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母子两个依偎得是那样紧密,他以为和母亲永世都不会分开呢。唉,岁月易逝,想到这些真是让人悲从中来……他也真的有些想念自己的爱人了,更有那或许已经两岁多的孩子。
当然,他现在已经是胜利者、征服者,他有资格也有权力享有那自己用生命的冒险所换取的一切……而正是白天的时候,他无意之中看到了魏豹的一个姬妾,心下喜欢得紧,尤其她的那看他的眼神,但那又是他准备献给汉王的特别礼物。
这样想着,此时的他心底中竟不免涌起了一股热流,是的,那是想再见一见那个女子的冲动,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凄清冷寂的难眠之夜。似乎,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他。
于是,他就立刻命人去把她找来。
不一会儿,就住在这附近的她便来了,尽管已是深夜,而她的表情中却没有任何不情愿。无疑,这应该是一个顺从一切的女人。
仔细说来,她虽算不上令韩信有多么心动,可是却能从心底里充分地引发起他的那种男人情怀:她的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娇柔和怯弱感,使得韩信突然明白为什么一个同样有生老病死、同样内心脆弱的男人,必须又当是一个顶天立地、一个必须可以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以安全感的男人,否则,像魏豹那样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的心底也由此顿生出一股荣耀和优越感……
可是再多想想,算了吧,韩信实在不愿陷得太深,眼前的这个她也许只是令他念起了从前的秋儿(当然还有春儿),尤其那难忘的背影。是的,当年的他也像今日的魏豹一样没有能够保护得了自己的爱人,这是一个莫大的遗憾,也是他心底一块永难弥合的创伤。
于是,他便突然一团和气地问她道:“你,会跳舞吗?”
她小心地上前行过礼,乃细声地回道:“不敢瞒大将军,先前习过几日,不过后来荒疏了。”
韩信看她那窈窕的身段,猜到可能是她怕自己跳得不好吧,故而才那样谦卑,因此韩信又和缓地说道:“不打紧,你,为我简单的跳上几曲就可以。”
接着,韩信便命人就在自己站立着的凉亭中多加了一点明亮些的灯火,当着无边的夜色,也没有叫乐师来,就让她轻轻地即兴为自己舞几曲。而由他自己轻轻地打着节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2小节、凉夜如水(下)
一段轻舞下来,她果然没有令韩信太失望,时空恍惚迷离,也仿佛她就是那从前的秋儿一般。其实,韩信之所以这样安排布置,本来也就有复显当年那种情境的意思。
他又示意她继续,而朦胧的夜色之中,也更增加了她那神秘的美感和诱惑力,于是韩信便在她*的舞蹈中有些惘然若失起来。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他又追忆起了当年和母亲在一起时的种种情景。也正是于此时,倏忽之间,他竟回忆起母亲当年月夜中教他吹奏萧管的情景,那该是多么令他难忘的一幕啊!
可是,他才蓦然禁不住苦笑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原来若不是有今日,恐怕有些记忆还真不容易一下子就找回来呢,而且韩信这个时候也才如恍然大悟一般……他自己居然还会吹奏乐器,至少是曾经。正是他的雄心壮志,让他迷失了过去的一些宝贵的东西。
接着,他就命她赶紧暂停了下来,而她或许以为自己果真跳得不好令他失望,所以最后垂着头站到了一边不敢看他。
韩信对她温柔地笑笑,很快他便又让人取来了一根漂亮的萧管,他先试着吹了两下,希望还可以找到从前的感觉。好在他是个不乏灵性的聪明之人,竟真的很轻易就找回了当年。其实,音乐比之语言和图画,是会更加深刻于人的心灵之上的。
