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真欣喜,向正在一旁看书的顾参谋长眨了眨眼。顾淮越瞅着这一大一小,颇有些头疼。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全齐活了!
坐在医院外的小饭店里,严真为奶奶点了一碗热热的馄饨。皮薄馅大的馄饨和着暖暖的汤汁,倒进胃里舒服极了。在顾淮越住院这段时间,严真经常来这边吃,与老板娘也熟悉了。吃完饭严真陪奶奶走着回去。
这一路走得极为缓慢,奶奶一边任由严真搀扶着一边感叹:“看到你们相处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严真有些不好意思:“奶奶。”
奶奶觑她一眼:“都结了婚的人了,脸皮还这么薄。”笑了笑,奶奶接着说,“来之前我特意让你大伯把我送到了顾园,见了你婆婆一面。”
“唔,奶奶你有事?”
“其实是我存有私心。按说领一个证就算定下来了,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女,我想着怎么也得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吧。所以我就向你婆婆提了提,等淮越好了以后,找时间把婚礼给办了。不用多高级的酒店,我就是想看见你穿婚纱的样子。”说着奶奶站住,一双时间缀满皱纹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有些期待,又有些伤感,“你打小就好看,你爸爸在的时候就说啊等你长大嫁人的时候指不定多漂亮呢。可惜他去世的早,看不到了。所以你得让奶奶看到这一天,去了也好给你爸爸交代。”
严真不禁有些动容,鼻间微微有些酸楚:“奶奶,您好好的干嘛说最后一句,您一定长命百岁!”
奶奶哈哈笑了:“人是越老越认命,越老越看得开。我说这个不是让你难过,我就是想亲手把你交给一个我放心的人。”
严真平复了情绪,说:“奶奶您放心。妈她比您还着急,您不知道前些日子她一直带着我去看婚纱。都已经定好了,若不是……”
若不是他去了灾区,或许日子早就定下来了。若不是他受了伤,或许他们的婚礼早就办完了。
奶奶懂她的意思,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欣慰地笑笑:“我知道小顾的伤还得等些日子才能好,你们不说怕我担心我就不问了。主要是小真你没让我失望,你婆婆说有你在这边他们轻松了许多,你不知道我听了这个有多高兴……”说到最后奶奶竟然有些哽咽,严真不禁捂住了她的手。
“奶奶。”
她知道奶奶想起了什么,她一定是想起了她的父亲。
父亲当兵的时候其实一直很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在她身边。父亲一直对她感到亏欠,闲下来的时候就总是陪着她,还给她买糖吃。那时候严真最爱吃的糖就是大白兔,浓郁的奶香融化在口中,说不出的香甜。
她一直觉得他们就这么相依为命的挺好,直到有一次父亲生了一场大病。
父亲浑身难受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她看着奶奶拿着毛巾一边心疼地念叨一边给父亲擦汗,父亲神志不清间竟然把奶奶看做了另外一个人,拉着她的手低哑着声音叫她的名字。
那是严真第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她从来没听过父亲这么痛彻心扉地喊一个人,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直到把奶奶都给念叨哭了,拿着毛巾抽他一下他才安稳了下来,喝完药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后来她问奶奶那是谁,奶奶含含糊糊地不肯说。但其实她那时也多半猜到了,在奶奶和父亲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在父亲的相册里看到过一个陌生女人的照片,她长得很美丽,眉目间有着淡淡的忧郁。只是严真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照片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若不是父亲昏迷间念出她的名字,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会是她的母亲吗?
忽然奶奶反握住她的手,严真回过神,听奶奶说:“当初你跟小顾结婚的时候是不是也被我逼急了?”
严真有些羞于承认,索性不说话了。
奶奶叹口气:“其实我心里清楚的,也没想你那么快就要带回来一个结婚对象。那天你给我说了之后我心里也直打突呢。直到后来看见了小顾,不知道就怎么放下心了,说来也真奇怪。”
严真觉得好笑:“那是您受父亲的影响,觉得穿军装的人就是好人。”
奶奶打她一下:“照你说的那么多军人我也没把你随便嫁给谁啊,缘分到了想拦也拦不住。你看你们现在不是挺好,刚刚还……”
话没说完,严真就伸手捂住了奶奶的嘴,嗔道“奶奶,您怎么跟珈铭一样了!”
