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宇冷冷道:“那你就等着瞧吧!”
他探怀取出一枚锡皮的小圆筒,向程玄道等人道:“此物的作用,真人想必晓得。”
程玄道颌首,道:“此是贵帮的烟火信号。”
陆鸣宇道:“不错,请那一位在户外施放,马上就可以见到功效了。”
程玄道向门窗处之人望去,这一刹那间,已经顾虑到关于这枚烟火信号,对己方会不会有什么害处。
因为此物是在户外施放,动手之人,定必离大家远远的,这样纵然爆炸力强,或有其他古怪,亦不生作用。
由此可见得此物的妙用,必是施放以后,会有些什么人赶来。
只有高青云晓得陆鸣宇将会找什么人来。不过此举必须在陆鸣宇自认无法掩饰身份之时,方肯为之。
要知陆鸣宇唯一能召来助阵的人手,必是人魔沙天桓的唯一传人,这么一来,当然揭穿了他自己的假面目。
难道陆鸣宇已经承认失败,所以要召援兵么?
高青云想到这一点,立刻朗声道:
“陆鸣宇,不论你有什么证据,也须得先行涂抹过这些药水。换言之,你必须先证明你没有戴用过那副人皮面具,才谈别的。”
房外有两三个人出声附和,无疑替众人表示了态度。
程玄道说道:
“如果这副李天东的面具,不是属于陆帮主所有,何不依高施主之言,先行涂过药液以示无他?陆帮主意下如何?”
陆鸣宇微微而笑,道:“这也是反证自己清白的办法,不过……”
他沉吟一下,把烟火信号收起来,才接着道:“不过本人有一个小小的需要……”
高青云以及四外所有的武林高手,无不把全副精神,集中在陆鸣宇身上,同时尽力分析他话中每一个字。
陆鸣宇显得很悠闲自在、拖长声音,没有将这个“小小的要求”,马上说出来。
正当此时,阿烈的心灵中却有了感应,连忙以传声之术,向高青云道:
“有人来啦!速度快得惊人。”他视听之力,可测知将近十丈方圆的一切,当日曾经使欧阳菁难以置信。
高青云听了他的警告。顿时恍然大悟,厉声道:“外面的前辈和朋友们小心,有人来啦!”
陆鸣宇冷冷道:“什么人来了?”
高青云道:“以我猜想,来人必是人魔沙天桓门下弟子中,唯一比你还要高明之人。”
陆鸣宇不由得面色一变,但觉这个“白日刺客”似是无所不知。既然如此他目下已无须再伪装下去了。
他仰天一笑,道:
“好、好,高青云,算你有本事。我陆鸣宇费了多少时间心血,才挣得今日的地位,本以为终此一生,都不会被人窥破的……”
程玄道大为惕凛,一面向何玄叔发出暗号,教他通知所有的人戒备,一面提高声音。接口问道:“陆帮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鸣宇目射凶光,眉笼煞气,冷冷道:“本人既系丐帮帮主,也是极乐教主李天东,道长可感到满意了么?”
程玄道忙道:“陆帮主的身份不比等闲,如果不是千真万确之事,决计说不得……”
陆鸣宇尚未开口,外面的院落中,有人接声道:“错不了,他就是极乐教主。”
这人的口音甚是陌生,可是含气敛劲,大异常人,一听而知必是功力深湛,但年纪又还不大之人。
门口和窗户边的高手们,转头望去,但见那座还算宽敞的院落中,站着一个华服但面目丑陋的人。
此人年约三十许,身材普通,手中拿着一口连鞘的长剑,就那么一站,已经具有坚如磐石牢不可破之感。
墙头和屋顶的许多人,也无不是各门派的高手,连同靠近房间的各派首脑人物,个个都以老练锐利的目光,盯视此人,察看此人还有些什么特点没有。指顾之间,这些老江湖们.已获得一致的结论,那就是此人一定是武功极高,心肠极辣,而又十分机智之人。
他们的结论,可分三点大略的叙述一下,关于武功极强部分,是从他的坚凝气势和速度两方面得到的结论。
要知武林各派这一边,除了几个首脑人物,是在房外的门窗处之外,在屋顶和墙头另有许多高于,然而此人却琰然通过这一道防线,在院中现身。那些武林高手们,居然没有一个及时发出警报,其快可知。
说到此人的气势坚凝强大,那是有目共睹的,不须细表。
第二点,这个华服丑面之人,双眉如刀,目光冷逾冰霜,还有那薄薄的、紧闭着的嘴唇,莫不显示心狠手辣的个性。
第三点,此人额头宽阔而饱满,目光虽凶狠而不混浊,可见得是富有机智,长于应变之人
他对于前后的人,似乎都不放在心上,用一种轻蔑的眼光,扫视过裴坤亮等各派主脑人物,又道:“鸣宇,是不是这些混蛋们阻住你出来之路?”
