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和掌握老一辈创造却不能控制的新世界;最后,人们开始排斥无意义的经验,并且不加判断地服从不经事实干预的直觉。靠梦想和风潮生存的华尔街,尽管装腔作势地摆出理性务实的样子,却正是年轻人茁壮成长的温床。
第四章 如日中天的Go…Go(3)
华尔街提供了一个让一种趋势可以自我延续下去的氛围。华尔街成功的传统秘诀、个人关系和内部消息,现在为年轻而不是年老的基金经理或经纪商服务。一名飞速发展的特许经营公司或计算机租赁公司的30岁的总裁,愿意与一名60岁的华尔街人一起进餐或达成交易呢,还是愿意与和他一样自命不凡的30岁的时髦年轻人这样做呢?至于股市1968~1969年的热门股票,华尔街的老年政治家只有白日做梦的份儿。他们仍然可以随时搞定通用汽车或者国际电话,但那不是最令人激动的所在。
到底管用吗?年轻人的直觉和特有精神,作为证券分析的工具,对广大投资者来说管用吗?从结果上看并不管用。1970年,大部分热门股票都会跌下马,大部分吹捧过它们的年轻枪手都会离开证券业,或者,被证券业抛弃。正如约翰·肯尼斯·加尔布雷思1970年春天所写的:“天才就是上涨的市场。”一旦上涨的股市开始下滑,鹰的眼神就会变得空洞。但年轻人的狂欢所带来的华尔街信仰和价值观的短暂变革,对于某些脆弱的习俗是一次必要的修正,是一次以后会带来统一的对立。它让华尔街明白,老人也会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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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金融界在某种程度上扭转了战争代表牛市、和平代表熊市的顽固观点,这还是本世纪第一次。这种实际上的鹰派观点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就根深蒂固,正是一战使美国从世界上最大的债务国变成最大的债权国,并带来巨大的军火利润,这在新政时期曾遭到奈氏委员会(Nye mittee)的严厉曝光。第二次世界大战并没有带来明显的牛市,主要是因为过重的收入税,但它显然也没有造成熊市。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的道琼斯工业指数比珍珠港事件前一周高50%。朝鲜战争,以道琼斯指数来说,稍稍有点熊气。事实上,正如艾略特·简维(Eliot Janeway)在《危机经济学》(The Economics of Crisis)中所写的,“美国的战争似乎不光对大人物有好处,通常对几乎所有人都有好处”。国际冲突是很好的商业版新闻,因为战争,或者战争的可能性,让人们像机器一样繁忙。相反,国际调解或者调解的表象,会引起人们对就业不足或产能过剩的恐惧。正如共产主义者一直说的,金融资本主义内在地靠战争繁荣。或者如果从道德而不是政治角度考虑这一问题,道琼斯指数多年来对和平与战争的反应,为市场尽管是人类心理的产物,却缺乏人类灵魂这一事实,提供了最鲜活的证明。
20世纪50年代末,是冷战冲突、核试验竞争、各种难以想象的武器的储备竞赛如火如荼的年份,华尔街已经习惯于把最轻微、最短暂的国际调解,更不要说国际友好行为,当做恐慌的信号,华尔街令人心寒的态度也被带入20世纪60年代。但是,1962年10月令人毛骨悚然的古巴导弹危机过后,出现了短暂的股市下滑,显然是因为投资者在惊恐中认识到,虽然战争可能对股市有好处,但首先要能够活着才能享受这样的好处。1966年,当反对越南战争的游行首次到达华尔街时,它的反应基本上是轻蔑的。那年4月12日,一群自称反对战争和法西斯主义的大约十多个青年男孩儿和女孩儿,从观光走廊向纽约股票交易所场内投放反战传单,使交易所交易出现短暂的中断。他们被武装保安拖出了观光走廊。纽约股票交易所的官员则说,毫无疑问是理由充分的:“我们不希望观光走廊被当成政治平台。”不用说,股票市场平均指数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两天后,在纽约股票交易所外面的布罗德街发生了一起小规模激战,反对战争和法西斯主义的青年与右翼团体美国自由爱国者联盟(American Patriots for Freedom)拳脚相向,相互辱骂。华尔街官方完全不加理会,但对战争的公开辩论最终还是侵入了它的领地。一年多以后,艾比·霍夫曼同他的朋友朝交易所场内扔美钞,并招致他们预想的反应。
