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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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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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外,为了使四连能够顺利通过,肖保国命令全体人员整理装具,对容易发出声响的装备器材,都用雨衣或者用草包裹绑牢。

  四连的小分队开始在敌人眼皮底下悄悄地匍匐前进。没有枪声,没有照明。这是敌人的地盘,中国军人毫不熟悉,而且一片漆黑。“绝对的寂静几乎让我窒息。”黑子回忆道。

  大家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把胸前容易发出声响的石头移开,像壁虎一样贴着地面爬行。就在这时,黑子听见村里的一条狗向他们汪汪狂叫,紧接着黑暗中又传来另一种可怕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喘息。他以为是一头犀牛趁着夜色向他袭击过来。他握紧枪。一个高耸的怪物在幽暗的峡谷中出现了:戴着显眼的头盔。黑子立即意识到他们遇到越军的巡逻队了。“我肯定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黑子回忆说,“我本能地把枪抵到肩窝并轻轻拨开了保险,但排长用手示意我不要开枪。”

  那名越军巡逻兵在离四连约30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用手电筒朝四连潜伏的这个方向乱照了一阵后,见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又转身沿原路走了回去。

  他们继续向前移动,很快就通过了敌火力控制区。四连在通过这个地段时,已浪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已经过了午夜,黑黑的天空中露出了月亮,稀稀疏疏的月光洒在地上,使异国的荒野更加寂静。离目的地还有20多公里。

  凌晨2点13分,四连顺着山谷走了数百米后,就被眼前的一道绝壁给挡住了。这道岩壁大约有30多米高,几乎是90度的直角。不过岩缝里倒是长有小树和杂草,可以作为攀登支点。“要是在白天,要我们攀登这样的岩壁,那也许没什么人敢一试身手了。”黑子回忆说,“好在黑暗中视线不良,我们将攀登的恐惧降到最低点,但那仍是一次惊心动魄的攀登。”    

  黑子在爬到接近一半高度时,右手抓住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他正试图用左手去找别的攀援点,就在他身体往后仰、石头就要脱落的一瞬间,他总算抓住了一条树根,才将身体固定住,而浑身冒出的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服。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他们爬到距山顶还有3米左右的位置时,就停止了下来,这时连长肖保国也爬了上来,他问黑子,“上面有什么情况没有?”黑子回答说:“我没爬上去,看不清楚。”肖保国就毫不犹豫地爬上了山顶,一看他没事,大家就跟着爬了上来。他们眼前的地形已变成了一个缓坡,队伍完全可以通过。

  黑子一爬上山顶,又伸直双手躺了下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丛林还是夜空,反正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他面对天空深深呼吸,他们所置身的北回归线的这片丛林,在清凉的夜空中仿佛在同他们一起喘息,他凝固不动了。过了十几分钟后,四连大部分队伍都爬上了山顶。肖保国命令何志坚率领三排,到对面一处开阔地进行搜索,以确保四连能够顺利通过1B公路。

  天空仍然晦暗,见不到拂晓前的晨光。突然,从黑暗中听见越南人的说话,接着远处便传来窸窸窣窣的走路声,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跟在黑子后面三排20多名战士也听到了远处树林里越南人的声音。负责断后的机枪手肖亚香喊了声:“班长,你帮我拿一下机枪,我都累死了。”

  就在丁顺茂转身接过肖亚香手中机枪的同时,那个越南兵的机枪开始射击,正冲着四连的方向。丁顺茂被子弹击中肩部。肖亚香被一枚手雷炸到在地,他的左肋、脸部、颈部和胳膊负伤23处。三排长何志坚受了一些轻伤;饶正平的电台也被炸飞了。

  肖亚香,是1975年从江西入伍的老兵。由于家庭的贫困,入伍以来一直严格要求自己,艰苦朴素,关心他人。从当战士时起,他每月都要从自己6元的津贴中挤出3元来寄回家贴补家用,供妹妹肖瑞英读书。是全连干部、战士最喜欢的人。何志坚抱着他的身体,更咽着安慰他:“亚香,你千万要挺住,天亮我们就安排人抬你回国。”    

  肖亚香知道自己已没有生还的希望,他泪眼汪汪地紧紧攥着何志坚的手,那意思像是拉紧何志坚的手就是拉住了生命似的,让人瞧见真是难受。何志坚低声哭泣,他觉得肖亚香太年轻了,不应该就这么走了,他在肖亚香身上看到了某些他没有表现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他是一清二楚,而且永远值得他去珍惜。

