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也不看,欠身道:“五位请随在下进内堂。”
到现在为止他都显得很潇,可是这一欠身,立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也许就是那些银票的影响。
他随即举步,三步一转身恭恭敬敬的将五人引向内堂。
张千户显然真的已有经验,若无其事的跟在司马长吉身后,秦独鹤又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态。
柳清风亦表现得很从容的跟着他们,沈胜衣的反应,跟柳清风看来并没有什么分别。
楚烈是表情最多的一面,盯着司马长吉的背影,一时皱眉,一时摇头,只差一点没有哼声出来,忽然加快两步,迫近沈胜衣:“你对于钱的兴趣怎样?”
沈胜衣笑笑:“不太大,但也非完全不惑兴趣。”
楚烈道:“你是老实人,所以会这样回答。”
沈胜衣接道:“老前辈大概也不会不同意,有钱总比没有钱好。”
楚烈点点头。“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为了钱卑躬屈膝。”
张千户倏的回头。“那只是因为,你还没有认真尝试过没有钱的痛苦。”
楚烈说话虽然不怎样大声,但张千户听到,司马长吉也没有听不到的道理,可是他却完全听不到也似的,连头也不回,只是往前行。
楚烈接说道:“你的话也许不错,但只是也许而已。”
张千户“哦”的一声,楚烈又说道:“我本来很相信你的话,可惜你方才说了一句话,令我开始有些怀疑。”
不待张千户回答,他又道:“这个人其实讨厌得很。”
张千户淡然一笑,司马长吉还是一些反应也没有,就好像那些说话,他虽然听入耳,并不认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楚烈也觉没趣,话到此为止,快步跟了前去。
大堂的陈设非常华丽,司马长吉骨子里尽管是一个很俗气的人,表面上完全不像,大概是这个原因,大堂的陈设华丽得来,也一些都不俗气。
内堂也一样,不同的只是灯火没有那么明亮,而金猊吐缕绕,使得整个环境看起来,真有些神秘。
对门是一面木刻屏风,紫檀木,上刻着九天仙子,飘浮在云霞之中。
刻工非常精细,栩栩如生,沈胜衣第一眼即被这面屏风吸引。
张千户没有回头,脑后却彷佛长着眼睛,忽然道:“沈兄看这幅木刻如何?”
沈胜衣不假思索,道:“是必出自名家之手,最难得的是,每一个仙女都美丽非常,而容貌衣饰各异,就是那些云彩,也无不见心思。”
张千户接问:“这样的一幅木刻,以你看该值多少?”
沈胜衣摇头:“看不出。”
张千户一笑:“我也看不出。”
柳清风忽然道:“你那儿似乎就是缺了这样的一块屏风。”
张千户笑道:“所以我实在很想将这幅屏风买下来,可惜我虽然愿意出钱,司马公子却是不肯出价。”
司马长吉淡然接道:“因为这幅屏风虽然放在这儿,却不是我所有。”
张千户道:“他甚至不知道这幅木刻是出自何人之手。”
沈胜衣道:“是么?”
司马长吉道:“否则我早已向他订购千幅,好像这样的屏风,是绝不愁没有主顾的。”
语音一落,他双掌一拍,那面屏风立即从中分开,现出了屏风后面的一个月洞门。
门后垂着珠,也不知多少重,灯光照耀下目迷七色,看来更加神秘。
月洞门上刻着四个字,看来就像是四组奇怪的花纹,沈胜衣目光终于在那四个字之上,轻嗯了一声。
司马长吉目光应声一转,张千户即时道:“公子文武双全,当然知道是什么文字?”
沈胜衣道:“言重。”
楚烈一旁突然接道:“这只是四团花纹。”
张千户笑了笑:“像是像,但事实是文字。”
秦独鹤道:“这看来是梵文。”
沈胜衣点头:“若是晚辈没有看错,这该是“极乐之门”四字。”
“正是。”司马长吉一笑。“佩服,佩服。”
沈胜衣目光转落在珠上。“这暗门之后,就是极乐的所在?”
