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右手，却又在瞬间放开。
那是他的选择。
外头忽然下起大雪，艾汐走到窗口，窗外纷扬的雪花一片片融入地下，冬天已经到了，再过不久又是新的一年了。
M城不算繁华，但是一个很和谐的小城市。雪下过之后一片街道上银装素裹，孩子们开心地在雪地上跑跳，大大小小的脚印被新雪覆盖。有安静的小男孩路边堆雪人，雪人胖胖的脑袋上戴了一只旧的毛绒帽子，树叶做的眼睛胡萝卜头做的鼻子，小男孩堆好之后左看右看，总觉得好像缺了什么。艾汐走过去，把围巾围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小男孩看着她腼腆地笑起来，害羞地朝屋子里跑了。艾汐微笑着看着男孩藏在窗后的脑袋，朝他挥了挥手。
“还少一颗糖。”有人在身后若有所思地说，艾汐转过身，看到牧轩把一根棒棒糖插在雪人手中。
“这样就完美了。”牧轩很满意地说。
艾汐还没说话，就看到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孩子飞快地跑过来，抢过雪人手里的棒棒糖用力一推，白雪砸了牧轩一身，小孩已经惊慌地跑远了。
“……”
“……”
艾汐看着牧轩，牧轩看着艾汐，面面相觑。
路边屋子的门被推开，小男孩走出来，看着已经只剩下残渣的雪人，蹲在了地上。
艾汐蹲在他身旁，揉了揉他的头发：“别伤心，姐姐陪你重新做一个好不好？”
小男孩转过头，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
艾汐已经别起衣袖，着手把蓬松的雪拍严实了。小男孩也动起手来，牧轩挺不好意思地，他走到小男孩身边，也开始帮小男孩堆雪人。
“抱歉啊，我不知道会这样。”
小男孩摇了摇头，对牧轩露出一个笑脸。
嘁。艾汐捏了一个小雪球，照着牧轩的脑袋砸过去。
牧轩没防备，雪球直接砸在他额头上，炸了他一脸雪。
“……”
“喂！”牧轩抹掉脸上的碎雪，可惜下一个雪球又丢了过去，这一次砸在他左脸上。
“打人不打脸你知不知道！”牧轩怒了。
艾汐耸肩表示不了解也不在意，又一个雪球砸在他鼻子上。
“……！！！”牧轩怒了，捏起雪球也朝她砸过去，可惜艾汐早有准备，一闪身就躲了过去，反手又是一个雪球砸到正在捧雪的牧轩身上。
于是雪人没堆成，牧轩被艾汐联手小男孩砸了满身雪，衣服都湿透了。
“哈哈！”艾汐大笑。
“松松吃饭了！”屋子里头传来女人的声音，小男孩朝艾汐摆摆手飞快地跑回去了。艾汐对牧轩摊了摊手：“你还玩么，我饿了。”
牧轩看着一地碎雪，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我欠他一个雪人，要帮他堆完。”
“……哦。”艾汐也不多说什么，正要走，一件温暖的东西就套在了她脖子上，她低下头，看到牧轩正在替她围好围巾。
“我身上唯一没有粘雪的东西了，”牧轩耸肩道，“别着凉了。”
“谢谢。”艾汐没有拒绝。
“再见。”牧轩笑道。一样妖冶的容颜，却带着异样温暖的笑容。
“再见。”艾汐挥了挥爪子，转身走了。
艾汐完成任务回到王城之后，忍了三天，还是没有忍住去到刑司。
直觉他不会喜欢她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可是她忍受不了猜测的煎熬。——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又会在做什么？
这个地方这样冰冷，他一个人……即使他做出了那样的事，她还是放不下他。
司辰的牢房在最里面。艾汐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才走出那漆黑冰冷的过道。站在牢房的铁栅栏外，她看到了坐在地上，手脚都缠着锁链的司辰。
他身上只一件单衣，上面遍布凌乱的裂痕，透过薄薄的衣裳可以他身上看到斑驳的鞭痕，他屈膝靠坐在墙边，听到声音，抬起头，却没有睁开眼睛。
没有人说话，这空荡冰冷的地方安静得近乎诡异。
想问他冷不冷，想问他疼不疼，想问他很多很多，想问他关于他的一切，可是最后艾汐什么也没有问。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站在栏外看了他很久，然后如同她来时那般安静离开，好像她根本没有来过。司辰慢慢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Seven越狱了。”
“你说什么？”艾汐饭都来不及咽下。
艾修摁了一下通话器。“刑司刚传来的消息。”
司辰扶着树干，用力地喘息着。
