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斜着拿时,盒面上由于反光之故,仿佛现出一圈细纹。阿烈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目力奇佳,加上角度合适,才看得见这条细纹。
如果不是因为脱胎换骨,目力大增,则纵然角度对准,但衣箱内光线很黯淡,也是无法看得见。
他心中一动,回看无人,便把铁盒拿出来,走到窗边仔细验看。
铁盒的正面相当光滑,所以角度对准了,便反映出一片乌亮。此时可以看见沿着盒也有一条细纹,生似可以抽出来的盒盖一般。
在抽拉这一头,另外有一圈极小的圆形纹,假如是凹下去的小洞,便得以用尖锐之物抵住,抽开盒盖。
然而那只是一圈细纹,并不凹陷。
阿烈摸了又摸,平滑异常,实是无可着力。因此之故,纵然有拔山扛鼎之勇,却因无法使力,亦只有徒呼荷荷。
他沉思了许久,突然想起言老伯提起过的开刀用具,好象有很小的刀钻,不知能不能开启此盆?
此念一生,赶快摆弄好木箱,然后用布包住铁盒,迅即出去。不一会,已悄悄走入那个房间。
只见那盆五色仙坛已经失去影踪,但在桌子上却有一封信,还有一个小而扁的银盒。
信封上写明“阿烈小友亲启’,阿烈赶快拆封,打开信笺。笺中只是寥寥数语,大意是言老伯他服食了花露后,肺中恶瘤已消失,性命可保。
但他却大澈大悟。决意弃家修道,不再踏入红尘,桌上的银盒,有仙坛花瓣两片,功能辟毒。笺末又注明用法。
阿烈呆了半响,只见桌上开刀手术的用具箱尚在,但他已经没有心情,自个儿坐有床上,呆呆寻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静下来,付道:
“言老伯已经出家修道,我想念他亦是徒劳无益,不如找件事做做,也可以打发日子。”
当下起身过去,从箱中找出一柄又细又利的小刀,划在盒面的细方纹上,但盒面纹风不动,全无消息。
他改划那一圈细纹,连划了三次,只听微微“得”的一响,那个圈子内的表面凹陷下去,变成一个小洞。
阿烈心中大喜,另外找一支坚锐的小钻,插入洞内,缓,缓抽移,那块盒盖,应手而动,居然打开了。
盖子完全打开之后,只见盒内有本薄绢装订的册籍,面上用朱笔题着“金丹神功秘本”六个字。
他倒出来一看,原来底下还有一本,面上题着‘琅琊丹经秘本”字样。大小以及质地都与‘金丹神功”不同,可知这两本原非一同藏在此匣之物。至于何以目下两本放在一起,他却没有心思去探究了。
阿烈首先打开“琅琊丹经”,读了头页,尽是道家炼丹术语,只看得他头昏眼花。
他总算是稍为涉猎过诗书之人,是以晓得序跋有时在最前面,有时是在卷后,因此赶快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一篇跋,说明这一本丹经,源出道家何派,应该如何着手参修等等。
阿烈摇摇头,失望地放在一旁,又取起那本“金丹神功”,头一页便是一篇序文,大意说这本“金丹神功”,乃是至为上乘的内功,修习之人,如若天资根骨都佳,加以尚是纯阳之体的话,只须下一百天苦功,便有成就。
阿烈心中大为兴奋,深深吸一口气又看下去。
这“金丹神功”的序文、详细畅晓言明百日之后即有真气护体,刀剑不伤。此后,功力越练越深,可望上达不坏金钢之身的境界。但假如不是童身,便大不相同,成就迥异。
阿烈不必注意这“非童身”的问题,只拣适合自己条件的看下去,最后的署名是“洪武三年玉洞子撰并序”。才知这一本内功秘笈,乃是明初的高人传下的。他想了一下,便已有所决定。
只见他把那本“琅琊丹经”放回盒内,把匣盖推拢,轻响一声,铁匣恢复原状。如若不得其法,便不能开启。
他用布包起铁盒,把‘金丹神功”放在怀中,迅即离开,悄然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他赶快把铁盒放回原处,这样纵然有人搜出,或是被祁京他们夺回,也只是损失那本道家秘典而已。