“还有一段路。”司马长吉一挥手,那些珠一重重的左右分开,司马长吉第一个走了进去。
珠的左右赫然都立着一个女人,身上一袭轻纱,肌肤隐现,那张脸亦用轻纱笼着,但从外露的眼睛与轮廓看来,显然都很漂亮,身材甚窈窕。
九重珠,左右就是十八个美女,沈胜衣每一个都不放过,目光灼灼,就像是一个贼。
他本是希望能够从这些美女的装束看出她们的来历,可是这一看之下,他却发觉这些美女的装束虽然暴露一些,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倒是他们的神态,有些不寻常。
她们的眼睛都非常美丽,眼瞳却有如冰石也似,彷佛已凝结,一眨也都不眨。
那眼神绝无疑问充满诱惑,但这种诱惑,却是一些变化也没有,但一眼令人心动,多看几眼却令人心寒。
沈胜衣再看下去,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些女人的眼睛形状竟完全一样,彷佛一个模字印出来,而眉毛长短粗细亦彷佛并无不同。
她们的相貌难道竟完全相同?
沈胜衣此念方动,已经从珠走过,那些美人同时有十个左右向他们走来。
她们走动姿势也竟似完全一样,沈胜衣越看越奇怪,不由有一种冲前去将她们的面纱拉下来的冲动。
可是他到底没有这样做。
那十个美女两两侍候着他们五人继续走前去。
珠之后是一条甬道,两旁墙壁沈胜衣绝不陌生,那与他在那条巷子看到的并无不同。
一盏盏琉璃灯从上方垂下,灯光柔和,那些美女披着的薄纱,灯光下有如烟雾也似,胴体隐现,看来更诱惑,更迷人。
张千户双手很自然的拥着身旁那两个美女,秦独鹤看来仍然是那么冷酷,僵也似立在两个美女中,那两个美女也没有理会他,只是往前行。
柳清风与张千户一样脱,双手搁在两个美女的肩头上,楚烈跟在他后面,一脸的笑容,也不知在笑什么。
沈胜衣的目光已转往两旁墙壁。
那些墙壁看来与真的并无分别,而是真是假,沈胜衣也不敢肯定,他肯定的只是这之前若没有见过那幅假墙壁,绝不会有现在这种真假的感觉。
他看着目光忽然转落在右面那个美女的面上:“姑娘高姓?”
“司马。”那个美女的话声也非常动听。
沈胜衣再问:“芳名。”
“仙仙。”美女眼睛直视,连看也不看沈胜衣一眼。
沈胜衣转间左面那一个。“这位姑娘呢?”
那个美女川悦耳的声音回答他:“仙仙。”
沈胜衣一怔,追问:“高姓。”
“司马”她同样的看也不看沈胜衣。
沈胜衣又是一怔,前行的张千户即时道:“她们虽然一共有十个人,却只有一个姓名司马仙仙。”
沈胜衣奇怪,秦独鹤他们也无不诧异,张千户接道:“她们的视力也俱都不大好,表面看来虽然很高傲,却非她们的本意。”
沈胜衣嘟喃道:“难怪。”
说话间,他们已转了一个弯,两旁仍然是那种墙壁,沈胜衣心念再动,故意放慢了脚步,伸手一指往墙壁捺去。
触指冰冷而坚硬,是真的墙壁。
在他右面那个美女的脚步忽然亦一慢,正好欺人沈胜衣臂弯中!
沈胜衣心头一凛,右手顺其自然将那个司马仙仙拥入怀中,左面那个同时挨近来,沈胜衣左臂轻舒,亦将之搂住。
这片刻之间,他心念已几转,那两个司马仙仙到底有意抑或无意,他却是看不透,也想不透。
这若是有意,那两个司马仙仙的听觉的敏锐,绝不是常人能及。
瞎子的听觉据说远比常人敏锐,那两个司马仙仙是不是视力不限好,听觉就敏锐起来。
沈胜衣左拥右抱已没有手再去试两旁墙壁的真假,那两个司马仙仙,也没有离开他的怀抱。
温香软玉抱满怀,沈胜衣却全无绮念,反而更提高惊觉。
这之前,他从来没有给两个女人这样接近,最要命的是,这两个女人打什么主意他竟然完全瞧不出来。
这也是从没有的事情,也没有比这样更危险的了。
沈胜衣本来可以一试她们会不会武功,只是,他却又不认为这样做有何好处。
张千户说得没有错,这实在是一个既神秘又刺激的地方。
沈胜衣现在已感到很刺激的了。
甬道每隔三四丈就低降一级,也每隔三四丈就一转,沈胜衣一面走一面默数。
四十九转四十九级之后,眼前是一条彷佛无尽,既没有转折,也没有低降,平直之极的甬道。
楚烈一再都没有再作声,这时候实在忍不住了,问道:“还要走多远?”
