阿烈忖道:
“鬼才担心你的生死呢,但假如极乐教捉住你这个怪物,我和阿菁的来历就泄漏了,所以才希望你逃得掉。”
他突然一怔,又想道:
“我何以这么傻呢?人家已猜出曾老三与我是一路,那么他就算这回逃走了,极乐教之人不久还是可以找到他,询出我和阿菁的来历的。”
他们的对话,牢房的余泰乾当然听见了。因此,当曾老三再向他威胁之时,他就乖乖的取下头罩,露出另一副面目了。
阿烈本是站在曾老三稍后一点的地方,所以只能从空隙间匆匆瞥了一眼,由于牢房内光线暗淡,他又不是贴住门上方格瞧入去,是以换了任何人,也无法看得见牢内人的真面目。
但阿烈的目力能透去穿雾,黑夜中亦有如白日,是以一瞥之下,实在已瞧得一清二楚。
他却故意道:“怎么样,他拿下面罩了没有?”
曾老三道:“还没有,他一定嫌自己活得太久,想被我烧死。”
阿烈心中冷笑一声,说道:
“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将来咱们有机会碰头的话,你再告诉我不迟。”
当下迅即出去,暗忖:
“曾老三居然不肯讲出实话。可见得他认出那余泰乾是谁。正因此故,他必能善用把柄,使对方不敢向他下手。”
他到得久边,但见只有招世隐抱扶着程真人,卓云程已不知去向。
招世隐见他出来,现出焦急之态,道:
“卓云程走了,他会不会是奸细?”
阿烈道:“不会吧!”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来,曾老三忽然出现,向他们低声道:
“你们还不快点走?”
阿烈的反应不知如何这么敏锐迅快,心想:
“我明白了,他亦是施展疑兵之计,就像卓云程那般。假如这老厌物被极东教捉住,他就说已留下密函在我手上,只要过了约定时间,不见他来相会,就拆开密函,旋而把那余泰乾的真身份,公诸天下。”
但他没有拆穿对方的心思,帮忙招世隐把程真人背起,迅快奔出去。曾老三果然送到门外,这也是阿烈意料中事,因为写—封密函,必须有一段时间才行。
阿烈带头奔去,不一会已到了最后面那座楼房。
当他们穿院过屋之时,竟不见任何敌人的踪影。现在他们已处身在后楼的一个房间内,从后窗出去,越过一片花圃和灌木丛的篱笆,便已逃出乙木宫了。
招世隐在窗边一望,道:
“好机会,外面也没有敌人踪迹。”
阿烈一手扯住他,露出深思的表情,缓缓道:
“早先我进来时,那屋宇内时时可见到人迹,可知道乙木宫中,人手还不算少。但咱们在那边闹最一阵,虽说可能不曾惊动对方,然而也可能已被敌人得知。”
招世隐笑一笑。道:
“当然不是全无可能,但假如咱们踪迹已泄,对方何故还不下手围捕?难道故意认我们逃走么?”
阿烈道:
“这正是我所怀疑的,如果敌方自恃力量强大,自然可能故意纵我们逃走,暗暗在后跟踪,一则查看咱们的逃路。二则如有党羽,亦可一网打尽。”
招世隐瞿然道:“是啊!咱们不可不防,但是……”
阿烈决然道:
“我相信咱们已在敌人监视中了,咱们偏偏不走,看他们如何应付?”
招世隐大吃一惊,道:“不走?留在这儿?”
阿烈伸长脖子,向窗外张望,一面道:
“是的,除此之外,还得使些敌人意料不到的招数才行。”
他的目光突然定在一丛花卉上面,接着说道:
“刚才曾老三说,程真人须得先解开穴道禁制,方能解去他身上之毒、是也不是?”
招世隐道:“是的。”
突然皱一下眉头,竟是无意中流露出痛苦之状。
阿烈恰好回头看见,问道:“你怎么啦?”
