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再说下去,小心你的相公的孩儿的性命不保。”萧苒桦幽幽地说,手中的医书被捏成团。
“怎么,怕了?”萧苒桦放下医书正视萧瑜桦,萧瑜桦苍白的额间滴下冷汗,但萧瑜桦的眼中却是萧苒桦熟悉的倔强,曾几何时,这种倔强她也有过,只是用在了错误的地方。
“恩人,瑜桦自知欠恩人良多,只求恩人能放过我相公与孩子,他们是无辜的。”萧瑜桦在床上向萧苒桦下跪,尽管下跪的动作让她的腹部绞痛难忍,她仍是保持着下跪的姿势,乞求萧苒桦给自己一个承诺。
萧瑜桦从听到萧苒桦的名字之时就开始不安心颤,萧苒桦,廉云国的公主,北原国的太子妃。
“姑娘欠我什么?怎么姑娘知道我却不记得?”萧苒桦淡笑。
萧瑜桦低着头脸色发白,黏在额间的青丝覆盖住了她的眼眸,萧苒桦就算不去看,也知道萧瑜桦现在的眼中有多害怕。
“你说你是萧苒桦,若我猜的不错,你是桦公子,廉云国的公主,还是北原国的太子妃。”萧瑜桦忍着恐惧,陈述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你相公与孩子的性命了。”萧苒桦伸手扼住萧瑜桦的脖子,却没用力,只是满意地看着萧瑜桦越睁越大的双眼。
“我相公与孩儿对廉云国与北原国之间的纠葛并不知情,如今廉云国已灭,公主若是想要偿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相公与孩儿实属无辜。”
萧苒桦笑出声来:“你的相公与孩儿无辜,那我的爹娘便是死有余辜了吗?”
萧瑜桦的目露挣扎,最后她低下头道:“廉云国皇后不该死。但廉云国皇帝陆南天滥杀无辜,无恶不作,甚至鱼肉百姓,百姓苦不堪言,此乃昏君暴君,该死。”
萧苒桦微微加紧了手中的力道,脸上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若我说我爹是廉云国大将军严禅呢?若我说我爹遭噬神派算计惨死在陆南天的手中呢?若我说我爹娘也是受陆南天迫害生不如死呢?我倒要听一听,是该死还是不该死?”
萧瑜桦抬头看着萧苒桦诡异的笑,心中冰凉一片,若萧苒桦所说的是真的,那萧苒桦必定是不会放过他们一家三口的。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我倒是想听听萧翎的孙女到底是有多么伶牙俐齿。”萧苒桦收紧手掌,萧瑜桦的脸添上了异常的通红,萧瑜桦的呼吸愈发困难。
“公主你也······你也说过······生死有命。”萧瑜桦没有挣脱,只是一双眼坚定地看着萧苒桦,她在赌,赌萧苒桦会心软。
萧苒桦似是看出了萧瑜桦的意图,她笑得轻狂:“忘了告诉你,陆南天是我杀的,噬神派与北原国的兵大半都是我杀的。”
萧瑜桦全身一颤,她闭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如今我与我相公孩儿能够共赴黄泉,我也无憾,公主,我不怨你。”
“呵,你倒是有一副好气魄。”萧苒桦松开手,复又搭上萧瑜桦的脉:“快躺下吧,既然腹部早已绞痛难忍,何必死撑。”
萧瑜桦睁开眼,见萧苒桦恢复了淡漠的神情,有些不敢相信,最后还是在萧苒桦的强迫下躺下了床。
“公主······”萧瑜桦听见屋外婴孩的哭喊,仍是担心地看向萧苒桦。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报仇了。”萧苒桦老神在在地说道。
萧瑜桦不解。
“方才我可是让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少妇受惊吓,这般还不是报仇了吗?”萧苒桦说完便走到桌前专心地写药方。
“公······公主!”萧瑜桦喜极而泣。
“别再叫我公主了,我本就不是廉云国的公主,也不是北原国的太子妃,你若再这么唤下去,招来了噬神派的人我可不管。”萧苒桦摆摆手,走出房门时便见戴清抱着孩子眼中饱含泪水地冲进里屋。
戴清在屋外听了许久,这才知晓眼前这位大恩人的身份,本想冲进屋中与萧苒桦拼命,哪知还没动,萧苒桦就放开了萧瑜桦。
戴清小心地检查萧瑜桦有没有受伤,见萧瑜桦除了脖子上有一道淡淡的指痕别无其他,这才放下心来将萧瑜桦搂进怀中安抚。
“相公,我们遇见贵人了。”萧瑜桦看着戴清手中的孩儿眼中泛出泪光。
戴清搂着萧瑜桦轻拍了拍,道:“是我太无能,一介书生除了拿笔之外什么都不会,害得你受苦。”
“休得胡说。”萧瑜桦捂住戴清的嘴嗔怒道。
戴清轻笑,搂着妻儿的手越发紧,庆幸他们遇到的萧苒桦是贵人,庆幸一家三口得以重生。
70。忘曲终不成·忆歌始奏声…释然
释然