从这一天开始,他就用心参研金丹神功,努力修习。这一门内功,除了早午晚定时打坐修习之外,尚有卧功,纵是在睡梦中,亦是在练功夫,永不间断。
每日阿烈除了依照金丹神功秘笈的指示,在坐功之余,到园中活动筋骨之外,几乎整天耽在房中,以满腔热忱,参修这门功夫。由于每日都有新的境界发现,更使他兴趣盎然,乐此不疲。光阴荏苒,转眼间已过了一百天,时值隆冬,外面已积雪了许久。天气虽是酷寒,可是阿烈仍然是一套夹衣,毫无寒冷之感。
除了不畏酷寒之外,还有一点便是他丹田中时时有一团热气,随时随地因意念一动而流布身体任何部分,甚至可以遍布全身各处。
阿烈晓得这一定秘发上所说的“真气”了,那么依书中所言,他已经可以刀剑不伤才对。
但他却对此不敢置信,因为他用那口从家中带出来的匕首,一下子就刺扎得皮破血流.所以他晓得这是因为功夫尚未练成。
这一天,他在园中踏雪行走,活动筋骨。突然间一阵劲风迎面袭到。阿烈抬目一望,刹时已看出一团雪,比拳头略大,劲急飞袭面门。
他看是看见了,无奈那团雪来势太快,“叭”一声击中了他的面门,顿时雪屑四溅,弄得他一身都是。
他已瞥见掷雪之人,隐入两丈外的树后。初时心中甚怒,但旋即想到可能是人家开的玩笑,何况这雪团力量不大,连疼痛之感都没有,怒气立消。不过还是要看看他是谁,便大步走过去。
才绕到树后,风声过处,又是一个雷团击中了面颊。这一次还是不痛,不过力道显然比第一下强得多。
阿烈怒气又生。但见人影已闪入右面丈许外的树后,于是猛扑过去,快逾闪电。他此举恐怕已被对方算中,但见树后闪出一人,伸脚一绊,阿烈去势太猛,顿时被他终了一个大筋斗。
他躺在地上,没有起身,生似是摔伤了,是以不能爬起来。
然而他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瞪视着那个绊了他一跤之人,大有惊疑之意,原来这个突然出现,而还与他过不去的人,便是冯翠岚。
她虽是作男子打扮,但这等装扮阿烈从前见过,是以一望即知,因此他惊疑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她何故这样作弄自己?尤其是这刻她面色森寒,眼中闪动着凶恶的光芒,似是要对他有所不利。
他果然猜得不错,冯翠岚蓦地拔出长剑,直向他胸口刺落,阿烈未始不可滚身闪避,但他感到太过奇怪,所以忘了滚开。
但见剑尖向他胸口直插落,快逾闪电。阿烈口中才叫出一声“冯姑娘”,剑尖已碰触着他的身体了。
幸而冯翠岚并非存心取他性命,因此之故,剑势陡然中止。
只见她皱起了黛眉,冷冷道:“你是谁?”
阿烈忙道:“我是阿烈呀,你怎的不认识我了?”
冯翠岚的表情更显得迷惑讶疑,道:
“什么?你是阿烈?简直胡说八道……”
阿烈道:“我真是阿烈,你已经忘记了我么?”
冯翠岚成色恢复如常,甚至还微笑一下,收回长剑,道:“起来吧!”
阿烈一骨碌阴起来,刚刚站好,冯翠岚突然挥掌猛掴,结结实实的打他大嘴巴子,声音清脆响亮。
这一巴掌打得阿烈莫名其妙,方要开口,右边脸颊又中了一记。第二下把阿烈打得连退六七步,脚下踉跄不稳,差点摔跌在地上。
阿烈双手捧面,叫道:“冯姑娘,你干吗打我?”
冯翠岚一跃而前,迫到三尺之内,双眸射出凌厉的光芒,冷冷道:
“我打你这个骗子,有何不可?”
阿烈顿时做声不得,因为她似乎已知道琅琊丹经之事,照理说应该早就把此一秘密告诉她才对。
冯翠岚迫前半步,道:
“怎么啦?你没得话说了,对不对?”寒光一闪,她的长剑已疾吐出来,抵主阿烈咽喉。
她又道:“我现在还不能杀死你,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烈呐呐道:
“我……我……”他也不知如何说才好,尤其是她如此生气,使他心中十分难过。
冯翠岚道:“休想死还是想活?告诉我一声?”
阿烈冲口道:“自然是想活啦!”