起初我以为在纽约股票交易所扔钱只是小事一桩[霍夫曼后来写道]……我们甚至没有叫来媒体。我们大概有18个人,我们一进去,保安立即和我们对上了。“你们是到这儿来示威的嬉皮士,我们不能允许这种事在纽约股票交易所发生。”“谁是嬉皮士?我是犹太人,而且我们不示威,看,我们没有示威标语。”我反驳道。保安……同意放我们进去。我们与所有其他游客一起排队,互相聊天。当队伍移到角落时,我看到从来没有那么多记者挤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我们开始搞怪,吃钱,接吻,拥抱,诸如此类……我们被引进去,并立刻开始朝栏杆里面扔钱。庞大的收报机停下来,经纪商们发出大声的欢呼。出来的时候,我又继续在媒体面前表演……我们在纽约股票交易所门前跳舞,庆祝扔钱行动的结束。我烧了一张5美元的钞票。
这一事件完全没有明显的反战内容,但这群嬉皮士还是被华尔街与反战行动联系起来,或许,收报机停止、经纪商为嬉皮士欢呼的那个1967年的夏日,标志着华尔街转变其战争态度的时刻的到来。无论如何,这一转变到第二年春天就彻底完成了。1968年4月头两个星期的股市表现令人惊讶,股价狂涨,交易量刷新,预示着疯狂的投机年代即将来临。这明显是市场对和平做出的反应,因为约翰逊总统在3月31日发表了退位演讲,在巴黎也即将举行越南和平会谈。事实将证明,种种和平迹象都是虚假的。但对那些如我一样碰巧在4月3日身处纽约股票交易所的人来说,华尔街的反应是真心实意的,几乎可以说是激动人心的。这一天创下了空前的交易量纪录,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春天的下午。到收盘前10分钟,这一天的交易量已经突破1 900万股大关,轻而易举地打破此前所有纪录,道琼斯指数则上涨了6点。交易场上方的荧光屏上,股票报价不断跳动。经纪商们不时地大喊和大声吹口哨。有一个人还发明了一种发射器,用它不时地把一架纸飞机发射到接近高高的天花板的高度。最后5分钟过去,场内的嘈杂声更加震耳欲聋。最后30秒,所有在场内走动的经纪商都加快脚步,几乎要跑起来。当收盘的钟声敲响时,欢呼声几乎要将它淹没,碎纸片从每个交易柜台飞起,仿佛节日里的焰火。看上去,每个人都很高兴。
第四章 如日中天的Go…Go(4)
如果真是这样,应该认为他们的高兴不但是因为和平的前景,而且是因为每个人都毫不费力地赚了钱。当然,在1968年的华尔街还是看得出一丝真正的和平主义理想的。比如,一个名叫弗莱德·梅茨(Fred Mates)的年轻基金经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弗莱德—甚至拒绝投资军火公司的股票,因为他不愿意发战争财。但总的来说,华尔街即将拥有的鸽派作风不像是与年轻人胜利的意外巧合。虽然他们衣着华丽,表面上反叛,但这些时髦的年轻人总体来说不关心政治,不感情用事,潜意识里一心只追求利润。从这一点来讲,与他们的投资技巧和个人风格相反,他们是老辈美国人的倒退,而不是同龄美国人的榜样。华尔街表现出来的反战思想主要来自老辈华尔街人,这一表现在1969年10月15日即反越南战争日达到顶峰。这一天华尔街领导人轮流朗读刻在三一教堂两个石质讲坛上在越南战争中死亡的4万美军士兵名字。除极少数例外,他们都不是少壮派,而是代表责任的巨擘,比如,纽约的美国信托公司()执行副总裁及前证券交易所主席J·辛克莱·阿姆斯特朗(J。 Sinclair Armstrong);布朗兄弟公司(Brown Brothers)合伙人及前财政部副部长罗伯特·V·鲁萨(Robert V。 Roosa);莱曼兄弟公司的约翰·R·莱曼(John R。 Lehman);基德衅げ┑瞎镜陌C籽撬埂ぐD匪梗灰约翱死咚孤墒κ挛袼–ravath)合伙人及前国防部副部长罗斯维尔·吉尔帕特里克(Roswell Gilpatric)。