  到凌晨3点,肖亚香已经不能说话了,但嘴角仍在动,他想说还没有说完的话,“这个时候,人是多么的渴望生命啊!那怕一辈子吃苦受累……”黑子回忆说。

  他们遭遇的是越军第3师12团的一个加强营。该营在当晚早些时候得到团长阮春庆和政委童士才的命令,企图渗透到1B公路北面,从后面和腰部对第43军的128师进行攻击,以掩护越军第3师和北太的197团准备在拂晓向位于双昂农田地区438高地的164师发起的主攻。四连并不知道越军2团的一个加强营已经从美高进入了双昂的1B公路,渗透到128师防线的后面。尽管四连还蒙在鼓里,但是向438高地发起的进攻决非是一次局部性的反击。

  越军的目标是:

  1、把164师驱赶到伏击区进行消灭;

  2、在各个方向上牵制住43军;

  3、集中机动力量打败164师的迂回和进攻部队,以便稳固越军在高平的态势。

  遭遇了与越军一个加强营的小规模战斗,三排开始撤退。这里离四连的集结区整整有一公里的路。“快,丁顺茂,”何志坚不停地说道,“我们必须赶快撤离这里。”

  “来了,来了。”丁顺茂回答道。他肩部的伤口一路上还滴着血。

  凌晨3点20分,黑子背着全身负伤的肖亚香回到四连的集结区,何志坚向连长报告了越军的渗透情况。肖保国立即带领一排、二排和四排的70名战土,迅速向1B公路方向行进。当接近越军63连的时候,他看见曳光弹正朝着南边飞去。这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意义;他明白那个方向没有任何东西,因此猜想越军一定是紧张、混乱。

  离1B公路还有200米的时候,肖保国让队伍停下,他爬过一个土坎,向前移动,侦察情况。靠1B公路1米左右的时候,他能够听到另一侧传来的声音。他朝右边看去,看见一处山斜面的凹处架起了2挺机枪,几个越南兵的轮廓映在夜空。他们身披伪装网,戴着显眼的头盔。肖保国位于越南兵后侧的树林里,离他们大概有25米。他想,看来敌人已经布置好了一场运动伏击战,他们用重机枪封锁1B公路,企图从树林里把我们包围、分割。

  他回到队伍,介绍了情况后,发出命令。“一排长你带领一个加强班,占领了1B公路左侧的制高点,二排长甘永先带领两个班,占领左侧一个山头。三排留在原地断后和右翼保护,侦察班和火器排跟我去攻击越军重机枪手。”

  一排和二排先后已进入了指定攻击区域。肖保国来到每个战士跟前,耳语着向每个步枪手和每个机枪手分配了打击目标。肖保国低声告诉冯亦腾架起轻机枪集中攻击越军重机枪射手。在冯亦腾身后,张孟福班长和战士陈秀颖架起了60mm迫击炮。

  肖保国退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上,用低沉、坚定和清晰的声音发出了命令,“预备,瞄准,打!”步枪、冲锋枪同时开火,全部7名越军应声倒下。冯亦腾的轻机枪张开了大口;他使用的是曳光弹,看得出他射得太高了,不过就在他调低枪口时,张孟福和陈秀颖向越军的重机枪手打出了一发迫击炮弹。张孟福“对这一发射向敌人的精确重炮震惊无比”。他后来告诉黑子说,他认为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射击。

  四连开始遭到来自双昂阵地的37mm高射机枪的射击。肖保国将四连顺着1B公路回撤约200米的一座无名高地上,这个高地海拨900多米,与从高地北侧陡壁下面的4号公路相通,从这里到靠松山直线距离只有3公里。撤出越军的视野后,肖保国使用张小平背的两瓦电台和三排长何志坚通话。

  “你把三排全部带过来,”他命令道,“带上60mm炮。”

  在等待三排增援的时候,九班班长王息坤站起身来,喊着叫全班疏散开。躲在山垭口的十几个越南兵射出一枚M79枪榴弹。王息坤一声叹息,一头栽倒在地。一大块钢片从他的肩胛骨处打进去,穿透心脏后出来,夺去了他的生命。高机枪手立即用火力压制山垭口的越军,并掩护60mm炮手将其歼灭。