“我来给你奏一曲,你来给我伴舞吧,你跳得舞,真好呢!”他还没忘了去安慰她一下,让她再自信一些。
她看着他就轻轻地点了下头,这一次她的脸上分明已浮现出了一丝欣意。只是她的那种小心和卑弱,的确令韩信心生恻隐。
抚今追昔,韩信的那不够流畅的曲调中仍旧难免夹杂着几丝悲声,自然也因为这萧管的声调本来就有些显得低沉和感伤。不过,他倒是越来越驾轻就熟起来。
几曲终了,韩信顺势叫过她来细细端详她时,她的脸上竟挂满了泪痕。而此时韩信的心中也是出奇的惆怅,这个女子有一颗多么敏感的心灵啊……最后,他一把就将她重重地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而她只有顺从。他呆看着她那秋水一样的眼睛,还有那美丽的光泽,竟难以自持地开始轻吻起她来。
只是轻轻的……
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外间报更的声音猝然传来,韩信竟如大梦初醒一般又一把就将那小鸟依人的她放开,这一回她很是吃了一惊。而他却很清醒,这是他应该要完好地交给汉王的女人,不可造次。可是,不那样做就不可以吗?当然可以,但如此一来,又将如何回报汉王对自己的那一片提携和赏识之心呢,尤其汉王对自己的那番深情厚意。没有汉王,又哪有自己的今天。
尽管非常不忍,但韩信还是决定让她赶紧回去了,而这也就是他韩信。忽而,他似乎又看到了从前那个无奈的自己乃至今日的魏豹。
不过,也就是在这一晚之后,很有些悔恨的他已决定再不去背叛自己的心,他真的不能再承受感情上的任何负累了。他应该勇于为自己心爱的女人站出来,为她或她们支起一片真正男人的天空;更重要的,他觉得起码在这一点上,他已经为汉王付出过了。
好吧,他应该大胆去追求了。
不久之后的一天,韩信通过一番悄悄的打探,就得知那个他送去的女子很是让汉王欢心了一阵,汉王最后把她加封为了夫人,这样大家便都称呼她为薄夫人。毕竟没有让她受到冷落,他为此也算感到了一丝欣慰。
而令韩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这竟也是一位改变了以后汉朝历史走向的女人,因为她生的儿子最终得已幸运地做了皇帝,这就是汉文帝。因为,那时候我们的大英雄早已逝去。
第3小节、宏图远略(上)
当汉联军被项羽部在彭城打得大败时,赵国的陈馀也突然得悉了他的对头张耳其实并没有死,所以立即宣布赵、汉双方进入了敌对状态。这真是祸不单行。
不过,这刘邦也算是个厚道人,起码仁义的文章还是要做做的,既然人家张耳好心好意地来投奔他,所以他万不能做那落井下石的事,以免坏了自己的名声。当然,这个代价可不小,但却又是非常值得的,而且这也是张良、陈平等谋臣的意思。自然这张耳及后来他的儿子张敖都对此铭记在心,最后刘邦还把自己的长女鲁元公主嫁予了张敖,所以当后来刘邦像使唤奴婢一样使唤已经作为赵王的张敖时,尽管张敖的手下已经对刘邦咬牙切齿(并且私下还派了刺客去刺杀刘邦),但是张敖却毫无怨言,只求尽心竭力服侍老丈人。
而当韩信打下整个魏国的时候,他的兵锋便得以直指魏国北面的代国与其东北的赵国——此非常时刻,不是友便是敌,没有中间还转的余地,尤其陈馀已经决心要与汉王为敌了。因此,韩信也必须要拿下代、赵,以及赵国北面的燕国,然后再集中这数国之力、并以此为跳板东向攻取齐国。而一旦顺利拿下了齐国,则汉已得十分天下之七八,如此也便对于楚国形成了半包围的夹击之势,尤其使得中原的楚军陷入了两面作战的困境;这样也就容易派出骑兵部队南下去截断楚国的粮道,抄了项羽的后路,到那时项羽即使再神勇也是无力回天了。
无疑,韩信的这个设想是非常大胆的,且实现它也不能不说乃是具有极大的风险跟难度的,而他却对此已经思考了很久很久了。
当他还在中原战场上苦于无法迅速扭转局面时,他就发现汉军若试图通过与楚军重兵集团面对面的顽强撕杀,且不问牺牲多少,那也是肯定达不到彻底消灭楚军的目的的,起码单单只凭借汉军一己之力是绝不可能的(而且鹬蚌相争,还可能被其他敌人乘机渔利)。尤其,中原地区地势较为平坦、开阔而坚城众多,丝毫不利于汉军出奇设伏以取胜,只能最终形成双方反复的拉锯局面。所以,那里也不可能是他韩信最理想的人生舞台,况且他还必然会受到来自汉王刘邦的掣肘。
