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卿狐媚地笑,堪比妲己:“皇上能如此亲昵地对臣妾,臣妾自是开心得紧,只是有一事臣妾不敢苟同,臣妾纵是再不知廉耻,也从未做过害死他人,夺他人妻,灭他人子。况且皇上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孽种比靖扬小三岁,臣妾可是先给皇上睡过,才敢委身与他人床榻。”
陆南天的手突然收紧,薛长卿满身热血冲至头顶,媚脸顿时红透,额边跳起青筋,无气可出之时,薛长卿仍是笑得百媚千娇。
“当初是你要陪着如烟进宫,也是你自愿爬上朕的床,如今,你倒数落起朕不知廉耻来了。”陆南天嫌恶地放开手。
薛长卿身体不稳地扶住红桌,脸上的笑依旧不变。:“既然不能与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那在平淡与富贵之间,何不好好享受荣华富贵?这样,也不枉臣妾在世上走一遭。”
“所爱?哈哈,朕差点给忘了,当初你也是为严禅死心塌地呢,只可惜,严禅避你如蛇蝎,你忘了吗?”陆南天讥笑出声,雄厚刚健的天子之躯抖上满身的森然。
“是啊,严禅生前避我如蛇蝎,而皇上却终日费尽心思也换不来如烟姐姐的心。严禅已死,而皇上对着活人却无法得到活人心中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地位,比起皇上,臣妾幸福多了。”薛长卿指覆丹蔻,爱恋般地摸着酒瓶的柔和线流,她很幸福,不会太久,她就能去见严禅了,她就能做柳如烟所不能做的事。
“今日有臣子上书,将你当年的事全都抖出来了,还有那被扔进花楼的林婉璃,不知她是在几个男人的身下忍无可忍,到死也要找一个垫背的。”陆南天幽幽开口,铁红的唇中冒出一声嗤笑:“看在你为朕留了一个还算像样的儿子份上,朕就留你一个全尸,以皇贵妃礼厚葬。”
“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薛长卿举起酒壶,又道:“皇上素来心思锐利,如今知我的孽种是方永,灭方家九族独留方永,真是与皇上所说的不知廉耻相悖啊,臣妾还以为皇上爱极了方永。”酒壶在薛长卿削葱根似的指间摇了摇:“还是皇上为了贤才而委屈留下这孽种?”
“朕的事,还没轮到你这将死的贱人来管。”陆南天皱眉。
他心中不是没有想过要除掉方永,但碍于方永是萧苒桦的友人,萧苒桦为廉云国办事也是因护友人周全,若贸然下令杀了方永,萧苒桦又怎会甘心听命于廉云国?
而且,萧苒桦能仅凭几张图纸就退了西域的兵,又怎不会凭几张图纸让廉云国受损?
念头在脑中一闪,他,是不是该杀了萧苒桦?
但当下民众皆崇敬萧苒桦,萧苒桦又有功在身,无故动萧苒桦,岂不惹得民怨四起?到时候昏君的头衔便非他陆南天莫属了。
薛长卿笑颜如花,灿烂生辉,那壶毒酒宛若圣品被她捧在手心。
她对不起方永,对不起方天行,对不起她在深宫中不得已而杀之的人,但她,终于得以解脱。
她一仰头,那澄清的酒液带着醇香滋味灌入喉中,一时间,五脏六腑绞痛至极,撕裂了胸腔的所有感知,尽管身体微微地在抽搐,嘴角流出鲜血,那狐媚诱人的薛贵妃仍在笑,像是看破红尘顿悟后的清明,又有一层风情万千的氤氲迷于眼中。
陆南天勾起冷硬的唇角,满意地迈步而出。
开门时的光线强烈得有些刺眼,薛长卿伸手挡住,待门被无情地关上时,那仅留住的缝隙抽出一丝冬日的冷光在地上匍匐前行,最后停在薛长卿的脚边。
薛长卿一股甜血涌出喉头,湿了胸前的迷人峰沟。
她倒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擦着嘴角的血渍,自言自语道:“严禅本就避我如蛇蝎,切莫因这些血污而吓着他。”
末了,她由闭着窗看向七皇子所的方向,那里,有她另一个儿子:“方永,我不敢称自己为你娘。万分庆幸,你得了一个好友,你······你,你不会轻易死的,是不是?”