  短暂的交火之后,阵地变得出奇的平静。肖保国走出树林,来到山垭口与4号公路之间的一块空地上。越军的大炮已轰炸过这里,四周到处是弹坑和炸落的树枝。面对眼前的处境,他想到三个事实:敌人躲在坚固的工事里,在其防御阵地前沿还设置了大量的防步兵、防坦克地雷及竹签、铁刺、铁丝网等各种类型的障碍,而自己的队伍却在一个低矮的无名高地上,没有安全退路;高平省是山岳丛林地区,除高平、复和、东溪、七溪等城镇附近为土山外,其余多为石山。且山高坡陡,地势险要,天然石洞、岩缝多。山上丛林茂密,道路稀少;而四连是孤军穿插,距离上级指挥过远,由于地形陌生,后勤跟不上,很容易就被敌人阻击、分割、孤立和消灭。在这种情况下,肖保国认为除了沿着4号公路强行穿插外别无选择。此时天已放亮,夜色正在丛林中消隐。

  肖保国将各班排长召集到一起,说明自己的计划。黑子站在他的正对面。当肖保国发出“上刺刀!”的命令时,黑子咽了一大口口水。他的喉结在上下移动。

  “我的肾上腺素也在涌动。”黑子回忆道。接到肖保国的命令后,四连开始以战斗队形,交替掩护上了4号公路。由于地势渐低,公路的坡度也开始变得平缓,公路两旁是一排排高大浓密的树林,一阵阵恶臭的、腐烂的尸体的气味从四面八方袭来。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越军,但在郎兰北面山隘口的公路上,越南人却设置了路障,他们用3棵直径米的大树和5块5至12立方米的巨石堵塞了道路。四连的工兵在用炸药挨个清理完这些路障后又花费了将近40分钟。

  他们又上了路,前面,靠松山绿色的山峦隐约可见。转过一个山垭口,他们忽然看见有几个越南村民站在路边,他们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中国军队吓傻了,个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些越南人看起来特别与众不同,他们的身材又瘦又矮,皮肤黑黑的,牙齿也长得不好,手中没有武器。“见我们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有几个人转身就跑,其中两个中年男子还背着小孩,他们一边跑着,一边回过头来看我们,”黑子回忆说,“那眼神里流露出的绝望与恐惧令人永生难忘。也就是这样的瞬间印记深深刻在我心里,让我在后来岁月的思考中感悟到了战争的某种罪恶。”

  就在最后一批四连战士翻越4号公路山垭口的当时,突然遭到公路左侧坂洋阵地上的敌炮火袭击。越军集中炮火对准山垭口狂炸起来。他们的炮火精确无比。四连所有的人全部卧倒在地。

  张孟福和陈秀颖架起了60mm迫击炮,张孟福大声喊着射程和方位,陈秀颖操纵着迫击炮,他是当时惟一一个没有趴下的人。迫击炮的第一发炮弹打哑了越军的一门85加农炮。

  肖保国立即指挥四连散开队形,并叫重机枪手马学义和副射手龙世江开火。马学义发现地上有一个被炮弹炸开的土坑,便立即过去架起重机枪,开始进行火力掩护。

  越军的火力过于密集,肖保国决定把连队撤回到公路右侧的树林里。并命令一排利用树林和茅草作掩护,抵近观察摸清越军的阵地编成和火力配系。与此同时,肖保国接通营指挥所的电话请求炮兵支援。营指挥所接电话,他问四连现在在什么位置。

  “4号公路敦张岔路口。”肖保国答道。

  敦张这个地名,在1:500000的军用地上根本没有标明。营指挥所让肖保国解释清楚一些。

  “你他妈的下达任务前,为什么不将情况搞清楚,现在才来问我,”肖保国吼道,“我没时间了。”

  就在这时,丁顺茂听到一阵迫击炮弹飞过来的声音。丁顺茂的动作不够快捷,因为他的肩部早前被子弹击中过。他一头扑倒在土坎上,一个弹片正好从身后击中他的左侧,穿进左腿,从大腿一直钻到膝盖。就在他失去知觉前,肖保国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等会让担架员将他抬往后方。

  4点53分,奉命沿公路进攻东溪的第43军坦克团一营三连搭载步兵364团1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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