招世隐道:
“没有什么,只受了一点伤,胁下有时像针刺般痛楚。但是只要逃得出去,煎两帖药服下便愈。”
阿烈点点头,说:
“你是伤了太阴肺经,方有此象,虽然还不严重,但目下动手搏斗,提聚真气之明,就会大受影响了。”
这些话的原理,是言老伯所傅授的医药之道,而他则加以变化,更进一步,涉及武功方面。
招世隐大为佩服,道:
“是啊:我是‘曲泽穴’曾经受制致伤的,白兄一听就知伤了太阴肺经,真是神医。”
阿烈心中甚喜,谦道:
“没有什么,兄弟只是随口猜测而已!不过我倒要大胆试一试能否把你的内伤,立时医好。”
他跃出窗外,采了四种不同的花草回来,选出三样,捏成一团,交给招世隐,道:
“此处没有炉锅煮药,也没有石臼等物捣汁,只好请你用牙齿嚼烂吞服了。”
招世隐不好意思拒绝,当下接过,心想: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已从石牢逃出,疑他也是没用。”
于是纳入口中,用力咀嚼,但觉亦甘亦苦,更有一股涩香之味,甚是奇怪。那些汗液都流入肚腹中,不一会,他连渣滓也吞下去了。
阿烈道:
“等一会你胸臆间如果感到一团热气流动,那就是我药力生效了。你可以放心,马上就会痊愈。”
他手中还有一把草茎,杂有数朵淡蓝色的小花。只见他掏出一条丝质的汗巾,把花草揉成一团,用丝巾包住。
果然片刻间招世隐便道:“胸口间己感到暖热。”
阿烈道:
“这证明我的判断没错,那么此刻便动用试行解救程道长,如果能解去他的毒,使他恢复神智,则他也许有法子解开穴道禁制。”
他使程道长坐下,头向后仰,然后用力挤出丝巾内那团花草的汗液,滴入程玄道口中。
只顷刻间,程玄道已睁眼四顾,似是刚从梦中回醒。他见了阿烈,先啊呀一声,又得见招世隐,更为诧异。
阿烈忙把经过告诉他,程玄道这才恍然大悟,道:
“那么咱们目下尚陷身险地了?唉!我必须马上恢复行动之力,方能杀出这龙潭虎穴。”
阿烈突然问道:
“程道长,我晓得那柳飘香施展什么宝贝,以色相诱你,但后来如何,却不知道了。”
程玄道凝视着他,道:
“你的消息真灵通,不错,她果然是以色相迷惑贫道,但没见她用什么宝贝。只不知你如何知道的?”
阿烈道:
“那时候我躲在欢喜仙人后面,先是听那极乐教主吩咐柳飘香,用这乙木宫中三宝之一的‘迷魂褥’对付你。当他们一走开,我就跟阿菁商量,她给我一些药粉,散在褥上。据说一旦沾染在皮肤上,便奇痒非常,她说这样可以使你须得用心抵御奇痒。”
程玄道大惊道:
“原来如此,那么你和欧阳姑娘,竟是贫道的救命恩人。不错,当时贫道果然身上几处奇痒攻心,但在那时又无法搔抓,只好运功抗御,苦不堪言,而我心中却明白,亏得有这阵奇痒,使我有所凭藉,心神分散,如若不然,数十年大戒,定必毁于一旦。”
阿烈听了,第一个感想便是:到底人家正派人物,对于事实决不歪曲,以这等事,他原可以否认的,因为终究很不光彩。
他撇开这个话题,问道:
“真人能解开穴道禁制么?”
程交道摇摇头,道:
“不行!必须有外力相助,硬是助我打通闭塞之穴。”
他的目光落在招世隐身上,问道:“贤侄试试看如何?”
招世隐道:
“小侄自是乐意效力,只不知如何着手?”
程玄道便教他如何运聚功力,从指尖透出,先从“将台穴”攻入,顺着经脉,直达闭塞之处。
招世隐不敢怠慢,赶快凝神运聚功力。当他运动行气时,果然发觉内伤已完全痊愈,不由得对阿烈博学多能,大为钦佩。
程玄道盘膝坐好,招巨隐转到他身后,定一定神,骈指向他背上的‘将台穴’缓缓点去。
他指法方一触及,程玄道便低低喝道:“等一等。”
招世隐应声缩手,道:“什么事?”
程玄道轻叹一声,道:
“你虽是功力深厚强劲,但走的是凶猛路子,不合我用。”
招世隐心中有数,晓得这是程玄道测出自己功力末够精纯。只是为了面子,才改说他的功夫路数不合用。
他望了阿烈一眼,心想此人不知功力如何?但以他所知,当今武林中,年轻一辈能胜过他的,可说是绝无仅有了,因此若是请阿烈帮忙,只怕亦是徒然。
阿烈迟疑了一下,才道:“晚辈试一试如何?”