司马长吉应声:“没多远了。”
楚烈嘟喃道:“这样不停的转弯,转得人头都昏了,还有何乐趣?”
张千户笑道:“那是你不懂享受。”
楚烈道:“享受什么?”
“温香软玉抱满怀,这不是享受又是什么?”
楚烈不禁为之语塞,张千户接问:“身材好像她们这么动人的女孩子,你遇上过多少?”
楚烈回答不出来,也是到现在才仔细留意一下身旁两个女孩子。
轻纱下风姿绰的,骨肉是那么均匀,胸膛是那么高挺,纤腰一束,更就是楚楚有致,还有那两条腿又是那么浑圆挺秀。
楚烈生平接触的女人实在没有几个,但见过的所谓美人倒真还不少,他忽然发觉,那些美人面貌尽管如何的美丽,身材好像都不大均匀。
那到底是衣衫的影响还是事实如此,他虽然不能肯定,却不能不承认,比起身旁这两个女人看来实在有些不如。
张千户笑接道:“你活到这般年纪,却还是这般不懂情趣,我也替你可惜。”
楚烈闷哼一声。
张千户终于回过头来,目光一闪,狡黠的笑了笑道:“银子是给足了,其他的总不成还要我指点你。”
楚烈左右看一眼,突然双臂一伸,狠狠的将那两个女人搂入怀中。
张千户目光转落在秦独鹤面上。“还有你,怎样了?”
秦独鹤冷冷的道:“我喜欢的,不是这一类型的女人。”
张千户“哦”一声,偏过头去,没有再理会。
说话间,数人已走出了好几丈。
甬道在转折之处低降,无疑是很易为人疏忽,每一级虽然一尺不到,计算下来,这条甬道已经在地面四十尺之下。
沈胜衣却是计算不到这条甬道现在的方向,甬道的转折虽然复杂,但令他迷失方向的却还是那两个司马仙仙。
她们实在是亲热了一些,沈胜衣也到底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何况在这种诱惑之外,他还要提高警觉,随时准备应付突来的袭击。
若是没有这一种威胁,那两个女人的诱惑即使再大,沈胜衣也应该可以弄清楚这条甬道的方向。
这条甬道到底要通往什么地方。
沈胜衣也一样看不透。
甬道一路走来琉璃灯高悬,但再前,却是一片黑暗,也不知还有多远。
他动念未已,前行的司马长吉突然停下脚步,张千户即时道:“这扇门之后,便是我们享乐的地方。”
楚烈应声问道:“是什么门?在哪儿啊?”
张千户笑接道:“不就在司马公子面前?”
楚烈凝神望去,看见的只是一条无尽的甬道,沈胜衣的目光亦投向那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像似有所悟,亮起来。
楚烈方待再问,答案已出现在他眼前,在司马长吉面前那条甬道竟一旁移开。
那看似陷入黑暗,没有尽头的一截甬道,竟然只是一幅画。
楚烈不由得一怔,秦独鹤柳清风亦显得有些意外,沈胜衣脱口一声道:“好一幅画,简直巧夺天工,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司马长吉笑笑道:“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沈胜衣会意道:“这幅墙壁与那面屏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司马长吉道:“听说就是了。”
“连你也不能够肯定?”
司马长吉回顾沈胜衣道:“公子到现在似乎还未知道我是什么人。”
“阁下不是这儿的主人?”
“珠外那幢庄院不错是我的,但进了这条甬道,我只是一个下人。”
沈胜衣摇头:“恕我听不懂。”
司马长吉道:“张大爷应该懂的,公子在出去后,不妨向张大爷打听一下。”
张千户道:“我其实也不怎样懂。”
司马长吉道:“张大爷贵人事忙,难怪没放在心上。”
张千户道:“我只记得你说过,这些地方有些本来也是你的,但你已经高价卖给了另一个人,而你亦乐意替那个人招徕,侍候那些到来寻求刺激的达官贵人。”
司马长吉笑笑道:“没有好处就不很乐意的了,而受人钱财,当然亦必须听候差遣。”
张千户道:“以我看,你这种下人不怕做。”
语声未已,壁画已经开尽,眼前又是一道道珠,司马长吉偏身让开,一声:”请,五位”珠旋即一道道掀开,张千户拥着两个女孩子,当先走进去。
司马长吉没有跟进来。
珠掀开又落下,那幅壁画在沈胜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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