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日下午将军们议事,原扶风军来增援的两位将军和丹夕然都主张说,虽然目前到的只有两万骑兵,可敌方并不知我方虚实。他们听说正亲王来援,必定会认为带了大军,我们正好投其所好,就摆出十万大军压阵的架势。
花子夜问其如何行事,丹夕然回答说:以往白鹤关兵力薄弱,只能据城而守。如今城墙受损严重,恐怕顶不住再一次攻击。而我方毕竟来了两万生力军,后续粮草军需充沛,将士们也受了鼓舞,士气大增。倒不如集合当前守军,出城迎战。
藜褚雁道这个法子的确不错,可是那辽朝元的确是数一数二的猛将,一般人抵挡不住他的攻势。丹夕然笑道:“谁说要和他单挑。辽朝元再猛,能敌过几万人?而今辽朝元暂时退兵观察,我方正好连夜出城,开挖壕沟,埋伏兵马。明日白天多树旗帜,夜间多点火把,而兵力隐于壕沟之中,让对方不遍真伪。至于壕沟,这两年大旱,本来水就不多的护城河早就干透了,就在护城河基础上修补一下当壕沟用吧。”
花子夜听了大惊道:“护城河几丈深,即便没水,也无法当壕沟用吧,兵士如何出入?”
将军们听了面面相觑,都是要笑不敢笑,还是洛西城回话道:“殿下有所不知。此地水少,护城河不过是走个形势,统共不到一丈余,都干了两年多,又填掉一半,现今也就三尺来深。”
花子夜又问了几个问题,见诸将军都觉得可行,也就同意了。于是丹夕然带着原扶风守军出城,连夜挖战壕,要在一夜之间布下战阵,迎击辽朝元。
旧版 第二十章 一抔之土,六尺之孤 五
阳光照耀在白鹤关城楼之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这是九月的第三天,秋天的演奏进入了最后一个乐章。往年这个时候正是苏台贵族策马云桥的时候,花子夜常常选一个阳光灿烂气候清爽的好日子带上家眷、女官和亲信从人,到云桥走马赏枫,登山溯溪。夜宿于琴林家溪山别院,忘却每日数不清的奏折和世家贵族间的争权夺利。开窗听松,对月抚琴,宛然还是那个承欢爱纹镜膝下,优雅端庄,不问红尘的皇次子。
那个时候母亲德妃对他说:“你是皇子,原本不该对你说这些,可我就你和偌娜两个孩子。你父皇当下只剩下两个女儿,储君必出其中,你也该为偌娜做点事情了。”
他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那人冷冷道:“帮偌娜夺得皇位。去学习政务、亲近大臣,还有,我的娘家琴林足以做你的倚仗,多和他们接近。”
就从那一天起,他虽是皇子,却将自己当公主一般看待。
偌娜服礼那天他高兴的一夜没睡,在宫中与母后一起饮酒,当今的皇太后轻轻握着他的手道:“我的孩儿,这些年为难你了。你皇妹终于长大成人,往后就是你享福的好日子了。”
他身边是白鹤关守将,重伤还未痊愈的藜褚雁,另一边是着文官服饰的少王傅水影。城下丹夕然立马军门,而远处辽朝元的旗帜纷飞招展。
这就是他的“享福”啊,花子夜自嘲的笑了下,偌娜成年的结果就是他的带兵边关,还真是莫大的福分,除了男帝在位的时候,大概没几个皇子有这种挂帅领军的殊荣了。
这已经是辽朝元连续叫阵的第三天。那日丹夕然等人一夜布阵,领大半骑兵并一万余原守军,驻守城外。骑兵布置在明处,而原守军隐于壕沟之内。白鹤关的护城河本来就是天然河,河道曲折,这两年干涸之后正好作为壕沟。辽朝元一觉醒来发现城外旗帜林立、兵马森严,不由大吃一惊。
由于摸不清援兵实力,辽朝元从当日起就不断叫阵,想要一探虚实。花子夜听从将领们的建议,下令坚守阵地,不轻易出动,至于叫阵,就只管叫去。一开始敌军叫阵还算是文雅,一日三挑衅。然而,到了第二天,见藜褚雁、丹夕然等人只是坚守阵地,毫不理睬,叫阵的话也就越来越难听。
待到听到辽朝元持枪在阵地上大喝“苏台一群女人不敢出阵,难道男人也成了缩头乌龟”的时候,几个年轻女将,尤其是从京城来的那些将领再也坐不住,纷纷要求出战。花子夜一直在城楼上督战,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等到好几个人轮番来恳求,又听敌军实在骂得难听,也有点按耐不住。到了这天午后,南平军又来骂阵,他带来的人马中一名青年将领怒道:“这厮胆敢轻视我苏台女子,不用姊妹们出阵,末将就能收拾他。殿下,请下令准末将出战!”