萧苒桦不去看那甜蜜的一家三口,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白玉与一根白玉翡翠在手掌中细细地摩擦着,圆润的光泽不是很闪,却刺痛了萧苒桦的眼。
“爹娘,孩儿这般做,是对的吧?孩儿不想杀人,即便孩儿早已罪孽深重。”萧苒桦说着便将手中物用锦布包起,向无虚老头寻了铲子独自去往山头。
“臭丫头这是着了什么魔?唉,若是那美人醒来可如何是好?”无虚老头手里捧着药碗,看着萧苒桦离去的背影摇头轻叹。
此时躺在床上的方永早已醒来,他双眼睁得极大,眼里有来回流动的水光。
无虚老头一回身,正巧与方永的双眼对上,手里的药碗一抖,汤药差点没洒出来,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你娘子会回来的。”
方永不语,不再像先前几次那样哭闹,而是强睁着双眼,仿佛只要如此,眼里的泪就不会流出来。
娘子说再乱跑的话就再也别想见到她,他要听娘子的话,不能乱跑。
无虚老头见方永执拗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再劝,只能先端了药给里屋的萧瑜桦送去。
孤清的山头上被一片熹微的曙光笼罩,透着一丝清冷,些许橘光渐渐染上山头,给平静的山间添了几分炽热。
山头上多了两个紧紧相依的草甸,遥遥望去,若两人执手相望的影子在晨光中延伸。
草甸前站了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那女子手中拿着铁铲,白皙的指节上覆着薄茧,薄茧上尽是泥污。
那女子对着两个草甸轻轻地笑了,那笑容中几多凄清,剩下的便是释然。
“爹,娘。孩儿不想寻仇,如你们所愿,孩儿想好好活着。你们见到了吗?孩儿救了萧瑜桦一家,孩儿没有再滥杀无辜了。尘世多是非,孩儿不想再回到以前,一点也不想。”萧苒桦说着放下了铁铲,贴着草甸慢慢地睡了。
她萧苒桦再也不奢望些什么,再也不想做梦,如今求的,不过是一份释然,一份能够让她脱离仇恨纷扰的释然。
等萧苒桦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微热的阳光暖透了整个山谷,萧苒桦睁起迷蒙的双眼,似是想到什么,她拖起手中的铁铲就急忙往木屋的方向赶去。
“臭丫头,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相公从早上就睁着眼睛到现在还不眨一下,莫不是中了什么邪。”无虚老头对着萧苒桦就是一句轻呼。
萧苒桦放下手中的铁铲,果然,方永僵直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
一听萧苒桦回来的声音他便猛地支起身子,眼睛一眨,晶莹的水光就从眼中泻下,可他还是一句哭喊也不敢发出,呆呆地看着萧苒桦靠近。
“妖孽。”萧苒桦轻唤了一声。
方永这才相信眼前的人是萧苒桦,猛地将萧苒桦塞进怀里,说道:“等娘子。”
萧苒桦摸上方永的脸颊,一片湿热。
萧苒桦想从方永的怀里抬起头来,又被方永狠狠地摁下去。
萧苒桦诧异,这妖孽几时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方永没听见萧苒桦出声,有些惊慌地将萧苒桦从自己的怀中拉出来,对着萧苒桦拼命地擦着脸上的泪:“没哭,娘子,没哭。”
方永怕萧苒桦不信,将脸上的泪擦干之后又不停地摇头:“不气,娘子。”
萧苒桦抚上方永的脸,说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要离开。”
得到萧苒桦的承诺,方永这才放心下来,随后,便是一支空城计从方永的肚子里唱出来。
方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泛红地看着萧苒桦。
萧苒桦淡淡地一笑,明亮的眸中带着笑意。
方永痴痴地看着萧苒桦的笑颜,直到嘴边凑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才缓过神来。
“我会陪在你身边,你莫要再患得患失了,你要懂得照顾自己,这样我也比较轻松,是不是?”萧苒桦说着便将手里的勺子放到方永的手中。
方永乖顺地点了点头,一丝不苟地吃起面前的热粥。
“恩人······我家娘子她······”戴清抱着婴孩到萧苒桦身前,想要哀求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萧苒桦伸手想要抱过戴清手里的婴孩,却被戴清防备地躲了过去,戴清一愣,自知失态,却又不敢将手里的婴孩交给萧苒桦。
“你家娘子不会有大碍,无虚老头的神医,自然会治好你家娘子。”萧苒桦放下手,道。
“可,可······”戴清欲言又止。
萧苒桦一笑:“莫不是那老头又在为难你了?”