老冷战派已经发生180度逆转,现在正领导着华尔街走向和平,其中的原因当然是实际的。就像1910年雄辩的诺曼·安吉尔(Norman Angell)领导下的英国,突然认识到帝国事业不再是一项赚钱的事业一样,1967年和1968年的华尔街领导人也突然意识到,像越战这样的战争对生意没有好处。实际的考虑因素变了,不断上升的劳动力成本和联邦赤字使政府合约远远不像原来那么有利可图(如果曾经有利可图过的话),美元的大量流出使之不断在国际市场上遇到麻烦。美国人突然认识到,国外战争现在变成了国家债务。
讲求实际的头脑和疲软的美元使华尔街变成鸽派。美国人不能庆祝股市精神的转变,因为它根本没有灵魂。不过,1968年4月的疯狂日子,似乎不光是华尔街展现人们所熟悉的人性私利的日子,华尔街还展现了新的为人们所不熟悉的令人着迷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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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更加实际的层面上讲,华尔街的良知仍然同过去一样恶劣。我们可以从一个故事确定这一事实。
年轻英俊、精力旺盛的牧师弗朗西斯·C·亨廷顿(Francis C。 Huntington)长相酷似纽约市长林赛(Lindsay)。1966年,他在华尔街的三一教堂当助理牧师。他工作得并不开心,他认为他在那里的任务,就是探索那些在紧挨着三一教堂的金融区工作的高级专业人士在工作方面的道德问题。为了这个目的,他开始同经纪商、银行家、金融律师之类的人探讨问题,他会鼓励他们倾诉,用亨廷顿的话讲,“工作中什么使他们烦恼”。这一计划并没有大规模展开,因为那时的三一教堂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坚持它的传统原则,也就是着重灵魂的缔造,对世俗的股市放任自流—把恺撒的事交给恺撒,把上帝的事交给上帝。受到上级冷漠态度的打击,亨廷顿离开了三一教堂。1967年1月,他和一名秘书孤零零地在自由街的一间小办公室里成立了一个名叫华尔街牧师会的跨教派组织,继续他在三一教堂开始的计划。
不多的资金来自一些金融公司和工业企业,也包括三一教堂。三一教堂虽然不愿意鼓励亨廷顿在教堂内部开展计划,却乐于把它作为独立项目来支持。华尔街牧师会立即开始定期举办华尔街专业人士的午餐论坛,鼓励他们在论坛上说出他们的内心问题。1968年,辞去高管职位的约翰·费森加盟后,它开展了我在前面提到过的后台办公室生活调查;1969年和1970年,它已处于研究市场全面崩盘对金融业员工的士气和道德的影响独一无二的位置。正如亨廷顿在组织目标中所写:“我们瞄准的是证券业内部的价值结构。”
起初,论坛很令人失望。它没有吸引到那些愿意提出亨廷顿所说的爆发性问题的人,当人们确实提出问题时,那些问题总好像是别人的,而不是他们自己的。除了文不对题以外,亨廷顿还发现,当他拒绝对他们的问题提供明确的道德回答时,他们会生气和失望,尤其是律师。为什么亨廷顿不能像最高法院放弃人类的法律一样,放弃上帝的法律呢?面对这样的问题时,亨廷顿会笑着否认自己神职人员的身份。但律师们仍然不满意。
牧师会的论坛和访问最富有成果的方面是股票经纪商的良心问题。与律师不同,经纪商非常急于卸下包袱。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看到1967年和1968年证券经纪业为罪恶感和绝望所负累。《牛津字典》告诉我们,1377~1694年间,“经纪人”的意思是“中间商、掮客、拉皮条者;总的来讲就是中介”。从亨廷顿和他的同事听说的情况来看,20世纪60年代华尔街的许多经纪商感到,这一解释并没有多大改变。
首先,该如何回答投资与投机之间的区别在哪里这一永恒的问题呢?一名经纪商到底在什么时候鼓励客户购买一只明显有风险的股票是符合道德的,什么时候又是不符合的呢?投机提供了经济增长从而为国家造福这一老式论调,是一个在道德上站得住脚的观点,还是伪善的狡辩呢?投机的习惯,就像肆无忌惮的赌博习惯一样,会令一个来到股市想要养成这一习惯的投资者丧失道德吗?或者,会令鼓励他这样做,好赚取佣金的经纪商丧失道德吗?“事实是,”亨廷顿后来写道,“一个敏感而有思想的销售商将能够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1967~196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