程玄道的想法和招世隐一样,只因功力火候,不是“聪明”所能为的,必须苦修多年才行。
但他不好意思拒绝人家的好意,当下道:
“那末有劳了,假如路数不对,贫道自会告诉你。”
阿烈运起神功,指尖顿时热得惊人,自己感着好像有火星进出一般。他不知“将台穴”的位置,便向招世隐询问。
招世隐暗感奇怪,但仍然告诉他。
阿烈摄神定虑,骈指点下去。程玄道但觉一股强大热流,从穴道直透入经脉,霎时间已攻到闭塞住的“大巨穴”。
这“大巨穴”属于太阴肺经,位在小腹之侧,程玄道但感体内那股热流攻到脉穴时,豁然贯通。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但止上正是要紧之时,连欢喜也不敢,连忙按住心神,极力提聚本身的真气。
此时尚有一处“章门穴”尚被禁闭着,必须连这一穴也打通丁,方能恢复如常。
他只觉那股热流,冲行过数次之后,便停滞不前,心中暗感奇怪,不知阿烈何故按兵不动。
假如他不是须得全力提取真气,便可以开口询问阿烈了,事情偏生那么不巧,他若不全力提聚真气,则一旦那股热流攻到章门穴时,突然打通了的话,他措手不及,功力将减去几成之多
因此他闭目暝坐,不敢稍有怠懈。而阿烈则大感心慌意乱,原来这时他发现通路甚多,竟不知指挥自己这股真气往哪儿游去才好。
他见程真人暝目不语,面色凝重,生怕开声会扰及他,是以不敢开口询问。耗了一会,阿烈已经急得一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他这股“金丹真气”,属于先天真所所不是其他任何内家真力所可比拟的。因此才容容易易就打通了“大巨穴”。正因这股真气有无坚不摧之威。所以在程玄道体内,所有的经脉亦可以穿行无阻,这才使他感到进退失据。不知往那儿穿行才对。
招世隐眼见阿烈头上冒出汗气,大吃一惊,忖道:
“他一定气力已竭,才有此象,这一下不但程真人依然如故,连他也得躺下了。”
他赶快伸手抓住阿烈的手指。希望能及时助她收回一点真元。谁知手指触处,一片炙热,并且感到一股强大的热流,隐隐跃动。
招世隐讶异之极,决定一探究竟,当下暗暗运功聚力,一股真气,也从手上透出。他这般真气,宛如水上之舟,沿着这般热流去,霎时已过了“大巨”穴,感到毫无阻隔。之后,探到热流停滞之处,正是在“章门穴”附近,只要再往前冲行,把此穴禁制冲破,大功即可告成。招世隐恍然大悟,心想:
“原来这章门穴比大巨穴难破.所以白兄无法得手、待我助他一臂之力。”
他导行阿烈的真气,势如破竹地前进,霎时间已冲过了“章门穴”,容易得有如水到渠成。
程玄道的真气已经完全提聚起来、阿烈自然而然就收回了真气,向招世隐笑一笑,道:
“谢谢你啦!”
招世隐甚感快慰、因为他到底出了一份力量,忙道:
“白兄说那里话来,你耗力甚多,赶快调息一会才好。”
阿烈说话之时,已经运功行气。真气走遍了全身经脉,但觉全无异样,便道:
“那倒所不着,只不知程真人好了没有?”
程玄道睁目道:
“好啦,白檀越神功绝世。贫道虽是苦修了多年,但比起尊驾,仍是远远不及。实是令人心折不已。”
程玄道表示得如此佩服推许,招世隐可就有点不服气了!当下故意说道:
“程真人,你看白兄要不要调息一会?他刚才出了不少汗呢?”
程玄道疑惑地摇摇头,道:
“奇怪得很以白檀越的神功,何以竟然停滞了很久?”
阿烈道:
“在下不懂得经脉去向,那时但觉道路纷岐,使我不知何去何从,所以急得要命。”
招世隐呆了一呆,阿烈又道:
“幸而招兄及时帮忙,指引途径。如若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他说得很诚恳,使人不能不信。
招世隐这才恍然大悟,想道:
“原来我错有错着,以为他功力不断,是以出手助他。假如一早就得知他是不懂经脉途径,而又口头加以解说的话,那时只怕费上一两个时辰,还未弄得清楚。”
这时他不免因为自己曾经表借情而感到惭愧起来,幸而程玄道已向阿烈问道:
“以你眼下的神功造诣,天下已罕得有颉颃之人。如何竟不识人身经脉百穴之学?”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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