花子夜刚说一声“好!”身边一人喝道:“慢着!”随即闪身而出,拦住那青年。
花子夜皱眉道:“王傅有何高见?”
“属下以为不当出阵,该继续坚守阵地,并布疑阵,直到大军抵达。”
“可那厮如此辱骂,有损我军心。”
水影嫣然一笑,目光在将领身上掠过:“辽朝元不过一员猛将,和他计较有什么意思。丹将军久守扶风,对乌方、南平、西珉名将皆了如指掌,他曾称辽朝元为稀世勇将,当时罕有匹敌。连丹将军这样勇冠三军之人都如此评价,在座不管哪位贸然出阵都是送死。”
“可是可是王傅,那人辱我苏台将领无能。”
“他不过说苏台无猛将罢了。”
众将听她说得轻巧,都是一愣,但听她解释道:“辽朝元没有说错,我苏台的确没有靠勇猛而名满各国的将领。我苏台用兵,靠的是智取,从来不靠蛮力。打仗有什么好看难看,只要能杀得他南平丢盔弃甲,将他捆绑阶下,就算我苏台无一人能单挑他辽朝元,又有什么关系。”
城上水影从容应答之时,阵地上的丹夕然也在安抚想要出战单挑的将领。
“我父帅常说行军打仗靠的是智谋,而不是蛮力。要蛮力,哪个人比得过大象,可谁见过大象领军的?我们苏台多的是女将,要是人人都象你们那样听不得两声辱骂就出去和人比拼力气,我们早被北辰占领多时了。苏台用兵靠的是什么,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计谋,是推陈出新、先于领国的武器,还有就是令行禁止、严谨无违的军纪。
“辽朝元蛮将而已,何足挂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听取探兵回报,并下令各军严守,转头又骂几个一脸忿忿不平状的年轻将领:“都给我收拾起想要送死的表情。你们几个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单挑辽朝元,这扶风军中除了我父帅还能与之对垒,其他人都是送死得分。你们都听说过去年昭彤影的松原之战,那乌方领军之将何等勇猛,据说曾与辽朝元大战半日不分胜负,最后怎样?还不是在松原全军覆没,昭彤影可不曾与他交战过一个回合。”
提到松原之战,被辱骂三日神情抑郁的将领们露出一点笑容,从京城来的那些也就算了,原扶风军的人哪个不曾和乌方交手过几次。又有哪个不曾见过那松原之战主将的勇猛,再想到昭彤影以少胜多的威风,对比松原决战前乌方将领的轻视后之后的狼狈逃窜,倒也觉得营外的辱骂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听,而且还有点可笑了。
城楼之上,水影正色道:“藜褚雁将军也曾与辽朝元一战,不但没有振奋军心,还使我方通失勇将,这教训还不够么?此间守关将领都在扶风郡征战多年,藜褚雁将军兵败之后,他们死守城池,任凭敌人百般挑逗而置之不理,必有他们的道理,我们主力未到,大将在后,即便在武艺上胜了敌人一招一式,对战局有何裨益?各位将军若是担心士气,与其在这里请战,倒不如各自回营鼓舞士兵等待援军,再一鼓作气。”
藜褚雁等人也都是这个想法,可顾忌花子夜手下的将领新到,正是急于立功之时,不敢多劝,听了她这几句话各个称是。花子夜便下令各军严守,不得出阵,并传令城外丹夕然等,要他们牢守阵地,以备敌人强攻。
旧版 第二十一章 愿逐月华流照君 一
京城的秋是一年四季最美丽的季节,春日潮湿、夏日炎热,唯有秋,气候和宜、景物艳丽。每到秋日,就是最懒得人也会挑个风和日丽好天气出去登高赏景,不辜负这一季秋月沉江、红叶染山。
苏台晋自从服礼之后就处在休闲状态下,服礼前还要每天去东阁读书,一旬只休息一天。季考、年考,还有先生们时不时的抽查,他又向来勤奋,加上司殿既是王傅,更是一点不敢放松。现下离开东阁,作为少年皇弟,也没有特定职位,变成整日赋闲,也就继续读书习艺;间或在兄弟和宗室间串串门,自然也有人热情的将美貌的名门千金引见给他。晋王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素来喜欢文史,与水影商量过好几次,有意参加修史或者编撰的工作。一来这些事远离朝政,又足够风雅,不会损害一个皇子“与世无争、端庄高雅”的身份;二来,过去也有皇子从事编修或史官的先例。水影倒也很赞赏他这份志气,叫他不要着急,服礼之后再学上两三年,到了十八九岁再向皇帝请求。
