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伤心之事,我都不辞千里奔波之苦,辗转相告!哈……哈……”
他仰天大笑数声,然后又道:‘可惜我没法子去告诉王坤。若果我不是喝醉酒,这船上的人决没法子把我活捉。但我仍然会把这消息让你知道!”
杨小璇缓缓道:“你以前见过我么?”
欧剑川诡笑道:“当然,否则我怎认得你就是杨小璇姑娘
“你以为我会为王坤伤心?”
他愣了一下,想道:“不错,假如她能够背弃盟誓,把我置诸脑后,纵然听了我一片假话,又怎会伤心?啊,我这样做法不是太愚蠢了么?”
杨小璇恢复了她那种平静清冷的神色,轻轻把端木公子的手甩开,站起身来,徐徐走到冰魂秀士欧剑川面前,微笑道:“无论你说什么话,我都不会伤心的——”
说到这里,忽然举手打他两个耳光,极为清脆。
欧剑川因她强调说不会伤心,当时为之怔住寻思,竟不晓得闪避。耳光打完之后,一阵极为屈辱的情绪升起来,使得他不愿意再说一句话,暗自忖道:“欧剑川啊,你不但感情被人玩弄,而且还遭受这贱人的无比侮辱。此刻要是立刻死了,决不能瞑目。欧剑川呀,你非活着不可,你非设法报却此仇此恨不可……”
但怎样才能报仇呢?他此时却还没有工夫细想。
端木公子生想欧剑川还手,是以赶快跃起来,傍住欧剑川,只要他一动手,便可从中阻拦。不过假如欧剑川当时立刻还手的话,端木公子便来不及保护佳人了。
杨小璇又问道:“那么王坤现在何处?”
欧剑川想也没想,便应道:“死了!”
她冷笑一声,道:“怎么死的?”
欧剑川一时编不出谎话,便敷衍道:“你已不关心他,问之何益?”
杨小璇道:“假如他真的死了,我还是会觉得伤心的,你不是叫做伤心使者么?”
欧剑川道:“好吧,既然你一定要问,我不妨告诉你。他是……”说到这里,他已考虑到决不能说是被杨迅杀死,否则她一回白水堡,这诳语便拆穿了。同时也不能说是被红船主人手下们杀死,因为端木公子就在旁边听着。眼睛一转,便想出一个荒谬的假话。
他道:“说出来不由你不信,他竟是被金陵镖局的人误杀的。东方乐水布置王坤这一着棋,极是秘密,因此他请来的朋友全不知道,那王坤由青松岬秘道逃走时,被潜伏远处的百步穿杨施海一支破云箭,穿透心胸而死。我其时亲眼目睹,是以知道此事。但东方乐水还紧紧保守秘密呢……”
杨小璇真不知信他的话抑是不信。不过她方才已疑心欧剑川的身份,是以认他所说的话,完全虚假。现在她如要决定相信他的话与否,唯一方法,便是先确定此人身份。
她退后两步,然后转身走到窗边,径望着一片白茫茫的江水,敢情此刻已人了长江。
欧剑川跟了过去,眼光射出窗外,忽见水中冒出一个人头,向他招手。
口口口
杨小璇自然也瞧见了,惊噫一声,欧剑川举手摇一下,那个人头便沉入水中。欧剑川低声道:“这个人想营救我出险呢,你可以告诉端木公子……”
他自家也不明白为何要这样说法,话出口以后,颇为后悔,假如她真的向端木公子告警,那个长蛟帮的好汉,决难逃出潜龙秦水心的毒手,何况他此时的身份不是王坤,杨小璇根本没有理由袒护他。
杨小璇转身定睛瞧着他,歇了一下,道:“我不管你们的事!”跟着大声叫唤邵康进来,道:“请你把他带走吧——”
圣手老农邵康把欧剑川领出舱外,送到另一个舱房内,道:“此舱经老夫特别设计,你不须妄想破门逃走——”
冰魂秀士欧剑川道:“我逃也没用,出去还不是废人一个。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便是杨小璇姑娘怎肯跟随你们在江上飘浮?她是出名的冷若冰霜的美人,如何肯跟你们?”
圣手老农邵康诡笑一下,道:“山人自有妙计,却对你说不得!”
说罢转身出舱,把舱门锁住。听那舱门关闭时的声音,已知必是钢铁制成。
欧剑川现在只剩下独自一人,蓦然间泪水涌出来,使得视线也因而模糊。房中没床没椅,他一跤坐在舱板上,双手抱住头,动也不动。
杨小璇居然会变心而与端木公子在一起,这件事除了使他伤心痛苦之外,还十分诧怪。端木公子虽然五官端正,但看来并没有什么突出之处,何以杨小璇肯跟他?