陆鸣宇道:“是的。”
那华服丑陋的人道:
“这些人都不过是盗名欺世之辈,事实上本领有限得很,你何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在门窗那边的主脑人物们,个个老练沉稳,都没有马上说话。但墙头屋顶上的,却忍不住纷纷斥骂出声。
一山大师首先道:“尊驾贵姓名?可许见示?”
那人道:“本人姓祖名宗,和尚你叫几声来听听。”
一山大师灰眉一耸,怒道:“施主好生无礼。”
那人冷笑一声,道:“这算得什么?没有马上动手宰了你们这一群欺世之辈,已经很客气了。”
屋顶上一道灰影,疾射落地,现出身形,乃是少林寺有名的高手不嗔大师。他身形甫定,已掣出戒刀。
众人无不明白,这不嗔大师乃是先行出手,替一山大师探一探路的意思。因为敌人的高明,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一山的身份地位,比不嗔为高。在名门大派中,讲究的是“有事弟子服其劳”,何况以师门的声誉计,不嗔纵然输败,也不似一山输败那么严重。
不嗔单掌打个问讯,道:“施主瞧不起天下武林之人,贫袖不嗔,觉得不大服气,特意前来讨教几招。”
那人道:“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不嗔大师道:“施主连真姓名也不敢说出,可见得平日行藏,甚是秘密,贫衲如何晓得?”
那人皱皱眉,高声道:“鸣宇,这个秃驴不是极乐教的人么?”
陆鸣宇被高青云和门窗外的人所威胁,无法出屋,只好在房中应道:“他不是。”
那人道:“原来如此,总算你有点气概,本人不妨说出姓名,我姓封,单名乾……”
不嗔大师道:“久仰,久仰,只不知封施主与陆帮主,如何称呼?”
封乾道:“他是我师弟。”
不嗔大师道:“这样说来,两位皆是昔年威震天下的沙老施主的高足了?”
封乾微讶道:“谁告诉你的?”
陆鸣宇道:“高青云说的。”
封乾道:“高青云?这倒是想不到之事!难道逍遥老人会看上他?”
阿烈虽然听高青云说过他的“使命”,然而这刻亲耳听封乾提到“逍遥老人”,顿时特别有感触,凝神听去。
陆鸣宇移动了数尺,恰好能威胁着高青云,使他在出房以前,必须先行解除此一威胁才行。
由于他不能马上出去,所以也没有开口。
不嗔大师举手打个招呼,马上有四名僧人,点上火炬,分别站在院子四角。熊熊火光,顿时驱散了暮色。
他道:“封施主,咱们的事还未了呢!”
封乾道:
“是的,是的,我就用这双空着的右手,接你几招,不过我先行声明,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不出于则已一出手就定要取人性命,你最好记住。”
不嗔大师冷冷道:“封施主先抖露本象再说不迟。”
他一反手,锵地收刀入鞘,显然他表示不能拿刀对付人家一双空手。
封乾的朝天鼻皱动一下,道: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了不起之人哼!你用刀都不行,还把刀收起,我偏要使你出乎意料之外……”
没有人听出他所谓“出乎意料”之外,是什么意思。同时也没有时间推敲了,因为院中两人已作势出手。
不嗔大师绕圈觅隙,一连换了八九种拳法,都找不到足以克制敌人的架式的招数,心中大为凛然。
封乾左手持剑,竖举胸际,右手按覆在心口,姿势甚是古怪,他站在核心中,随着对方的移动,身躯旋转。
大约转了两匝,突然厉声道:“和尚小心了。”
喝声中跨出两步,挥掌拍去。
不嗔大师斗然一喜,双拳齐飞.呼呼连声,反向敌人连环疾攻。原来对方这一出掌,已予他以可乘之机。
他的拳力如山,卷院中劲风四起。
封乾只用一只右手,上下翻飞的封架,一面后退,似乎抵不住对方凌厉的攻势,全场之人,顿时都泛起了不过如此之感。
但电光石火间,剑光打闪,耀入眼目,接着不嗔大师惨哼一声,身形飞退七八尺,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所有的高手都看见他是被敌人左手之剑,削去了一条右臂。同时被对方剑气一冲,飞开七八尺远。
人人都愣了一下,因为那封乾手中之剑,何时出鞘,既无人晓得,同时他忽然挥剑伤人。也是没想到之事。
一山大师怒道:“封乾,你的剑法真不错啊!”