戴清见淡漠的萧苒桦露出笑颜,有些放松又有些担忧:“神医说他对女子经络一事无法通透,需要恩人来好好调理。”
“臭老头之言你也信?”萧苒桦扯了扯嘴角。
不出所料,无虚老头指着萧苒桦大吼道:“我的话怎么就不可信了?倒是你,在我的地方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什么都不帮我做,这等小事,难不成还要我做吗?”
“臭老头,你日日吆喝就不怕哪一日被自己的口水哽死。”萧苒桦对无虚老头淡淡一笑,惹得无虚老头暴跳如雷:“你在我这儿呆了几月,我未向你讨要工钱已是便宜你了,你竟然还咒我早死,你!你!”
萧苒桦唇角的笑顿住,继而慢慢变成紧抿的一条直线。
无虚老头停下骂声,屋里顿时一片静寂,众人疑惑地看向没有应声的萧苒桦,只听萧苒桦问了一句:“今日是什么时候?”
无虚老头被萧苒桦这句天外一笔弄得有些捉摸不透,最终还是瞪着萧苒桦不情愿地说道:“今日是七月初七。”
萧苒桦看向窗外,眼神变得辽远空灵,绿芽早已变成茁壮的翠枝,嫩弱的花苞早已盛放迎风送香,潮气带冷的微光早已被热气暖阳取代。
一年, 整整一年。
萧苒桦转头看向无虚老头,良久,才道:“我帮你做便是。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无虚老头虽不解萧苒桦为什么会这么快的转变,却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萧苒桦任他宰割的机会。
他站直身子,抚摸着白须煞有介事地说道:“我要你继承我的衣钵,跟我学医。”无虚老头还想说一些能够说服萧苒桦的话,却不想萧苒桦干脆地应了一声:“好。”
“这可是你说的!”无虚老头一改常态,脸上笑出了深深的皱纹。
萧苒桦微微一点头,便见无虚老头飞也似的跑出屋去寻医书。
萧苒桦站起身,不顾戴清的意愿强行将婴孩抱入怀中,戴清焦急地站着,怕伤了孩子不敢上前抢。
萧苒桦熟练地抱着婴孩摇了摇,婴孩咯咯地笑起来。
“你无需如此怕我,若我真的想伤你妻儿,你以为,你的妻儿能活到今日?”萧苒桦也不顾戴清越发僵硬的表情,继续道:“尘世之中的恩怨我已释然,只是未必能做到看破红尘。今日释然,来日······”
“来日什么?”戴清焦急问道。
萧苒桦抱着婴孩真诚一笑:“来日必定会做个了断。”
“恩人······”戴清在萧苒桦面前跪下:“小生不知恩人所说的了断指何,但请恩人莫要,莫要伤我儿性命。”
萧苒桦将婴孩还给戴清,在戴清肩头拍了拍:“人多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到你这儿,黄金大概只剩下铜板了吧。”
戴清见萧苒桦调笑他,并无恶意,也就放松了下来。
“我所说的了断与你们无关。”萧苒桦回身走到已吃完热粥乖乖坐在床边的方永身旁,任方永缠抱着自己,心中的暖意融融。
是啊,总有那么一日要做了断,要和萧云凌做个彻彻底底的了断。
她的心已受不起再一次的伤痛,如今这般平静的生活足够了。
萧苒桦感受着方永在自己头顶轻柔的磨蹭,微微笑开,若不是这个执拗的少年用命来拖着她,如今的她身会在何方?说不定已经自生自灭了吧?
71。忘曲终不成·忆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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