即使有她帮助，破开刑司严密的结界也花了他太多力气，又逃离了这么远，满身的伤，又冷又饿。他休息了一会儿，站起来。
几乎是同时，他的周围出现了三个人。单凭灵力气息，他就能够判断出来——凉风，皓雪，兰姬。
见他这般落魄，在他手下吃过亏的人居然全都没有幸灾乐祸，三人均是一脸严肃，阵法悄然布下，汹涌的幻术蠢蠢欲动。
三个人，他这样的状态完全没有一点胜算。连逃都没有地方可以逃。
凉风率先出招，青色的身影风一般袭过来，司辰凭着风声躲过，背后却又是如同乱箭一般铺天盖地的冰凌，耳边风声混杂，左右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傀儡。
“嘭——”
他的身体重重摔到地上，身上各处的伤口崩裂，血从衣服下面渗透出来。
“够了。”只听兰姬轻声一念，司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双手不断地握紧，指甲掐进肉里，他几乎忍不住要痛叫出声。
疼痛持续须臾，司辰站起来，行尸走肉般步至兰姬面前，单膝跪下，亲吻她的手指。
“主人。”
“你昨晚去刑司做了什么？”艾修问。
艾汐愣了：“你怀疑我？”
“不是我怀疑你，而是你去刑司是记录在案的，你一去，他就越狱了。”艾修冷静地说。
“我……”艾汐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件事我可以压下去，但是该怎么做，我希望你心中有数。”
“禀主上，Seven已与兰姬签下傀儡契约。”烟雾缭绕的殿中，皓雪单膝跪地，朝前方模糊的人影说道。
“很好。”那人赞赏道。
“Seven的视觉仍未恢复，不过并不影响兰姬的支配，只是在操纵上兰姬显得有些吃力，大约还需要一段适应时间。”
“不着急，One还在，行动不会这么快。”
“是。”
“咦，漂亮哥哥！”看到跟在兰姬身后走进来的司辰，小米惊讶地大喊一声。
“他现在是傀儡了。”凉风拍了一下小米的头。
“耶真的吗？”小米跑过去，抓起司辰的手，在他眼前晃悠来晃悠去，上蹿下跳没个消停。
“他还看不见。”凉风脸色臭臭地说，“就算看得见，他也不会和你说话。他只是傀儡。”
“嘻嘻，凉风哥哥，你好酸啊。虽然漂亮哥哥很漂亮，但是和你还是没办法比的！”小米笑眯眯地说。
“……”
“你欠抽！”
作者有话要说：
☆、
艾汐从刑司一步一步地走出来，步履缓慢，她走得很艰难。
“我不需要你帮我压着。我自会去刑司领五十鞭，一个月内找不回Seven，剩下的五十鞭我也不会逃避。”
她当时摔下筷子就走，明知道艾修不是针对她，却还是说出了这样的气话。艾修对她很失望吧……艾汐苦涩地笑了笑。
一切都是算计，可她却还是忍不住要去看他，把自己也推上风口浪尖。
“艾汐，你真傻啊……”
微弱的声音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艾汐继续往前走着。她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眼前好像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看不清那是谁。可她已经支撑不住，直直往前摔下去。
艾汐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雪白的天花板，她转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安歌。
“是你？”
“是我，”安歌并不在意她话里的排斥，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你还好么。”
艾汐坐起来，背上的闷痛还在蔓延，她点了点头，接过了安歌的水杯。
“你背上的伤我让医师处理过了，他说让你好好休养几天。你自己也是医师，我想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叮嘱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说，为什么要帮我？”艾汐抬起头问道。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想就做了呗。”安歌无所谓地说，“非要说个理由，司辰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帮一帮他的小女朋友也不算什么吧？”
艾汐垂下眼睑，淡淡地说：“我和他已经……”
