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一脸歉意,教育了龙凤胎后,道:“郡王,您大人大量,莫跟我的两个儿女计较。”
何敬焱岂会被龙凤胎气着,反而觉得这是他们愿意亲近他,和颜悦色道:“嫂子太客气了。日后你叫我名字便可。”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随长生叫你一声敬焱。”贺氏观察了何敬焱一日,觉得他性子质朴稳重,跟前些天来过潭州的胜郡王截然不同。
李炳用了易消化喜吃的汤面之后,说话声都高一些,明显比昨晚好转,这让竹楼里所有关心他的人都十分振奋。
曲氏这一天一夜哭了无数回,眼泪都要流干,精神都耗尽了,面色憔悴,极为疲乏,仿佛老了十岁。
贺氏担忧李炳,更心疼曲氏,请她这就洗漱了歇息。
李老实是长子,头一晚由他值夜,守着李炳。
何敬焱得知李家儿孙排了三个值夜,本想加入,可是他要是值夜,曲氏就不方便在药室里歇息,此事只能做罢。
贺氏走出药室,特意低声道:“晶妹子,我们一家要在此居住一个月,观里没有女子的衣物。”
李晶晶道:“娘,等着夜深了,我叫望莲回家里去拿。你快想想都要她拿些什么?”
半夜,望莲骑马从曲家村返回,把李家人的日用衣物系在包袱里带到竹楼。
此时,李家人除了李晶晶都在睡梦中。
李晶晶被安排与贺氏一个房间,今晚没有过去,而是独自在药室。
她只点了一个油灯,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把门插死,就进了回春药府,带着玉玉专门为李炳制三种新药。
李炳的烧伤比曲正的炸伤严重的多,且伤口过了最佳治疗时期,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会子是秋季不是夏季,天气凉了,没有化脓彻底坏死。
她今个特意用一种回春药府特制的药粉检测李炳的肌肤性质及过敏质。
李炳是中性肌肤,不油不干,但是对几种花粉略有过敏。
她给他制的肌肤重生的药里绝对不能含有这几种花。
这般在回春药府折腾了数日,累得跟狗一样终于制成了药,又去测试药效,通过之后再放进回春瓶里吸收灵水的灵气。
玉玉心疼李晶晶,非要她在药府里好好歇几日。
李晶晶领了玉玉的好意,等到外界黎明时方出了回春药府。
她的双脚刚踩在地上,听到门外有男子干咳声,吓了一跳,将门打开一点,探出脑袋瞧看,见是穿着深蓝色道袍的何敬焱,有些心虚的笑道:“何叔叔,你起得好早哦。”
“你昨晚未睡?”何敬焱透过打开的门缝,瞟了一下药室,里面空荡荡,瞧到药炉火已熄灭了,不过却有淡淡的药香飘出。
他武功高强,听力远超过常人,昨夜两次路过药室,压根没听里面有人。
李晶晶摇头晃脑道:“我在给我爷爷制药啊,要制好几种药呢。”
何敬焱目光探究。
“我还没制好药,不跟你玩了。”李晶晶打个哈欠,就把门紧紧关上了。
她装模作样的把炉子生起来,端上药罐熬药,听到外面的少年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心里有些惊慌,打定主意进回春药府时间不能太久。
次日,李炳精神更加好些了,能跟曲氏连着说半个时辰的话都不觉得累。
曲氏心里有了希望,心情跟着好起来,仍会落泪,就是不再痛声嚎哭。