奶奶见怪不怪:“跟珈铭一样怎么了?那还招人喜欢呢。”说着甩开她往前走了。
严真在后面干着急,一跺脚,跟了上去。
医院的病房一向是个安静的地方,可是今天顾参谋长的病房可谓是空前的热闹。顾淮越一边坐在床头翻着军报一边看着床尾的一大一小斗嘴。
“你耍赖!你竟然悔棋!”小朋友涨红了脸气愤地看着涂晓涂军医。
涂军医得意洋洋:“小朋友,你战术不精就不能怪敌人包你饺子啊。顾此失彼可是兵家大忌啊,好好跟你爹学学,你爹还是个‘参谋长’呢,你这心眼都长哪儿去了!”
“你耍诈!”面对同样说话一串一串的涂医生,小朋友生平第一次词穷。可怜兮兮地向顾淮越投去“请求火力支援”的眼神。
要是搁在平时顾淮越肯定是不理的,可是这回不行。涂军医刚刚那席话明摆着把他们父子俩“一荣俱荣”地连带着损了一遍。
他放下报纸,瞥了涂晓一眼:“珈铭刚学下象棋,你不能让让他?”
涂晓晃着一根手指表示拒绝:“我这是对他进行挫折教育,不在失败中奋起就得在失败中牺牲。”
看样子挺有道理的,顾淮越默默收起报纸,背着手向他们厮杀的战场走去。他用脚踢了踢小朋友的小屁股
小朋友立马抱住他的腿:“首长,打败她!”
“上阵父子兵啊?”涂晓一边摆棋局一边若有所思道,“要不咱压个注?”
顾淮越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涂晓顿时两眼放光地看着顾珈铭:“把你家小子借我玩两天,带回家给我老头老太看看,他们天天念叨外孙来着。”
小朋友提高警惕地瞪他一眼,然后又立刻眼泪汪汪地揪住顾淮越的衣服。
参谋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行……”
闻言,涂晓立刻激动不已,小朋友则是被吓的睁大了眼睛。顾淮越看两人一眼,淡笑道:“只要你不怕伯父伯母催的你更紧,我无所谓。”
涂军医一下子蔫了,棋也下得没精神了。她本来棋艺不精,跟小朋友下是半斤对八两,碰上个擅长摆兵布阵的就没用武之地了。
涂晓烦躁地推了推棋盘:“不下了。”
顾淮越看着她:“怎么了?”
涂晓粑粑她刚剪的一头短发:“烦。”
顾淮越闻言不禁笑了。看来她跟沈家那个猴子真是一对,连小动作都一模一样:“让你烦的人又不在这儿,你这情绪闹得可不对。”
涂晓瞪他一眼,还真就反驳不出来。她烦就是烦这个,看见沈猴子她觉得烦,看不见了她更觉得烦。
烦得她挠挠头站了起来:“不玩了,工作去!”说着捏捏小朋友的脸,被瞪了一下之后耷拉着脑袋走了。
顾淮越盯着被涂晓砰的一声关住的门出了一会儿神,淡淡地笑了笑,转过身来看着小朋友:“怎么样?解气没?”
