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军医横眼:“哼,对了,参谋长的手术日期定下来了,这几天得进行几次检查,没问题吧?”
“没有。”严真点点头。“谢谢你了,涂晓。”
涂晓笑笑,露出两排标志的大白牙:“说什么笑,把这个小祸害领走是正经。”
严真笑着揉揉小朋友的头发,带着他向外走去。
小朋友对于这两天严老师把他扔给别人的行为非常不满,穿着皮鞋的肥脚丫在地上跺得很响。
严真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小声点儿,病房里的叔叔阿姨和小朋友们都正在休息呢。”
小朋友撅嘴:“谁让你不跟我玩儿!”
严真笑笑,正准备抚慰这小家伙的脾气的时候抬眼看着有两个分外眼熟的人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是蒋怡和奶奶。
严真手微微收向手心,嘴唇也紧紧抿住。在原地停留片刻之后拉着珈铭快步走了过去。见着就穿着一身病号服的奶奶就不由得有些火:“奶奶,您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说着看了看蒋怡。蒋怡对于她的出现是有些意外的,先是愣了愣,而后缓缓一笑。严真努力让自己装作视而不见。
奶奶也被她吓了一跳,平复呼吸之后有些慌乱地看她一眼:“我这就进去,你着什么急?!”说着不理严真了,看向蒋怡,“你回去吧,别再来看我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也应该明白。”
蒋怡点点头,又看向严真一眼。目光中似是有些无奈,见严真又撇了撇头,蒋怡不由得苦笑一番,拎起包转身离开。
蒋怡走后十分钟内,严真一言不发。
将买好的早饭给奶奶和珈铭盛出来,剩下的留给尚未睡醒的顾淮越。他这几天因为旧疾复发的缘故睡眠一直不好,医院方面一边给他检查等结果一边在尽快安排手术。
昨晚又是疼了很久,凌晨时才渐渐睡去。严真有些心疼,早上便不叫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奶奶一边喝粥一边看着严真的脸色,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儿一样。末了,低头嘟囔了一声:“我没跟她说什么,就是说你现在很好,让她不要再来打扰你了。”
“嗯。”
“我知道你不愿意面对她,所以这不给你拦住了吗?谁想你去接珈铭了回来那么快。”
严真又嗯了一声,原本绷紧的下颚线松缓下来,嘴唇的弧度渐渐柔和起来:“我明白,我又没怎么样。”
奶奶瞪她一眼,这还叫没怎么样?!
吃罢早饭,严真刷好碗出来看见奶奶正在收拾东西,眉头微微一挑,问:“奶奶,您这是……”
“我们准备今天回去。司机都过来了……”
严真以为奶奶说的是气话,忙伸手揽住她:“奶奶,我……”
抬起头,是一张满是笑意的脸:“不是气话,我都好的差不多了,珈铭也要上学,不能再多留了。小顾快手术了吧?等他回来了我从乡下去C市给你们接风!”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等淮越醒来你们再走也不迟,更何况珈铭……”严真看着顾珈铭小朋友,小家伙果然撅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奶奶嗔怪她:“你吵醒小顾干什么?他能休息养伤不是最好?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好了,不许啰嗦了,就这么决定了。”
奶奶倔强起来严真也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去帮珈铭收拾东西。
送他们上车时,小家伙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得严真有些难受,却只能强忍住鼻尖那股酸涩,替他背上小书包。
“等手术结束了我们就回去,不会很长时间的。到时候首长也会有时间,我们再带你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
小家伙颓丧地压着小脑袋:“你们总是说话不算话,说好带我出去玩儿可每次都要反悔。讨厌!”
严真哑然失声,只能捧着他的小脸蛋亲了一下,保证道:“这次绝不。”
“真的?”小家伙用眼睛一瞄一瞄地看着她,似是还不能够相信。
严真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拉钩保证怎么样?”
小家伙犹犹豫豫着,还是伸出了手,一边拉钩一边嘟囔着:“这次要再反悔,我就不要你们了。”
“好。”她轻声应道,目送着他们离开。
严真从来都不习惯这种分离的场景。尽管身为军人的女儿和军人的妻子这样的场景注定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有句话说得很好,如果等在痛苦之后的是幸福,那么跨越这点儿沟壑的艰难还算得了什么呢?
等待的人有千千万万个,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幸福。她,应该知足。
这么想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严真看了眼来显,匆忙接了起来。
“怎么了涂晓?”