李炳伤成这幅模样,脸跟鬼一样,若是放在李晶晶前世的社会,早就被妻子抛弃了。
曲氏看李炳的温柔眼神,对他无微不至的侍奉,让李晶晶无比心酸尊敬。
到了晚上,王大医师给李炳把过脉后宣布他的身体已恢复了七成,再过两日就能完全好了活下来,只是骨头碎了、容貌毁了,成了废人。
李晶晶凑到李炳耳边小声道:“爷爷,你的骨头已经碎了近二十日,不能再等了。我给你涂上药膏,先让骨头生长起来。今后一个月,你每天都要疼一个时辰。”
李炳淡然道:“我能忍得烧伤,自是能忍得了骨头重生的疼痛。晶娘,你莫担心。”
李晶晶嘟嘴道:“我才不担心你呢。奶奶担心你哦。你那么胆大,从悬崖上往下跳。”
李炳生怕曲氏听到,盯着李晶晶低声道:“好孙女,你可是答应过我不说。”
他对自己那么狠,却是有怕的。他倒不是怕曲氏,而是深深的愧疚,不敢再让曲氏伤心。
“坏爷爷,那你别忘记答应过我的。”李晶晶就是要故意吓唬李炳。
李炳定睛道:“爷爷不会失言。”
李晶晶这才请着贺氏离开药室,从小篮子里取出了蚁虎再生骨膏,让李老实与李去病给李炳脖颈以下的肌肤涂抹。
一直呆在药室里的何敬焱赶紧上前来帮着李家兄弟。王大药师有心想瞧看蚊虎再生骨膏,不好意思开口,就在旁边站着。
李晶晶昨晚在回春药府制的蚁虎再生骨膏,除去将壁虎骨换成了虎骨外,还进行了三次提炼浓缩,药效更好。
以前断骨碎骨的患者涂了此药膏丝毫不能动弹,现在只要不是频繁活动就没事。
以前需要百日,现在患者涂了此膏,只需八十一日就能好了。
李晶晶背对着众人,大声道:“你们先给爷爷涂背面的肌肤,腋下、脚趾缝都不能落了。一个时辰过后,药膏被爷爷的肌肤吸收了再给他涂身体正面。”
曲氏在一旁瞧着李炳后背双腿肌肤的烧伤更重,又是痛哭一场。
广明子嗅出此次的蚁虎再生骨膏气味不同,忍不住问道:“生骨的药膏不会令你爷爷肌肤烧伤加重?”
何敬焱立刻停下,并做手势阻止李老实兄弟给李炳涂药膏。
李晶晶自信的道:“当然不会。我制的药膏没有副作用。”
回春药府制出的药都含有去除药材毒质的灵水。
广明子一脸敬佩,搓着双手,陪着笑脸道:“师妹,你看能不能给我一点蚁虎再生骨膏。”
李晶晶对这个老顽童似的师哥向来大方,点头道:“我爷爷用剩下的给你吧。”
何敬焱朝李老实兄弟使个眼色,继续涂药膏。
李云霄跑到李晶晶跟前,小声道:“妹妹,何叔叔刚才怀疑你的药膏呢。”
何敬焱身子一僵,也不辩解,继续小心翼翼的给李炳的脚趾涂抹药膏。
一个半时辰过后,李炳脖颈以下肌肤都涂满了蚁虎再生骨膏,脸上涂了一层淡褐色的生肌粉。
李晶晶缓缓道:“爷爷,你的身上涂着再生骨膏,只能先给你的脸抹生肌粉,先慢慢的恢复你的容貌。”
李炳非常动容道:“好孙女,你已为我做了很多。这回我的容貌恢复了,你奶奶瞧着心里也能舒坦些。”
曲氏抹泪道:“我不在意你的容貌,只是怕你日后骨头长好能走路了,到了外头被人耻笑,过不了自已这关。”
李炳心知曲氏所言是真。喃喃道:“我岂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众人出了药室,只留着曲氏跟李炳在里头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云青进去时李炳已睡下了。曲氏脸上的泪干了,出了屋去洗漱。
广明子跟着李晶晶到了药室。王大医师厚着脸皮尾随而至。
广明子瞪了王大医师一眼,小声道:“师妹,生肌粉还有没有?”
