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箭破空而出,势如劈竹,顷刻便点上海镜后背。海镜也不回头,只是探手一劈,竟将那竹箭生生斩断。
陶忘仙见状,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竟然劈断了我百刃箱中的武器?……喂,那边的后辈先退下,海镜就交给我来对付!”
那青凤门弟子本已打得力不从心,只是碍于面子没有退避,听见此话急忙闪开。岳无恙不满地咬着牙,但目光一瞟吕飞贤,见他也示意自己退下,只得不甘不愿离开。
海镜深吸一口气,转身凝视陶忘仙,笑眯眯道:“久闻苍梧楼擅于制造机关暗器,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让你看看自然可以,只不过,你可得付出些代价!”陶忘仙冷哼一声,响指一打,那两名弟子同时拨动了箱后机簧。
刹那间,只见数十个圆洞中射出无数袖箭、匕首、暗镖与竹箭,恍若漫天大雨,向海镜迎头打去。
见此情形,海镜收了笑容,眼神霎时凌厉。他脚步一侧,在一根竹箭擦身而过之时,猛然握住一把袖箭,继而身形一旋,叮叮当当打下数枚暗镖与匕首。
那箱中兵器依然施放不绝,铺天盖地洒来。海镜左手一扬,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双刃齐舞。一时间,院中光影错杂,响声不绝,无数兵刃向海镜飞去,又在顷刻向四方弹开,有的劈入树干,有的直插地面。
而陶忘仙与众人已看得瞠目结舌,不稍片刻,那箱中兵器便已放完。海镜微微一笑,一脚踢开足边一枚袖箭,左手将匕首在空中抛出一道圆弧,又稳稳接住,懒洋洋道:“这样就完了?真是好没意思啊,看来苍梧楼的机关也不过如此嘛。”
听他语带嘲讽,陶忘仙拳头紧紧捏起,“臭小子,少给我猖狂!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接住我陶忘仙三招!”
说话间,陶忘仙已自腰后拔出一柄乌金弯刀,腾身向海镜跃来。只见他手腕一旋,那弯曲的刀刃竟从柄上脱出,仅以一道锁链与刀柄相连,直扑海镜面门。
见那弯刀来势汹汹,海镜扔了袖箭,将匕首换至右手,便要迎击。
然而下一刻,只听“当”一声响,一枚石子打上锁链中央,竟将整个锁链击得向侧面弯曲,刀刃也“刷”的移动,最终猛地钉入一棵大树。
陶忘仙一愣,侧首恶狠狠看去,便见两名道人徐徐走来。一名鹤发童颜、须如柳叶,一名相貌堂堂,严肃正经,不是断鸿道长与墨茶青又是谁。
君临越瞧见二人,幽幽道:“断鸿道长,你二人也住在客房,怎的方才一直不见踪影,此时才来?”
断鸿道长抓着脑袋,“哎哎,别说了,贫道一睡着就是打雷也吵不醒,因而刚才未能赶来……听说薛家兄妹遇害了,这是怎么回事?”
陶忘仙将弯刀从树上拔出,“叮”的插回柄上,没好气道:“还能是怎么回事?此事正是海镜为了报复海澜庄犯下的凶案,而我正要将这个恶徒捉拿,你们为何出来阻挠!”
断鸿道长露出一副恍悟表情,“原来如此!方才是贫道做错了,为了弥补贫道的过失,就将此事交给我们吧!”
说完,他捋着胡须对墨茶青道:“茶青,快去把那贼人抓住交给君盟主。”
墨茶青恭顺一应,袍袖一挥大步上前,冷冷看着海镜,就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陶忘仙见初静观接手,将弯刀一收,冷哼一声退到一旁。
待他一走,墨茶青便是一掌打向海镜胸膛。海镜侧步一躲,贴在一棵树上,“你腰间不是挂着一把剑么?为何不拔出来?”
墨茶青目光一沉,“对付你何须用剑!”
海镜笑了笑,将匕首一扔,“既然你要徒手,我也不用这玩意了,否则不是占你便宜么?”