看着土军医灰头土脸的样子小朋友咯咯地笑。
顾淮越弹了弹他的小脑瓜,垂眉看着他:“这叫打蛇打七寸,是战术问题。得等你长大了才能懂。”
小朋友嘴巴一撅,反驳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三声敲门声。顾淮越抬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来的人让顾淮越有些意外,他不禁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而差点推门而入的蒋怡,则是站在那里与顾珈铭小朋友大眼瞪小眼。
蒋怡低头跟小朋友那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对视了有一会儿后才堪堪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身后的顾淮越。稍一理头发,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顾淮越怔了一下,才把蒋怡让进屋:“没有没有,您请进。”
蒋怡微笑着点了点头,走了进来。顾淮越转身揉揉小朋友的脑瓜:“你去找涂晓阿姨玩儿。”
小朋友不想去,可是看着蒋怡又莫名地有些抵触。只好嘴巴一撅,找涂军医去了。
顾淮越为蒋怡倒了一杯茶。
蒋怡半起身接了过来:“别这么麻烦,我来是想看看你的病情如何。”
顾淮越慢慢在旁边坐下:“没什么大事,好的差不多了。”
“说是这么一说,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养还是要养的。你们当兵的一年没几天休息时间,现在你权当放大假了。”
顾淮越淡淡一笑:“您说的是,不过让您也跟着担心我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蒋怡笑了笑:“无妨,娇娇爸跟你爸怎么说也是老战友,偶听孟川提起你的伤是让我过来看看。”说完掀开了茶盖,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
其实蒋怡拐了一个弯,虽然沈一鸣有这个意思,但真正促使她过来的还是自己的女儿。沈孟娇听说他受伤的消息之后也是非常担心,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好亲自过来,只好让母亲来。
蒋怡放下茶杯张望一圈:“家里就小家伙一个人在这里陪着你?”
顾淮越摇摇头:“严真留在这里陪我,小家伙今天跟严真奶奶刚过来的,过两天就回去了。”
蒋怡点了点头。严真,他二婚的妻子。不知道怎么,一提起这个人的名字蒋怡立刻就想起了她的脸,清秀柔和,应该是一个性子温婉的人。
因为不常见面,这客套话说完了一时就不免有些冷场。正待此时门外走廊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童音,顾淮越听见笑了笑
“是小家伙,应该是看见严真跟奶奶了。”
蒋怡也站起,微微一笑:“他们回来了?那我倒是要见见了。”
说着跟着顾淮越向外走去,只是,刚跨出这病房门,与迎面走来的人一对视,蒋怡的脚步不由得顿在了原地。
严真显然也看见了他们,原本是与小朋友有说有笑的,待得走近看清站在顾淮越身边的人是谁,那笑容就生生僵在嘴边。眼睛睁得老大,几乎是有些愕然地看着蒋怡。手中提的苹果就势从手中脱落,一个个透红的苹果像脱了线的珠子一样在走廊上蹦跶着。
严真顾不得去捡,转头就去看奶奶。而奶奶也僵在原地,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淮越敏锐地察觉了一些什么,打发小朋友去捡苹果,走过去扶住严真的肩膀:“怎么了?”
“我,我……”望着他的眼睛,严真努力镇定下来,“我没事,只是,只是奶奶……”
说着严真就感觉奶奶的身体向后倾了倾,似是站不稳。
顾淮越看着奶奶煞白脸色和骤然紧促起来的呼吸,眉头微微皱起:“我把奶奶扶进去,你去叫医生。”
见她犹愣怔着,顾淮越不禁把声音又压了压:“严真。”
严真猛然回神,说了个好字之后转身飞快地去找涂晓。
而一直站在原地的蒋怡仿似屏住了呼吸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在顾淮越扶着奶奶进屋之后才缓过来,猛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跳的厉害。
又见面了。
暌违二十多年,又见面了。
医生来时奶奶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缓,经过简单的检查之后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只简单地吸了一些氧气和打几瓶点滴。
看着奶奶渐渐红润的脸,严真有些不放心的问医生:“真的没什么问题?”
年轻的医生笑笑:“没事了,是供血不足导致呼吸不畅。老人家血压有些高,这方面要多注意,不要让她受过多的刺激。”
严真点了点头。
涂晓送医生离开。严真站在床边,除了替奶奶掖掖被角拢一拢头发之外,其余时间一动不动。小朋友看着她,也不敢说话。
顾淮越安置好小朋友,走过去箍住严真的肩膀:“严真。”
严真回过神来,看着他。
“别担心了,奶奶没事。”
“我知道。”她握住了他的手,“谢谢你。”
顾淮越失笑:“说什么傻话呢。”
严真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待得奶奶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后,严真才转过头,看着顾淮越说:“淮越,我是有些话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原以为可以的话永远都不要再提起。只是现在好像不行……”顿了顿,她又说,“所以你先等我一会儿好吗?等我把问题处理完了,再告诉你。”
顾淮越看着她,有些担心:“我不会勉强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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