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身后的陨星策马前来,然后附在他耳边,小声地说:“齐妃娘娘和皇叔他们,都已在安然手中。”
破晓的身躯猛然一震,丝丝疼痛由胸臆间,缓缓蔓延全身。了然于心的明白,更是让破晓觉得心寒。
原来,这就是父皇一手安排下的局?原来,这就是安然可以有恃无恐的出现,然后以先皇遗旨要挟他杀妻的原由?
他以为他赢尽了天下,没想到……
破晓抬起头,看着湛蓝无云的天空,心中凄怆悲凉。胜利的欢乐,登基的喜悦全部在此时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
太庙前宣旨以后,破晓等人返回未央宫。
暗氏一族已经被大内禁军押往刑场。只有暗夜,被破晓带回宫中。
暗夜站于未央宫大殿上,神色淡漠。事实上,暗夜此时的心中,就像被刀子搅着般疼。她真的想不到,狡兔死,走狗烹,竟然就这么真切的发生在她身上。
破晓看着暗夜,一时间,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很多事情,他无法掌控。两人之间流逝的除了空气就只有时间。看着破晓此时的表情,暗夜心下明白,破晓应是已经在她和母亲之间做出了选择。他终究是不愿意,为了她,去做些什么?
其实,她早该知道的。他一向都是一个冷静到有些冷血的人。他从来不会因为私情乱了自己的思绪,他从来,都可以把任何事情处理的恰到好处。他从来,都可以在该狠的时候,对待自己对待他人都毫不留情。
从当年候夕莱的事情,她就看出来了。
她不该奢望他救她的。
那日,在先皇面前,她说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去做,甚至可以去死。可是现在,到了她兑现自己诺言的时候,她为什么还要奢求他救她?
半晌,暗夜首先开了口。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她必须把握这最后仅有的一点时间。
“破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放过暗婷吧。”暗夜顿了顿,又继续说:“我不求你救我,我亦无惧生死。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暗婷她是无辜的。”
望着暗夜充满期待的眼神,破晓很想答应她。他很想告诉她,他是多么想留住她。他很想告诉她,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千条一万条的人命来换回她。可是,他不可以,他做不到。他也不希望看到今天这样的局面,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这个,我办不到。”
“暗婷她那么小,她根本不懂朝政。你要杀我,你要杀我父亲,我都没有怨言,我只希望你放了我妹妹。她什么都不懂啊!”暗夜哀求。暗婷是无辜的,她不该被卷进这是是非非中来。
破晓没有回答。此时他情绪非常不稳定,因此他不开口。他的沉默,只是用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陨星,萧相,你们帮我求求皇上,让他放了暗婷好不好?”见破晓不答,暗夜只有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陨星和萧硕身上。她想借由他们来为暗婷请命。虽然渺茫,但就算只有一丝希望,暗夜也不会放弃。
“墨将军,你帮帮我好吗?”暗夜低声请求。
“皇上!”墨城一介武人,脑子里自然没有那么多想法。今日,听到圣旨后,墨城也很为暗夜感到不平。他也不能理解,先皇为何执意要杀她!这么多年,暗夜为破晓做的,他看的很清楚。今日,本该贵为皇后的暗夜竟然落得如此境地,他墨城,定是要为暗夜说句话的。“皇上,王妃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就放了他们吧!”
“皇上,老臣也请求皇上开恩。”萧硕也跟着墨城跪了下来。多年来,他看暗夜犹如自己亲生女儿,如今暗夜遭此劫难,他心中亦是不忍。
“皇上,难道你一点情分也不念吗?”墨城厉声道。
这时,陨星也在墨城旁边跪了下来。他拉拉墨城的袖子,示意他不要那么激动。破晓现在已经登基,他不可以再用那种口气和破晓说话。
“皇上,臣也为王妃请命,还请皇上开恩。”陨星也加入了请求的行列。虽然此时他的心中也被激动的情绪占据,但他必须做好剩下的事情,他才可以去思考自己的问题。
破晓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安然。
安然站出来朝破晓一拱手,“皇上,先皇遗旨上写的很清楚。”
先皇已经驾崩,将所有的事情交予安然之手,只要安然愿意和他站在一边,他便可以无视于先皇的遗旨。但是,安然他……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不愿意帮助破晓和暗夜。他的意思,就是要遵旨处死暗氏一族,然后保自己的女儿,得到后位。
半晌,破晓缓缓开口。“各位,先皇遗旨一下,断无更改的可能。大家不要再多说了。”
“皇上!”墨城激动的唤。
破晓挥挥手,示意大家都不要再求情了。
“为什么?”暗夜问。她这句为什么,问的不只是破晓为什么不能放过暗婷,更多的,是破晓为什么不救他们?为什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暗氏一族去死?为什么?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义,这么多年的患难与共,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破晓没有回答暗夜。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他对不起暗夜,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在先皇这样的安排下,他唯有牺牲暗夜,来保得大局。
“破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暗夜终于止不住眼泪往下流,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感觉胸臆间那噬人的疼痛。一种被背叛的痛苦,由胸臆间直蔓向暗夜的四肢百骸。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他。可是破晓现在没有办法开口跟暗夜解释任何,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暗夜细说这其中原由。
暗夜流着眼泪,眼神中尽是凄楚。她聪明一世,机关算尽,却没有算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枉她还被人们称为再世女诸葛,她算什么女诸葛?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她能算什么?顶多,可以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为了自己的丈夫倾尽全力倾其所有,可换来的,却是这么一个,家破人亡身死的结局。
“我……”破晓刚想开口,但还没有出口的话语被安然冷冷地声音打断了。
“皇上,时辰到了。”午时将至,安然已经召唤大内禁军来到大殿上,催促破晓赶紧让大内禁军将暗夜押送至法场。