墨茶青见他嬉皮笑脸,面上虽是冷冷冰冰,心下却又急又气。他不再答话,手掌一翻拍出数掌,直打海镜身上几处要害。
海镜神色一瞬正经,扬手连接数掌。二人仅以掌法相抗,瞬间缠斗一处,掌风震得蓝色锦衣与暗青道袍阵阵鼓动,在院中织为道道残影。
众人只看到二人打得激烈,却不知墨茶青趁着近身之际正暗暗对海镜耳语。突然间,只见他身形一矮,左脚一扫海镜脚踝。海镜顿时踉跄一步,只一瞬的分神,便让墨茶青有了空隙可趁,一掌向他胸前拍来。
这一掌力道十足,直打得海镜滑出几尺,“砰”的撞在树上,趔趄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子。
他正捂着胸口咳嗽不止,方一抬头,墨茶青便一把拧住他右腕,反剪了他的右臂,将他摁在树上,冲断鸿道长道:“师父,我已将海镜擒住了。”
断鸿道长笑嘻嘻点头,扭头望向君临越,“君盟主,小徒已经把他抓住了,你看如何发落?”
“先将他锁在柴房里,待会儿我会带人严加询问!”君临越语气十分严厉,将手一招,差了两名弟子与墨茶青同去。
墨茶青将海镜一拽,便随那两名弟子离开。海镜痛得咬了咬牙,跟着墨茶青跌跌撞撞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一片凌乱足迹。
行了片刻,众人来到了柴房前。墨茶青见那门扉紧闭,便道:“你们先将门打开,我再把这贼人押进去。”
那两名瑶剑派弟子不知他心里打的算盘,便推了房门率先走入。他们正欲转身叫来墨茶青,不妨脑后同时受到一击,扑通一声倒在地面。
而他们身后,墨茶青正收回手刀姿势。海镜胸口仍有些疼痛,一手捂在胸前,一手搭在墨茶青肩上,笑着道:“你那一掌真够劲,轻一点儿不行么?”
墨茶青掀开他的手,眉头拧了起来,“若是用力轻了,恐怕会被其他人看出,况且,我怎么知道你会完全不抵抗!”
海镜深吸一口气,叹道:“好吧好吧,挨你这一下算是我心甘情愿,就当让你发泄一下这么多年对我的怨气。”
墨茶青听他这么说,也有几分愧疚,“行了,力道过重是我不对,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海镜摇了摇头,“那怎么行,若是被发现了,岂不是会连累你和断鸿老爷子?你就假装被我击晕,留在这柴房中吧。”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墨茶青一把握住他手腕,“等等,我知道你为了海澜庄可以豁出一切,但你可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海镜回身按住他的手,“放心,我不是来送死的,接下来的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墨茶青疑惑道。
“薛家兄妹死得蹊跷,有不少可疑之处需要调查,除此之外,我还要去庄内一个地方。”说着,海镜松开墨茶青,微微笑起来,“墨兄,有你相助真是帮我节省了不少时间,多谢。”
墨茶青面上也有了隐约笑容,“谢什么,虽然你时常惹我发火,但终归是我重要的朋友。”
闻言,海镜感激地一笑,拍拍墨茶青肩头,没有再说什么,回身走出柴房。
瞧着他的背影,墨茶青无声一叹,目中流露出几分担忧,喃喃自语道:“真是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家伙……”
☆、第077章 风相悦连破三阵(1)
走出柴房,海镜寻着庄内无人之处前行,番强越瓦,不多时便来到放着薛家兄妹尸身的房前。
他四下一望,确定未被发现后,探手将门一推。随着木门发出吱呀声响,一阵阴森寒气扑面而来,让冬日的夜晚更添了几分寒意。
回首掩了门,海镜取出火捻子点燃,两张竹席便豁然跃入眼中,其上躺着薛馥与薛樱的尸体,皆是面色青紫,七窍布有细细鲜血。
看着这副光景,海镜犹如担心惊醒什么一般地放轻脚步,缓缓向里走去,来到一张褐色漆皮方桌边,用火捻子点燃了桌上蜡烛。
“看这脸色,并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难道这二人真的死了?”他自语着收了火捻子,俯身查看薛馥与薛樱的尸体,在那二人脸上摸索一阵,发现确实没有任何易容迹象。
海镜不觉蹙眉,将衣袖一挽,解开薛馥衣襟,却不由露出惊讶之色。只见薛馥肋下霍然现出一道朱莲刺青,在跳跃的烛光中显得妖艳无比。
“难道……”海镜神色一敛,两三下解了薛樱衣物,须臾便在她腿部寻到同样的刺青。
“……原来是这样,我大概明白了。”海镜轻叹一声,将二人衣物合拢,起身灭了烛火,向外走去。
将门扉轻轻掩上,海镜的目光望向庄内临山一处,微微眯了眯眼,“接下来,该去第二个地方了。”
寒风中弥漫着梅花清香,数点红梅迎风绽放,点缀在纯白的世界中,艳丽而夺目。
而这摇曳的梅林间,隐隐现出一道身影,一袭白衣几乎与飞雪融为一体,额上的刺青却如红梅般鲜艳欲滴。
风相悦一瞥海澜庄方向,握着腰间落霞剑的手一紧,纵身如箭矢般掠出,任由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纠缠。
少时,海澜庄雪白的围墙便出现眼前。风相悦足尖一点,轻烟般跃过墙头,轻盈落地。
他方行几步,见两名家仆恰巧路过,眼神一凛,双臂一挥一斩,便将二人打晕在地。
然而这细微动静引起了不远处几名瑶剑派弟子的注意。此时,他们正在庄内巡守,听见响动立即赶来,视野中便现出风相悦的身影。
清冷的月光映着白雪,让风相悦周身笼上一层阴冷寒气,肌肤也比平日更为白皙,衬得那道朱莲刺青尤为惹人注目。
那几名弟子一愣,半晌才认出眼前之人是谁,其中一人突然笑了起来,“适才我们才接到命令要求加强巡守,想不到这么快就遇上贼人了。”
他身旁一名高瘦男子上下打量着那道刺青,勾了勾嘴角,“更想不到的是,堂堂幽冥谷主竟曾是朱莲岛的奴隶!”