说到后面,薛长卿有些气虚,仍是断断续续地说着,话语中还夹杂着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声音:“陆南天,严禅的儿来找你索命啦,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未落尽,香躯无气,美人脸上的满足笑意在冬日的阳光下既美好,又恐怖。
残柳无故愁美人,一曲清歌,撩破夜香却留痕,郎非所愿可执手,只留闺怨春水中。
薛贵妃死,同年,以皇贵妃礼厚葬之。
从偏僻而阴凉的枯树林前眺望,近乎完全无法察觉有一座朴实平凡的小院掩藏在枯树林中,隔着阴郁的雾霭,那小院却是敞亮非常。
萧苒桦坐在石桌前,浅饮一口手中茶,面前是一个与她长得异常相似的男子,只是那男子的一只眼已无,徒留眼皮干瘪地塌陷在眼阔,显得有些可怖。
萧苒桦捧茶,道:“爹,快了,不用多久,孩儿就能带娘出宫,一家人团聚。”
严禅手执剪子,细心地修剪院中的花草,听萧苒桦这么一说,他手中的剪子有些不稳,而后道:“你明知爹不愿让你涉险,你当真能保全好自己吗?”
萧苒桦将手指轻轻地扣在石桌上,带了些苦涩道:“爹,你可知孩儿为了想要的事,手上已经沾上鲜血了。当日,方家九族被灭,是孩儿所为。今日,薛贵妃被赐毒酒而死,孩儿脱不了干系。”虽然她从未想过薛贵妃会因此事而死。
严禅眼神一滞,复又道:“孩儿,你说被赐死的是薛长卿?”
“是,就是薛长卿。她在被赐死前找了孩儿,误将孩儿当做了爹。爹,薛贵妃很爱你。”
萧苒桦一言让严禅手中的剪子滑下,严禅带了些气恼看向坐在石桌前悠然自得的萧苒桦:“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在我心中,除了如烟,谁都不能踏进来,更何况是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孩儿知道爹爱的是娘,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又怎是谁的情出便一定要别人的情来偿,想必,薛贵妃定是明了的。”萧苒桦望天,天上正有几只灰鸟啼泣飞过。
她不禁想到了欧阳云凌和方永。
欧阳云凌给了她的情远比她的来的深厚,而方永,情窦初开,将一腔的少年情全都用在了她身上,不论她怎样拒绝漠视,方永仍是执拗得不像话。
陷在情中的人都过于执着了,有的执着得心狠手辣,如陆南天;有的执着得心身憔悴,如她的爹和娘;有的执着得聪明,如薛长卿。
那她萧苒桦的执着将会是何样?她不知。
“若世间真的有公平可言,又何来嗔痴念?孩儿,爹真不希望你有朝一日因情而自缚手脚。”严禅重拾剪子,语重心长道。
“是不是像爹一样?”萧苒桦玩笑道。
严禅笑而不答,其间的种种,又岂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待萧苒桦回宫后看见床榻上方永的面孔,不禁有些讶异。
他双眸平淡无波,在见到萧苒桦后,一张惨白的脸总算有了神采,他笑着开口:“娘子是从哪儿回来?”
萧苒桦在方永身前坐下,抚平方永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头:“妖孽,你该恨我的。”
方永的眼底染上黯然:“娘子为何如此说?”
“薛贵妃死了,你可知道?”
方永没好气地瞪萧苒桦一眼:“你当我是聋的吗?”
“既然知道,为何不恨我?”萧苒桦疑惑,又将方永身上滑下来的锦被拉了拉。
方永见此嘴边的笑意更深:“是我娘又如何?她用我换了金山银山,让我在方府生不如死了十余年,她的死,于我来说,又有何干系?”
说着,方永拿出萧苒桦给他的连片薄金牡丹瓣:“留此,不过是告诉自己,当初生我之人,便是给我带来灾难的人,不管是薛贵妃也好,方家老爷也罢,生了我,不过是留了一个畜生在世。”
萧苒桦不语,狠狠地给了方永一记,方永吃痛地咬紧下唇,怒道:“有你如此对待病人的吗?”