他痛苦地思索这个疑问,有时光火起来,恨不得冲出舱去把船上的人统统杀掉,然后迫问杨小璇为何要背弃盟誓。但他查不出自家被对头用什么手法制住,浑身真气根本凝聚不起来。
在另一个舱中的杨小璇,也陷人痛苦之中。她虽然不相信欧剑川的话,可是她仍然觉得痛苦,当下她把端木公子撵出舱外。
端木公子极为顺从她的意思,乖乖走开。于是这个舱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从王坤身上,想到父亲的危机,竟不知是真是假,记得那天晚上,她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已经处身这个舱房中。船行悠悠江水中,有规律地轻轻摇荡着。
她一睁开眼睛,便见到端木公子那对会说话的眼睛。这对眼睛当日在白水堡中,留给她的印象极深刻。如今忽然出现在眼前,使她十分惊讶。
她双肘在床上一运力,想跃起来,哪知力不从心,只支起上半身。
口口口
端木公子惊煌地瞧着她,她银牙一咬,纤掌挥处,把他打了一个大嘴巴,然后尖声骂道:“想不到你们竟是下三门的臭贼,滚出去——”
他伸手掩住面颊,不走开也不分辩。杨小璇继续大声骂他,直骂到唇干舌敝。又跳下床,上去把他连打了两个嘴巴。
端木公子失措地退出去,杨小璇气得几乎要发疯,她可不知自己是否已被那厮淫辱过,但不管是否曾被淫辱,她也无颜再活下去,瞥见窗门打开,外面流水悠悠,立刻奔过去,便要投身江流之中。
窗外忽然传人来一个男人的冷峻声音,道:“杨姑娘且慢,听老朽几句话之后,再跳不迟!”
她听到人家声音在外面传人来,自然而然中止跳出去之势,不出一声。
那人跟着便道:“老朽秦水心,乃端木公子手下,有个外号叫做‘潜龙’,即是说水上功夫高人一等。姑娘别看这里大江茫茫,但你如跳下去,老朽不须片刻工夫,便可把你救回。可是久闻姑娘三贞九烈,从来不与男人搭讪,是以老朽替姑娘想到,假如你跳落江中,老朽把你救回之时,免不了肌肤相触。这一点姑娘一定受不了,是以老朽先行奉告,免得事后怨怪老朽——”
杨小璇一听这敢情好,用这等方法迫得自己连江也不敢投,气极无法,凄厉尖笑一声。
窗外又传来潜龙秦水心的声音道:“昨宵把姑娘带来此处的,乃是端木公子手下四人中的薛三娘,别的人一概不敢靠近姑娘!”
杨小璇咬着银牙,退回床边,四看没有任何利器,摸摸身上须臾不离的龙魂短剑和三枝虎魄古钱,都不见了。
此后一直没有人打扰她。直到晚上,圣手老农邵康进来,瞧见饭菜仍然不曾动过,便含笑道:“杨姑娘一定以为家主人是个无赖之徒。但其实这一切他都毫不知情,今天早上姑娘如此对付他,未免太过!”
杨小璇气得杏眼圆睁道:“太过?要是有刀在手,我杀他不了,便立刻自尽!”
“正因这样,老朽等才决定暂时使姑娘失去一身武功——”
杨小璇眸子一闪,问道:“你们用的是什么手法?”
邵康答道:“是薛三娘用神针闭穴的手法……”
他歇一下,又道:“老朽为示诚意,不敢不说实话——”
杨小璇喔了一声,道:“神针闭穴,那是少林寺不传之秘,三娘是少林派出身的么?”
圣手老农邵康微微一怔,道:“杨姑娘当真是文武全才,见识广。目下武林中能够喝破这‘神针闭穴’来历的不多。不过薛三娘却不是少林出身……”
杨小璇暗自忖道:“华山派与少林派别有一般渊源,是以我对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知之甚详。你们不知道我实在是华山传人,自然觉得稀奇。可惜我仅知道来历而无法破解,终究无用……对了,我何不趁机打听这端木公子的来历,与及为何把我劫来此间?”
圣手老农邵康忽然道:“杨姑娘必定想问老朽为何把你请来此地之故,对么?”
杨小璇心中应道:“你只猜对了一半……”口中却应道:“不错,你可以告诉我么?”