“没事,就是通知你一声我们要给参谋长拍个片子,大概需要花一些时间。参谋长怕你回来的时候找不到人,让我通知你一声。”说着涂军医叹了口气,“诶呀,这可真贴心啊,啧啧……”
“喔。”严真应了一声,脸颊微微有些热。
涂军医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严真啪地一下把电话给挂了。用冰凉的手给脸颊降了降温,待得脸上的傻笑消失以后才转过身,向里面走去。
只是尚未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平缓的高跟鞋音,还有一道低沉沙哑的女音:“严真,我们能不能谈谈……”
严真的脚步顿时滞在原地,她有些缓慢地转过头去,看见蒋怡一脸期待地站在她的身后。原来她还没走。
一瞬间严真又覆上了一层冷漠的面具。其实她并不擅长给人冷脸,但是她更不知道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她。
“谈什么?”她淡淡地问。
蒋怡见她没有直接拒绝,便有些高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去医院外面的茶馆坐坐,不会耽搁你很久。行吗?”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严真第一次恨自己不能心再硬一些,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向她说不。现在的她,做不到。
沉默须臾,就在蒋怡的神色渐渐变得尴尬的时候,严真默默地点了点头。
此刻正是上班时间,医院外的茶馆并没有多少人。
严真并不常来这里,只点了一壶花茶,给自己和蒋怡各倒了一杯,看着升腾而出的雾气没有说话。
蒋怡轻啜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抬头凝视着严真。或许是她的错觉罢,她总感觉能够与她面对面坐下的严真并不像前两天在医院见面时那样剑拔弩张了。她想,现在或许是谈一谈的时机了。
蒋怡斟酌着开口:“严真。”
“嗯?”严真抬头直视着她,眸光中未来得及敛去的冷意让蒋怡顿了顿。
她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笑容:“我知道,你可能很生我的气。因为我不顾你的劝告又来看了你的奶奶。但是严真,有些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
严真摩挲着茶杯,哦了一声:“我明白,可是我说过,我不太想在你面前提起我的父亲。”
“严真,你别这样……”蒋怡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严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蒋怡便尴尬地停在了原地。
严真想,蒋怡这辈子估计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这么说,她确实选对了一个丈夫,能够让她受人尊敬,不懂得什么叫走投无路,更不懂得什么叫灰心绝望。她的人生才多少年了,不满三十年,可是严真却觉得比她活得还累。
“我父亲,从来没有提到过你。所以,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好。”严真看着她,淡淡地说道,“我父亲死得太仓促,我赶到的时候他的全身已经僵硬冰冷,所以也没有来得及留下什么遗言。我曾经试图问过关于我母亲的种种,不过那是在他喝醉酒的时候,他醒着的时候我从来不敢提,因为我怕他会觉得难过。”
“他去世了?”蒋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从卡座里站起!
严真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她,眼睛内是一片平静:“奶奶没有告诉你?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蒋怡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他是怎么死的?”
“突发的心肌梗塞,送到医院时便不治身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严真慌忙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音,才说,“不过这些与你可能没有什么关系了……”
蒋怡迷茫地看着她,许久才眨了眨眼睛,坐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似是在问严真,又似是在喃喃自语。
严真默默地为两人倒了最后一杯茶:“没有什么不可能。”她笑了笑,看着蒋怡,“我跟淮越过的很好,所以我一直觉得,过去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当做你没出现过。我不想知道你的身份,因为那个对我来说已经属于过去的一部分,也不介意你的家庭,只要我们互不干扰。请问……”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像是在斟酌用词,“请问,你能满足我的这个要求吗?”
“严真,我……”蒋怡有些慌乱地站起,可是看见她的目光是如此坚定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慢慢地妥协了。像是支撑她的力气全部用尽,她几乎是瘫坐在了卡座里,连声音都沙哑无比:“好。这段时间打扰了,对不起。”
严真笑笑,努力维持镇定地说:“没关系。”
说完招来服务员结了帐,向蒋怡微微点了点头,不等她有没有反应,直接站起身来迅速离去。
一口气跑回了病房,看到顾淮越在涂晓的搀扶下走回病房。三人面面相觑,严真傻笑着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涂晓见状迅速识相地离开,留下顾淮越一个人挪着步子向严真走去。
“跑这么急干什么?还穿这么少?奶奶走了?珈铭也走了?”他顾自问着,却忽然被严真抱住,力度大的他险些没站稳。他撑住了门,有些意外地看着严真。
“怎么了?”他不放心的问。
“淮越,不管她是不是,我都不要她了……”她说着,声音还有些喘息,“我只要你们,行不行?”
顾淮越微微一怔,很快反手抱住她,比她的力度要大得多地把她带进怀里,下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地说:“好。”
手术日程安排下来之后严真终于松了一口气。
手术结束之后顾淮越就可以回C市休养了。天气渐渐变凉,严真还是喜欢C市多一点。因为那里比B市要温暖一些,要舒服一些。
晚上的时候刘向东过来看他,说是有事情要跟他谈,还特意借了医院一个小会议室。
顾淮越懒懒地往椅子上一坐,问:“怎么了,老刘?”
刘向东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话说这么一说,可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却是瞒不过他。顾淮越手指无意识地敲敲桌子,骤然坐直了身子:“得了老刘,我多少也算了解你。每回你摆出这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事,说吧。”
老刘有些尴尬地看他一眼:“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昨晚接到席司令电话么,说是国防大学问下面要人,他寻思着你这身体条件也不太适合在野战部队待了,去那边可能好一些。所以要我找你说说。”
顾淮越闻言低头沉默片刻:“这是命令?”
“不是!”刘向东立刻表明态度,“席司令员说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不过淮越,我觉得……”
“觉得这个安排挺适合我这个病号的?”顾淮越接过下面的话,老实人刘向东立马被他噎住了。
顾淮越笑了笑:“那老刘,这要换了你你去吗?整天去跟一帮没长大的军校生玩儿过家家?这还有什么意思。”
“就是,没什么意思!”刘向东拍腿叹道,可又忍不住说,“这不是考虑到你的身体状况还有你的家庭么?这样一来你跟你老婆在一块儿时间不就多了。”
这倒是一个好处。
见他似是在犹豫,刘向东又趁热打铁:“怎么样?”
顾淮越一时有些沉默,许久,在刘向东等待的目光中开了口:“我考虑考虑吧。”
“哎!”首长交给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刘向东轻松了不少。可转念一想这个人是自己并肩作战,同袍同泽的战友心里多少又有些难过。
送走刘向东,顾淮越迈着缓慢的步子向病房走去。推开病房的门的时候严真正在铺床,听见声响了抬头冲他甜甜一笑。
“回来啦?老刘走了?”
“嗯。”顾淮越淡淡应一声,在床尾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忙碌。
“怎么了?”严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而顾淮越则轻轻一笑,握住她的手。
“严真。”
“嗯?”
“我刚刚算了算,结婚以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好像连三个月都没有。”
严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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