对于一个真正的军事家而言,机断专行权是非常重要的,而后世的将帅们的悲哀也即在于此——他们会处处受到皇权、君权的高压和抑制。
韩信是幸运的,所以他必须要去独力闯荡一番,以争取打开一个全新的局面。这样,他一方面把自己的一些想法上表告知了刘邦,另一方面便向刘邦请求调拨给他三万精兵,他要拿这点资本去完成一项无比伟大的使命——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
此诚一番宏图远略,而且就可行性与重要性而言,也最终验证了韩信高明的战略①眼光。而在刘邦还没有答应他的时候,刘邦便已经抽调走了在魏国的大部精兵以加强中原地区的防守,因为那里的楚军的攻势太过猛烈了,总使他感到自己势单力孤、渺小可怜。
但是,刘邦还是自信可以打败项羽的,他也尤其是相信韩信的,至少拜大将时的那番言语直令刘邦犹在耳畔。
① “战略”一词据说是西晋时期的著名历史学家、《后汉书》作者之一司马彪创造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3小节、宏图远略(中)
就在焦急地等候着汉王的批示下来的时候,韩信于是便带领着三、五个亲随去到了魏国东面的那个浸透过赵人鲜血的地方——长平一带,此时这里已经是汉军的势力范围了,作为一军主帅的韩信就是要来凭吊一下这方被需要永远铭记的战场。
等到他们一行人甫一到达的时候,韩信自然免不了一番心潮澎湃、浮想联翩,毕竟对于每一个用兵之人,这里都足以令他们终生为之梦绕魂牵,他们也都应该到此处好好观览、深思一番②。说起来,五、六年前年轻的韩信随着广陵商帮途经三晋大地的时候,他就有过来这里的冲动,可是他最终还是忍耐住了,因为他惟恐自己会承受不了那种可以想见的莫大耻辱感。知耻而近乎勇。
而今,强秦已经灰飞烟灭,所以,他得以从从容容地来了。
韩信就喜欢从高处俯瞰四野,这也许是他的性格所使然。
此地关山带河,倒也的确是一处兵家必争的险要之地。静静地站立在一些制高点上,他也在试图推敲出当年的长平之战到底是如何一步步地进行的;不过由于此地他还并不怎么熟悉,而且双方近百万的军队在此较量(不计援军),自然那战场腹地会不是一般的开阔。他也就只能凭借着头脑中的想象了。
遗憾、伤感之余,他也不能不突然想到:赵军之所以惨败,乃至于六国的军队之所以惨败,其实冥冥之中也当是具有一种无可让人预知和抗拒的天命在作祟——为什么完成天下一统的竟偏偏是它作为后起之秀的秦国呢?而不是昔日曾经威风一时的魏国、齐国或者赵国呢?而且东方诸国人才济济,最后又为什么都流失到了它秦国呢?比如除了较早的商鞅以外,公孙衍、张仪、司马错、甘茂、陈轸、范雎、蔡泽、何寿、楼缓、王翦、蒙骜、李斯、韩非、尉缭等文、武才俊之士接踵而至秦国,“若蝉之走明火也”。实在有些让人想不通,起码是想不透彻③,也绝非功利二字就可以解释的。
难道,这真的就应是那使人敬畏的天命吗?《吕氏春秋》曰:“凡兵,天下之凶器也;勇,天下之凶德也。举凶器,行凶德,犹不得已也。举凶器必杀,杀,所以生之也”, 难道正是因为勇武凶悍的秦国能杀人,上天才由此令其止杀并活人的吗……
而今,一个甲子(六十年)的轮回快过去了,住在这长平一带的人们除了时不时会从土地里挖出一些金属的武器、残甲之类,自然也少不得会挖出些死人骨头来,而且据说有雨下得大的时候,这一带就免不了会被冲刷出更大量、也更加触目惊心的尸骨来。尤其还有那经夜不息的鬼哭声,所以到了夜间时,几乎没有人敢到这一带来。
血色的残阳就快要沉下去了,韩信于是便开始带着一身的沉重返回驻地,此行倒也更加使得他清楚地体会到:兵者,凶器也,只当以杀止杀,而不当妄动干戈;然而这只是一般的情形,特殊情况下也许真的只有杀人、大量地杀人才可能解决问题④。
因此,他便难免又生出了这种有些自私、可怕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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