冯翠岚道:
“那么你先举起双手,免得我怀疑你反抗,失手一剑刺死了你。”
阿烈岂敢反对,连忙把双手举得笔直。
冯翠岚道:
“贪生怕死,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一点也不愁愁你敢不回答我的问话。”
她的目光在阿烈面上巡逡,既锐利而又冰冷。使阿烈看了,不禁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到现在为止,阿烈还不明白她何以忽然翻面无情?因此之故,他不由得暗暗把她也归入祁京那一类人之中。
冯翠岚的剑尖向上微推一下,阿烈的头也只好向上一仰。
只听冯翠岚道:
“我现在开始询问你了,你不许有一句假话,听见了没有?”
阿烈道:
“听见了。”他的头随着对方利剑下沉之势,也垂低了一点,这才可以看见她的面孔。
冯翠岚道:“你先报上姓名来。”
阿烈就道:“我姓查名思烈。”
冯翠岚突忽然哼了一声,又问道:“是那儿人氏?”
阿烈道:“河南开封府人氏”
冯翠岚紧接着道:“你今年几岁了?”
阿烈道:“今年一十三岁。”
冯翠岚忍不住迎面啐他一口,骂道:
“胡说吧道,你才只有一十三岁?有人信你这鬼话,那才怪呢?”
阿烈没有哼声,因为他心知事实上已是十六岁。不过这个秘密,万万泄漏不得,甚至连冯翠岚也不能让她得知。
冯翠岚冷笑一声,道:
“好吧,就算你是查思烈,是开封府人氏,今年十三岁。我再问你,你如何到这地方来的?”
阿烈想也不想,便将经过说出来。甚至连住了多少天都正确地说出,这答话果然无懈可击。
冯翠岚突然如有所悟,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阿烈如梦方醒,反问道:“冯姑娘,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是阿烈?”
冯翠岚道:
“不错,你虽然应答如流,可是你可以从阿烈口中,问出所有详情细节。”
阿烈道:“你为何不相信我是阿烈呢?我可认出你啊!”
冯翠岚咬牙骂道:“你这个恶徒坏蛋,敢是以为我不会杀死你么?”
阿烈骇得冷汗直冒,因为她的剑往上一顶,差点就刺入他颚下的软肉中,此是致命之处,如何不惊?
冯翠岚又道:
“我此生还是第一次碰上你这种胆旦大包天的骗子,怪不得古人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阿烈掂高脚尖,极力使剑尖不再紧顶住颚下要害,这才能够开口道:
“冯姑娘,我……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认识我?敢是因为我长高了?”
冯翠岚嘲声道:
‘何止是长高了?你看来既强壮,又英俊,相信有许多女孩子会对你倾心的,但……”
她不必再说,只须剑尖顶他一下,便已充分表示她不会对他倾心,同时将会杀死他。
阿烈被剑尖顶得已经无法再伸高脖子,假如他强要说话,下颚不动,必被剑尖刺破皮肉不可。
因此他只能在鼻于中唔唔作声,冯翠岚默默瞧他一阵,手中之剑忽然略略沉下,阿烈的头才得以恢复常状。
她蓦地骈指在他筋下一点,阿烈但觉半个身躯完全麻木,连舌头也僵硬如石,动弹不得。
此时他自然无法开口说话、冯翠岚冷冷的瞧着他,接着在鼻中哼了几声,表示她已不怀好意。
阿烈眼中透出惊恐之色,望住这美貌的少女。这刻他最痛苦的是冯翠岚竟不容他开口说话,以致无法分辩。
冯翠岚自言自语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我若是一剑刺死了,岂不便宜了你?不行,我得另外想个法子收拾你!”
她沉吟一下,又道:
“有了!我架火把你烧死,在这等天寒地冻的天气,想必你会另有滋味。”
她说到:“天寒地冻”之言,突然注意到对方身上只是一袭夹衣,顿时大感诧异,忖道:
“以目下的天气来说,普通人穿上皮袍子,也觉得冷。而他却只穿夹衣,可见得此人内力深厚异常。既然他内功深厚,又何以全无反抗之力?尤其是最先的一下,竟把他绊了一个大筋斗?”
她越是不解,就越是不敢轻率了。
定眼看时,只见他天庭饱满,鼻子、双眼神光充足,丰姿俊逸,当真是罕见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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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冯翠岚的信心不禁动摇了,付道:
“假如我和他相遇,不是这等情况的话,我能对他不屑一顾么?”
总之,冯翠岚现在已不能迷迷糊糊的杀死了他,定须弄的明白才行。
当下伸手一拍,阿烈透一口气,但觉身子虽然仍不能活动,可是口舌恢复感觉,可以开腔说话了。
他连忙道:“冯姑娘,我真是阿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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