这几日他见宗室和贵族们纷纷出去赏秋,也羡慕起来,往年都是水影挑了时候陪伴他到云桥过上三五天。今年司殿跟随正亲王出征,他便寻思着自己安排出游。想想是简单,可临到事前又手足无措起来。一则,皇家在云台没有行宫,他要住在那里只能借臣下们的别业。往年都是水影打点妥当,这会儿他想来想去居然记不清楚到底每一年都找的哪家。印象中其他的兄弟们用的都是母妃娘家的产业,比如花子夜,必然下榻琴林家的“溪山别业”。他的生母是外地小家名人家的女儿,连入宫看望他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云台别业。又如,外出的时候带哪些人好、留哪些人好,又该怎么嘱咐留守的女官;万一皇帝突然要宣召他又该怎么办等等。越想越头痛,忍不住腹诽起花子夜来。
他是年幼的皇弟,不能和姐姐妹妹们比,不要以为迦岚皇姐十四岁能治理鹤舞,他行了服礼就能把王府管得妥当。他要那么能干,先皇驾崩时就不用专门指了最能干的女官给他当司殿了。
本来想去请教留守的司礼、司仪等几个女官,可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好像太没面子。思来想去居然给他想到一个人,又能干,又可靠,而且长年跟随在水影身边,什么都知道。于是这日吃过饭喜滋滋跑到司殿住处,也不进去,躲在一边小心翼翼不叫人看到。一直等了一顿饭功夫终于叫他看到那人的身影,在那里跑进跑出不知道忙些什么,于是蹑手蹑脚走上前去,一边“喂喂”的低声叫,一边小幅度招手。
日照这日看阳光明媚,正寻思着将水影的书拿出来晒晒,几个下位女官和宫侍要来帮忙都叫他拦住了,说你们不知道东西摆放的方法,弄乱了女官会生气的。刚刚搬了没几叠,就听到背后细细簌簌的声音,一回头惊道:“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晋王用力摆手摇头加上小幅度跺脚,到真把他吓得不敢作声,也跟着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起来。等到跟在晋王后面走到花园水榭中,才低声道:“殿下有何吩咐?”
那少年王爵笑吟吟道:“我问你件事情,对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日照大惊,心想这是有人篡位了还是皇上要杀权臣了,低声道:“日照遵命。”
“你告诉我,前两年我们去云台游玩,司殿都是怎么安排的,都住在哪家,该带什么人,还有”
两人一问一答,一直说到午餐时分晋王才算满意了,想到自己下午能将众女官召集来胸有成竹的发号施令,心中就说不出的得意。当下命传膳,就坐在水榭中用餐,看到一边的日照微笑道:“来来,陪本王一起用餐。”
日照惊道:“这怎么成。”
“有什么不成的?前些年本王在司殿那里用餐时,不是常叫你一同吃。还有,前年秋天在云台,还一块儿烤鱼呢。”
“那时殿下还没成年,日照才敢陪殿下用餐。如今不要说日照,就是司仪、司礼这两位女官都没资格与殿下同桌。”
“本王说可以就可以,坐下!“
看他扳了脸拿出王爷的威严,日照自然不敢再拒绝,侧着身子坐下。可怜他这顿饭,看的都是山珍海味,吃到嘴里的滋味还不如在自己房里吃那些下人的食物来的鲜美。晋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好,吃着吃着突然上上下下打量他好一会,在他都有点发抖时突然道:“日照跟了女官几年了?”
“回王爷,过六年了。”
“唔唔,我就说,好像本王见到王傅时就已经见到你了。好像这么多年王傅身边就留了你一个吧?”
“殿下,还有清”
“噢,前些年病死的那个。”顿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