“One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安歌没让她说完，“他让我手上的任务结束以后去协助你。不过事情还在保密，你放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艾汐笑了笑。
“你觉得骑士团的内鬼是司辰？”
“这和我怎么想没有关系。事实摆在眼前。”艾汐面色平淡，“我只信我看到的。”
“……好吧，我说服不了你。”安歌抓了抓头发，“反正你身上有伤，干脆等我任务结束一起行动吧。”
艾汐抬眸：“其实，我不想和你一起行动。”
“少废话，”安歌揉乱了她的头发，“你想要什么直说，除了墨卿我都能给你。”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艾汐嫌弃地转过头脱离她的魔爪。
“可真够傲娇的，”安歌揉了揉鼻子，“说白了我也不想和你一起任务，但是这是命令。不过我也不介意你一个人做了我坐享其成。”
“你想得美。”艾汐脱口而出。
安歌摊了摊手。
“不和你废话了，我任务还没做完。你好好养伤，别想太多。”安歌拍了拍她的头，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艾汐捧着杯子坐着。安歌穿着红色的衣服，她那时看到的人影是黑色的……是她眼花了吗？
艾汐还是没有等安歌。伤口稍稍愈合，她就离开了医院。
刑司结界严密，要全部破除逃离必定花费很多力气。如果没有人协助，以那一日她观察到司辰的状态，他不会走出很远。
只是他会去哪一个方向？
艾汐站在刑司外，闭上眼睛，静静地思考。感受不到他的灵力，只能慢慢找了。
艾汐一路缓慢地走着，地上的枯叶都不多了，线索少得可怜，她只能漫无目的地搜索。
不知不觉间艾汐已经走到了昨日凉风皓雪与司辰交战的地方。这里有过灵力波动，但具体的痕迹都被清除了，艾汐脸色一凝。她可以判断出这个地方的战斗有多么激烈，只是有人刻意清除掉这里发生的一切，她的追踪术施展不出来，也没了效用。
她在附近转了几圈，忽然蹲下来，伸手拾起一片枯叶。
染血的树叶，艾汐眯起眼睛。
那一天艾汐看到的黑色身影并不是幻觉，而是……“是我啊，不过有人先我一步扶住你了，我就走了。”牧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还好吧？我看你那天脸色很差。你怎么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我很好。”艾汐淡淡地穿梭在拥挤的街道上，漫不经心地说。她时而走时而停，目光全在街边小摊上陈列的发饰与手链上，看到成衣店也会走进去，挑挑捡捡下来，手上已经有四五个纸袋了。
“你这是买给我的吗？我会害羞。”见艾汐停在一件复古的男式长袍前，牧轩忍不住笑问。
艾汐看了很久，把它取下来：“你想多了。”结过账，艾汐斜他一眼，说：“给我哥的。”
“哈？”牧轩笑了一声，“对了，你的男朋友呢？好久不见他了，难道真要退位让我了？”
艾汐突然停住。
“别在我面前提他。”艾汐冷冷地说完，把东西全都推给牧轩，径直朝前走了。
“……”牧轩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踉跄一步，抬起头来艾汐已经走进了另一家店里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认命地跟了上去。
“汐儿，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某人跟在艾汐身后好像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她。
“再喊一次汐儿打死你。”艾汐哼了一声。
“你舍得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
“……”
“漂亮哥哥的眼睛还是看不见吗？”司辰坐在倚兰轩的石台上，小米跑过去三两下蹿到他身上，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兰姬的傀儡操纵术已经熟练，如今司辰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只是小米这皮孩子总没个消停，兰姬封了司辰的灵力，把他丢在倚兰轩以满足小米的好奇心。
“看得见。”司辰淡淡地说。
“咦，漂亮哥哥你终于会说话了！”小米兴奋地坐起来，只是司辰的目光并没有停在他身上，依旧望着远处的枯树。
“喂，虽然我害你眼睛瞎了，可是我也因为你被兰姬姐姐揍了一顿啊！我们扯平了！你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