邵康道:“此举有两个原因,先说姑娘方面。老朽等已打听出白水堡情势不利,江南武林以东方乐水为首,将与白水堡摊牌,一决雌雄。为了使令尊能够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对付敌人,故此把姑娘请来……”
杨小璇乍听好像不合情理,继而恍然大悟,敢情他们认为白水堡必败,因此将会波及于她。杨迅既然无力护女,他们为了她着想,便把她劫来。这一想为之怦然心动,悬虑起父亲的危险劫难。
邵康继续道:“第二点说出来,姑娘千万不要见怪才好!那便是家主人自从到过白水堡之后,不但无法舍弃那面星郎琴,更无法忘怀姑娘情影。可是他最是自量,决不敢冒读姑娘。老朽千方百计,探求他的心意,他只答复过两句话说:‘平生知己,天下一人。’老朽不懂此话之意,据家主人解释说是有生以来,走遍天下,只有杨姑娘能够在他的眼中读出他的心声……”
杨小璇并不否认,淡淡道:“就凭这两点理由,特别是后面的一个,你们就不能问我同意与否么?”
圣手老农邵康轻轻喟叹一声,道:“只求杨姑娘体谅我们下人的苦衷……”
杨小璇本想问端木公子的来历,但对方提及什么平生知己,天下一人的话,使得她心情紊乱起来,不愿再说,便挥手道:“请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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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手老农邵康忙忙遵命离开。第二日清晨,杨小璇正自凭窗托腮,凝想心事。邵康又进来,告诉她说,白水堡已多了一个有力帮手百兽神君祈宁,请她不须太过忧虑。
杨小璇芳心大觉宽慰,问道:“听说红船主人行踪诡秘,身世如谜,到底是什么人?”
圣手老农邵康郑重道:“既是姑娘问起,老朽不敢不答,但以后还请姑娘代守秘密……家主人系出名门,乃是昔年名震一代的铁指青环百步勾魂端木令大侠的嫡生公子……”
杨小璇啊了一声,道:“本来也有人这么猜测,但又因端木大侠一生严正,而你们却似乎不大重视江湖规矩,是以便不作此一猜测……”
邵康正要回答,忽然数声美妙琴韵,传人两人耳中,邵康露出大喜之色,道:“家主人自从昨日见过姑娘之后,便独自抱琴静坐一室,不言不动,直到现在……”
杨小璇转眸望着窗外流水,忖道:“这端木公子出自名门,果然不是轻薄之徒。昨日被我侮辱,一直伤心到现在,却仍不敢对我怎样。这种人做个朋友,也还可以……”
圣手老农邵康已不知何时悄悄走开,她想了一会,暗暗决定只要这端木公子真是十分敬重自己的话,不妨交个朋友,自己便可借重他的力量,暗中帮助父亲。
须知她乃是华山派弟子,平日又深明正邪之分,对于父亲所作所为,本不赞成。无奈身为女儿,不能迫着父亲改邪归正。
因此她对于白水堡的覆亡,并不在意,也不打算支持父亲。可是难就难在白水堡覆亡的话,杨迅恐怕无法保存一命。
假如她有力量的话,倒是希望能够在父亲最危险之时,突然把他救走。目下端木公子手下这四人,如能任她调度,这个心愿便不难达到。
这个念头使得她暂时忘却其他一切,包括王坤在内。她立刻转身走出房外,只见左边转角处,另有一道房门。
走过去一瞧,房门半掩,那端木公子盘膝坐在地上,星郎琴搁在膝上。她只能见到他的侧面,因此他那个高挺秀气的鼻子,分外显得特出。
她推门进去,端木公子似乎在想心事,竟未发觉。杨小璇轻轻咳了两声,端木公子仍然端坐不动。
杨小璇微觉不悦,但既然进来了,不妨再忍耐一点,便轻启朱唇,叫道:“端木公子……”
那位年青公子动也不动,杨小璇登时生气起来,提高声音,“喂”了一声。
他好像根本听不见似的,杨小璇下不了台,站在那儿干生气。她想不透这个男人怎的如此骄傲,纵然昨日被自己侮辱过,但如今她自动来找他,无论如何也不该这样子对付她。
她本来就眼高于顶,从来看不起天下男人。除了一个王坤以外,所有的男人见到她,再大脾气的人,都变成驯良的小羊。但想不到今日碰了一个大大的钉子。
两下僵持了好久,杨小璇忍不住心中气愤,急步走到他面前,含嗔道:“你不须如此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