李晶晶为难的道:“师哥,生肌粉非常难制,我制了好久,才弄了这么一点点,只够给我爷爷脸上用的。”
她说的是实话。
一指甲盖的生肌粉蕴含着两粒保命丸,能使萎缩的肌肉肌肤重生。
两粒保命丸能救两条人命,生肌粉能不珍贵吗。
广明子并未失望,反而赞同的点头,道:“那是,神效的药粉岂能好制。”
李晶晶心道:不是好制,而是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根本无人能制。我这次做的急,生肌粉是根据爷爷的皮肤性质制的,日后有时间制出适合任何人肤质的。
王大医师原本是想要一点生肌粉给老妻制多年前手背上的火伤,听到这里打消了念头。
“你拿去。”李晶晶将装着一点点蚁虎再生骨膏的罐子给广明子,嘱咐道:“不许向任何人透露药方。”
广明子感激的接过,跑着去二楼的药室解药方去了。
李晶晶见王大医师欲言又止,道:“王爷爷,谢谢你救了我爷爷的命。”
王大医师不敢揽功,摇头道:“李大药师,没有你的药,老夫的银针术再好也救不了你爷爷。”
李晶晶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啊。”
王大医师微笑道:“没有。”
李晶晶瞧着王大医师离去的高瘦背影,心里略发敬佩他品德高贵。他与广明子都是医、药界的高手,却在长安没有一席之地,来到了湖南道。这是长安患者的损失。
李去病在竹楼侍疾,国公府与潭州书院都不知晓此事。
贺氏考虑周全,直接给贺慧淑写了封信,让李晶晶交给了望莲送去。
贺慧淑看过信得知李炳归来却是九死一生,感叹世事无常,当下让秦敏业先给李去病请了假,又让他带着两个亲信秘密过来看望。
这一日秋高气爽,碧空无云,秦敏业来到了太清观后山,在飘散着泥土清香的柏树林里见到了正在教李云霄武功的何敬焱。
秦敬业对眼前这位少年军满心崇拜,上前鞠躬行礼,恭敬道:“秦家敬业见过焱郡王。”
何敬焱双手扶起,面带微笑,口气似长辈般道:“业郎,我听李家嫂嫂说你才学好,小小年纪已考了秀才,秦家以武闻名本朝,你是要以文替秦家扬名。”
秦敏业心里无激动,谦虚道:“您过奖了。小侄哪有那般好。”
李云霄抱着秦敏业大腿高兴的叫道:“业哥哥!”
秦敏业直接将李云霄抱起放坐在肩上,跟着何敬焱去了竹楼,先见了曲氏、贺氏,而后去瞧看李炳。
贺氏向躺在床上的李炳的介绍道:“爹,这是我姐姐的儿子敏业。他今年十一岁,比青伢子小一岁。”
秦敏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方开口道:“敏业拜见爷爷。我曾奶奶年龄大,我爹的骨伤未好,我娘需守在府里,只派了我过来。”
他来之前看过贺氏的信,对李炳的病情了解一些,亲眼所见更是恐怖,比他爹秦跃打群虎受重伤严重的多。
李炳缓缓道:“好孩子,起来。这几日我听你姨说过你。你后年要考科举,好好考争取得个头名,给你娘争口气。”
秦敏业连忙点头道:“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李炳问道:“我多年前见过你曾奶奶,老人家现在身体可好?”
李去病搬来凳子。秦敏业不肯坐,站着答话。
“业哥哥,我姨父能走了吗?”李晶晶在药室听闻秦敏业来了,特意过来,见李炳跟他聊得正欢,心道:坏爷爷真是随和,跟谁都是见面熟。
秦敏业瞧到李晶晶,双睛一下亮了,答道:“我的好妹妹,多亏了你的药,我爹如今每日都在花园里慢走半个时辰。”
曲氏要给李炳喂吃食,就让几个小辈出了屋去树林里说话。
到了树林,秦敏业双手抱起李晶晶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道:“我们一家都很想你们。这回我爹娘得知你爷爷重病,急得不行,派我来探望,速去速回。我用过午饭就回潭州。”
李晶晶被转得眼有些晕,不过蛮喜欢旋转的感觉,咯咯笑着,道:“你让我姨、姨父都放心。我爷爷的伤是重,不过有我在呢。半年后他就全好了。”
秦敏业放下李晶晶,又抱着李云霄转圈。
潭州国公府实在是冷清,他除去喜欢龙凤胎,心里还期盼着娘生个龙凤胎弟弟妹妹。
李去病跟秦敏业问起潭州书院的事。
秦敏业道:“小叔叔,书院来的新院长姓赵,年龄不到六十,原是长安书院的博士。除此之外,没有大事。”
李去病低下头。
秦敏业缓缓道:“小叔叔,此次我来得匆忙,忘了给你带书。下回我来,把你在别院的书带过来。”
李去病抬头感激道:“敏业,多谢你。”他现在连秀才都不是,不发奋读书,岂能考得功名。
何敬焱站在不远处跟吕道明谈天,李家众小与秦敏业的话一字不差的都听到耳里。
这些天他观察的仔细,李家人至今都不知师父的真实身份,许多年来一直在定朝版图上没有名字的村子里过活,未过上一天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人上人的日子。
师父为定朝立下汗马功劳,特别是这回兵不血刃屠杀的匈奴军队,别说是封为国公,就是封为异姓王都是应该。
可是师父在醒过来的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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