“你不是说你是畜生吗?何来病人一说?”萧苒桦一笑,在方永看来却是明日般耀眼。
“若说给了我命的人,不正是你吗?你叫我如何恨你?即便因你使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也绝不会有何怨言。”方永说着,靠向萧苒桦的肩膀。
萧苒桦一声低叹:“妖孽,我有没有说过,你越来越懂事了,却懂事地令人心疼。”他爱她,却从不强求,这一点,与他娘很像。
55。…险象
险象
素来身着白衣的仙人今日穿的却是一件玄色长袍,胸前腾跃着一只吞云吐雾的金丝长龙,腰间系着一血色流带,向下延伸勾出他修长笔直的双腿,他脚上穿着墨色祥云戎靴,乍一看完全没有往日的淡雅如兰,也没有那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人之姿。
他站在窗前,一双含情的眼睛轻眯起来,带着倨傲狂狷,仿佛从地狱里而出的修罗,不屑一顾地看着人间的生灵涂炭。
只见他俊朗的脸上表情温和慵懒,他开口说了一句:“今日你和我所说的,可是真的?”
“属下对太子殿下没有半句假话,是真的。”萧瑜柏上前报道。
欧阳云凌眼神飘渺地望出窗外,手中的长笛与他身上的杀气对比鲜明:“好,既然如此,就把桦儿是女儿身之事透露给陆南天,切记,多派些人守着,别让桦儿受到伤害,倘若桦儿受损······你们知道后果。”
萧瑜柏忙点头称是。
欧阳云凌勾起一抹笑意,原来他的桦儿不是他杀父仇人之女,竟是当年严禅与皇后之女,他的桦儿,究竟瞒了他多少?
“桦儿,不要怪为师,有太多人在窥探你的好,为师决不允许,决不允许你有任何一丝机会从我身边离开。”
他必须要尽早解决掉廉云国,免得夜长梦多。
“太子殿下,那要由谁来透露此事?”萧瑜柏问。
欧阳云凌想了想,眉间的笑意更胜,就让那些觊觎桦儿的人尝点苦头岂不甚好?:“陆靖扬。”欧阳云凌掷地有声的说。
良久,他又道:“西域那边是什么态度?”
萧瑜柏弯腰抱拳:“千辽国国主当日因桦公子的图纸而败,事后十分崇拜桦公子,待桦公子是女儿身的消息被传出后,千辽国国主似乎有意保桦公子,并称若有缘,要······”
“要什么?”欧阳云凌略带霸气地挑眉,眼中竟汇起杀意。
“要立桦公子为后。”萧瑜柏不禁被欧阳云凌身上所散发的可怕气场震退一步,额头上冒出汗来。
“耶律琪那小子,果真是不想要命了。”欧阳云凌眼中的平淡出现一丝皲裂,后又无踪。
哪怕是与他从小到大的兄弟,也会看上他的宝贝桦儿,真是防不胜防。
欧阳云凌将手交叠在胸前,身上的戾气尽消,脑中全是萧苒桦明媚如春的笑脸,他的桦儿,要的是他。
薛贵妃被赐死后,最为震惊的便是廉扬王,陆靖扬。
陆靖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么受宠的母妃居然因大臣们的一本上书而死,更没想到那屡次见到自己就充满敌意的方家二少爷便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坐在书桌前,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一封书信,铁血的男儿脸上无一丝血色。
那是他的母妃留给他的信,上面只有两行话“母妃安去,勿念。世间仍留靖扬一手足,名曰方永。母妃欠此儿良多,望靖扬念及血缘之情,争取留得此儿一条性命,以慰母妃的在天之灵。”
:“王爷······王爷,皇,皇上来了······”一旁的小厮不敢打搅陆靖扬痛苦肃穆的沉思,但此话,不得不说啊!
陆靖扬抬头,眼下泛起因劳累而发的黑青色,下巴零星冒出点胡渣,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唐。:“父皇来了?”话说得极轻,却是一点也不弱。
小厮忙点头,便看见在丫鬟的簇拥下而至,身着便衣的陆南天。
“儿臣拜见父皇。”陆靖扬半跪在地上。
“起来吧。”陆南天摆了摆手,一众下人皆战战兢兢地离开,书房中,气氛显得凝重起来。
陆南天瞄到陆靖扬手中的信,深幽的眼中蕴了一丝精光,他坐到陆靖扬的书桌前:“靖扬,你母妃被赐死,你有何要对朕说的?”
陆靖扬站起:“父皇做的事,何时轮到靖扬来做主?”
这是头一次,陆靖扬对陆南天的话语中露出锋芒,陆靖扬依旧一脸恭敬,仿佛方才的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样。
陆南天沉郁的脸上添上一层阴霾:“西域那边的贼人仍是不休,今日萧苒桦一计也只能缓上一缓,朕要你亲自领兵,由我们廉云国来发起首攻。”
陆靖扬轻声地一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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