“你!”破晓狠狠地瞪了安然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安然此时一定是身中数刀了。“你们一个个都想造反?都来威胁我是吗?”破晓此时情绪激动。本来,他就苦苦压抑自己的情感,可这时候,安然的一句话,可以说是彻底的将破晓的激动情绪点燃,让破晓再也没有办法克制自己。
安然不理会破晓那杀人的眼神,也没有看暗夜,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皇上,时辰到了。”
破晓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去,不看暗夜也不看安然。
“皇上,时辰到了。”安然再一次出声提醒。
看着大殿上局面僵持,陨星站了出来。“皇上,依微臣之见,王妃贵为国戚,毕竟是皇上的元配夫人。若是血溅当场,怕是过于难看。不如,留个全尸吧。”
说完,陨星看了看安然,以眼神示意,让安然不要在此时和破晓较劲。
略微思索了一会,安然也顺着陨星的话象征性的为暗夜求了下情。“皇上,就按陨星大人的话,留个全尸吧。”
破晓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大内禁军将暗夜带走。
因为破晓没有回头,所以没有人看到,破晓的脸上,流淌着久违的泪水。
*
从未央宫到刑场,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但暗夜感觉,这条路,仿佛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一路上,暗夜不出声也不动弹,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她的心怦怦跳的厉害,手脚也渐渐冰冷麻木。不是她怕死,只是,这种遭受背叛的感觉,实在让她很难就此平复自己的情绪。
还记得,在那年夏天,她在太原城外救了破晓。从那时开始,她就深深陷入破晓的眼眸中,不可自拔。她倾心于破晓的气度,倾心于破晓的才情。那时的她,就芳心暗许。
后来,破晓娶了她。她放弃了她原本平静简单的生活,转身投入政局,为的,只是为她的丈夫尽一些力,做一些事,好让破晓以后的路,可以走的顺坦一点。这么多年,她为了他在朝堂上下与人周旋,为了他,她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染血……
为了破晓,许多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谁都知道,朝堂之争,暗地里有多少的血腥和杀戮。当然,他们也不例外。这些年来,排除异己的事情暗中她不知做了多少。她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人,但间接死在她手里的人有多少?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破晓。为了破晓的称帝之路,为了他们的前程……
可现在呢?破晓终于走到了最后,走到了皇位上。但是,他却不要她来陪伴他了。难道,他们也像俗语说的那般,只能共患难,不能共享福吗?
还记得那日在未央宫,先皇传召她以后,破晓看她的眼神中,就多了那么一抹猜忌。那时候她想,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竟然如此经不得考验。原来,那时候她没理由的心慌,就是对于今天的预兆?
在倾尽全力为了一个人付出全部之后,换来如此结局。这叫暗夜如何不恨,如何不怨?破晓怎么处置她她就没关系,自从她嫁给破晓那日起,她早就将自己的生命交予他手中。今日,破晓让她死,她不会说半个不字。若是她的性命,可以为破晓换来些什么,她愿的。
可是,破晓没有给她任何的解释,就这么,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她知道,先皇为何要杀她。若是要她的命来换得破晓的江山,她愿意。只是,她不过是想在临死前,看到一点他的态度,她想看见,他曾经为她挣扎过,为她努力过……
她看到了萧硕,看到了墨城,陨星,看到了他们苦苦为她求情。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她知道,在最后的关头,还有着一些人愿意站在她身边为她说句话,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破晓呢?他为她做了什么?他甚至连她最后的一个请求都不答应她……她只是让他放了暗婷,放了那个天真的孩子。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美好的未来,她不该,就如此不明不白的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暗夜不怕死。为了自己的心爱的男人,为了他们共同奋斗多年的基业,让她死,她愿意。只是,她希望在临死前,看到一些,人性的关怀……
但是,她没有看到……
时值正午,柔暖的风吹在暗夜的脸上,将她额前的发吹落了下来。暗夜被大内禁军押上法场。两名禁军将一条白绫缠在了暗夜的脖子上。
在这春日的暖风吹拂下,暗夜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无边的寒冷像件轻巧的纱衣贴附着她,血脉中奔流的血液也逐渐变得冰冷。随着白绫的逐渐收紧,暗夜渐渐觉得喘不过气。胸腔里淤积的气体和恨意渐渐堵塞住她的呼吸。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没有多大的痛苦,只是,很多的不舍得,和不甘愿……
气息一点一点被夺走,暗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了破晓,冰冷的背影。
gt;
第四十一章,命运捉弄
更新时间2014…3…6 11:49:37 字数:4727
处理完宫中的事情,安然回到家中。三日之后,破晓会在未央宫举行正式的登基大典。
安然命人将制好的凤袍送到安澜的房间。三天后,他的女儿就是皇后了,而他,也可以算是这天朝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当时,先皇和他密谋此事,欲杀齐王妃暗夜。后来,他就借机将自己的女儿也推入局中。权利和地位,每一个人都抗拒不了这种诱惑。
“爹。”安然没有注意,安澜是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的。
安然和蔼一笑。“凤袍合适吗?”
安澜的眼中并没有安然想象中的喜悦。反而,透着一股冰冷。“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当然!”安然大剌剌的承认。
安澜冷笑。“这皇后,我不做。”
“你说什么?”安然脸色骤变。
“我说,这皇后,我不做。你要愿意做,你自己去做!”安澜很少会用如此强硬的口气说话。她是一个很温柔很谦和的人,她对每一个都是和颜悦色,很少用这种口气和别人说话,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爹!
安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桌子上的茶杯震的哐啷哐啷的响。安然以指指着安澜的鼻子,“你?你说不做就不做?这是抗旨!是要杀头的!”
安澜别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