另一名方脸汉子也咯咯笑道:“听说朱莲岛调教出的人都很不错,正巧爷还没有遇到过,今日就来领教领教!”
听那几人语中俱是淫邪之意,风相悦却不愠不恼,只是满面寒意。那几名弟子说罢,舔舔唇角,拔剑分散,便由四方向风相悦扑来,长剑各点一处要害,如惊雷般斩下!
下一刻,雪地上多了几点殷红,那几名弟子在一瞬顿住,继而纷纷扑倒在地,捂着右臂呻吟起来。
而风相悦的剑依旧插在鞘中,就像那柄剑根本没有出鞘一样。
“一群杂碎,看在海镜的面子上,饶你们一条狗命!”风相悦眼角一睨几人,从鲜血上踏过,稳步向前,脚步轻得雪上脚印几乎无法看见。
若论速度与技巧,他本在海镜之上,但内力与力道较之海镜弱了不少,才导致他屡屡败在海镜手下。而现在海镜给他的真气暂时弥补了这一缺憾,让他在调息后,实力反倒增进了些许。
听闻说话声自前方院落传来,风相悦拽开步子,快步赶去,却在半途不得不停下脚步。
前方树下,一名身着青色锦袍的老人正环手盘坐在地。他紧闭着双眼,歪着头一点一点,宛如已沉沉睡着。
然而风相悦知道他并未睡着,只因片片雪花方要触及老人棉袍时,便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开,飘飘然散落地面。
听见脚步声,老人耷拉起一只眼,懒洋洋向风相悦投来一瞥,“你就是风相悦?老朽等你很久了。”
风相悦放在剑柄上的手骤然收紧,警惕道:“幻龙帮长老司马悟……你为何会在此等我?”
司马悟看见了他的刺青,却毫无反应,“因为老朽知道,你不会被邢无双那点雕虫小技干掉,定会回来救海镜。”
说着,他呵呵笑起来,“不过,你这趟恐怕得把自己都搭上去了,老朽已将此事告诉君临越和八大门派众人,他们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只等着你来呢。”
闻言,风相悦才知方才那几名瑶剑派弟子为何看见自己并不惊讶。司马悟见他不语,身躯一纵,手中已多了一根银棍,带着哧哧风声打向风相悦前胸。
风相悦见他率先攻来,没有一丝退缩,反倒迎着银棍冲上。在棍身点于胸前之际,他脚步一旋,贴着棍身擦过,手中落霞剑直扑司马悟面门。
此时,司马悟招式用老,无法收回,却也不惊。他手腕一转,棍子轻盈地调了个头,向风相悦后背打来。
风相悦一跃而起,凌空一翻,剑尖在棍上一点,竟将那银棍震开几寸。趁着这个空隙,他就地一纵,展开长剑再次刺向司马悟脖颈。
司马悟见状,非但不急,眼中反倒光芒闪烁,仿佛因为这场战斗年轻了十岁。这时他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直直对视着风相悦,却不由略微一顿。
只因风相悦眼中,有着如铁石般的冷傲,却又透出火一般的热切与执着,爱憎分明,毫无软弱,竟让他垂暮的心神在一瞬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昂扬与斗志。
仅这一瞬的迟疑,风相悦的剑已点至他的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