封乾拾起剑鞘,长剑还匣,淡淡道:“这是他不自量力的报应,如果他不收起戒刀,我便不会使剑了。”
一山大师气得哼了两声,道:“这算是那一国的道理?”
封乾道:“你们不必费心了……”
他的话是向两个过去抱起不嗔大师的少林僧人说的:
“他虽然只断去一臂,但我这口剑上,附有剧毒。若是任他流血而死,还少点痛苦,假使敷药止血,那就有得瞧了……”
话声未歇,不嗔大师居然大声呻吟起来,声音甚是惨厉。
以不嗔大师这等高手、落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固然足以使人震惊,但最可惊的,还是不嗔大师的惨厉呻吟。以他这等素有修养,而又经历不知多少风波挫折之人理应至死不哼一声才对。
因此不嗔大师的号叫呻吟,好比无数利刀快剑,砍刺在众人的心头。人人皆知那封乾剑上的剧毒,定然厉害无匹。
阿烈差一点就发出“快意”的笑声,因为不嗔大师,正是七大门派灭他查家满门的参予人之一。
但当他看见高青云和程玄道那种错愕和悲愤的表情时,斗然咽下笑声,心中也泛起一阵难过。
原来高程二人的悲愤,并非因为一个人的生死而生,而是因为不嗔大师夙负盛名,撇开佛门的关系,单论武林地位,乃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如今居然被封乾弄得这般狼狈,比妇人孺子不如,这是众人痛心的最大原因。
正因为高程二人的悲愤,不是因个人的交情而生,乃能倍见深刻。大凡是堂堂正正的人,对于这等侮辱人性尊严的行为,定然激起公愤。
只听一个人大喝道:“封乾,贫僧瞧瞧你的剑法,是不是足以横行天下?”
阿烈听听这人口音,微感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因为他向来记性极强,平生没有记不得的事。
他略略移动一下,目光从门口射出去,但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僧人,手提方便铲,跃落院中。
封乾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高瘦僧人道:“贫憎不尘,刚才被你所伤的,便是家师兄。”
不嗔的呻吟声已减低了一些,因为他已被移到院墙的另一边去了。
封乾仰天一晒,道:“好,我从不劝人逃生的,你既敢出来,足见还有点骨气。”
不尘还未开口,在窗下的一山大师已朗朗诵声佛号,道:
“不尘师弟,你非是封施主敌手,与我退下。”
不尘为难地犹疑了一下,才道:“是。”
但他的两道目光,仍然充满了挑衅与敌意,凝注在封乾面上,脚下缓缓后退。
说也奇怪,阿烈因是正对着不尘的面庞,所以看得最清楚。但觉此僧神态异常激动,除了“悲愤”之外,似乎还含蕴得有惭愧、悔恨等情绪。而且强烈得足以让人看出来。
阿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因为事实上不尘和尚没有理由出现这等奇怪情绪,但他又的确是这样感觉出来。
他的目光不由得转向别人面上,以便瞧瞧其他的人,对此有何反应。
他无意中望见了陆鸣宇,但见他露出十分惊诧之容,好象不尘的举动,使他非常的迷惑不解。
阿烈脑中的念头,由“不尘”转到“陆鸣宇”,突然间把这两者联结起来,顿时为之恍然大悟。
现在阿烈已晓得这“不尘和尚”是谁了,而且也明白何以觉得他的口音虽是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之故,敢情这不尘和尚,正是当日在“极乐宫”见到过的“管大师”。那时候看不见管大师的面貌,却听他讲过不少话。
不过这不尘和尚的口音,仍然与当时“管大师”的略有不同,所以阿烈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是谁来。
若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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