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出来了,不是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么?这次是什么?”沉君一如既往地无视了我的控诉。
我眨了眨眼睛,想到了我正在写的东西,调皮地说了句:“Surprise~”
“反正你总得告诉我的。”沉君不慌不忙地说,以笃定的口吻。
我撇了撇嘴,虽然不太服气,不过她说的是事实。昨晚睡前想了很久,觉得可以慢慢地攒着给沉君当礼物,如果赶不及她来年的生日,就勉强后移一下折那句“Merry Christmas”。
我看着她煎的形状好看的蛋,咽了咽口水,没好意思打量她,低着头把问过很多次的问题又重复了一句。“赵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
说完之后突然就有了勇气和底气,抬起头和她对视,我想她能看懂我眼里的的期待和坚定。
我以为沉君会敷衍了事就像往常一样很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过去,谁知道她偏了偏头,似乎是很努力地在思考。
“其实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的轻浮很笨拙,笨拙得很可爱,就像那种无害的小孩子。”
“所以你喜欢我?”我有点难以置信。
“当然不,怎么可能,你让我说完。”沉君摸了摸我的头,弄乱了我本来就不太整齐的头发。
“然后很巧,在医院又遇上了,当时你眼睛里就像掉了星星,我也没有想到。不过要说喜欢你的话,我也不太清楚,大概一定要说的话,还记得那次酒吧给你打电话么?我把通讯列表翻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找了你。”
“我其实并不知道我那样孤注一掷的信任是不是值得,我不太想把我脆弱的样子暴露给人看,其实那时候也只是好感,我们甚至还不熟。但是你来的时候,我觉得很安心,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你伸起手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这么久了都忘不了你局促又不安的那个样子,虽然很傻,但是真的就是没有经过思考地,起身抱住你,觉得如果时间能停留在那一刻就太好了。”
我看了看沉君现在的表情,温柔而平和,那段回忆于她就像一场时隔多年的梦境。我写了这么久,其实并不是因为我的记性有多么好,只是有她存在的时光就鲜活起来,多少年都深刻得一如既往。
沉君竖起食指在我眼前晃了几下,我隔了一会儿才从发呆放空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明明沉浸的人应该是她,最后失神的却是我。
那么久的问题一下子有了答案,突然有种怅然若失但是又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知道以后才发觉,其实起因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享受过程以及现在的结果。
并没有谁和谁的告白,没有偶像剧和言情小说里那么跌宕起伏的情节,我跟沉君的交往过程单纯质朴就像山里面的水,用在文学作品里就是不加修饰的白描。
我们就像两条互相不知的溪流,逐渐地汇聚在一起,彼此吸收融合成奔流的河,最后的目标是大海。只是这奔走的路,一走就是许多年。
吃完早餐以后,沉君去书房忙她的工作,我看了看已经发送出去给客户的邮件,叹了一口气继续努力地想着往事。
那时候我和沉君的交游逐渐频繁并密切了起来,这引起了我们周围的尤其是她的朋友的警觉。
许多人都觉得,我是一个年少轻狂的人,沉君和我走得太近并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沉君比我大,并不像我一样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挥霍对于沉君来说已经所剩无几的青春。
有一次,沉君脸色有些阴沉地跟我说想跟我一起出去吃饭,有她的一些朋友。我看着她的神情,并没有多问,只是在跟她一起收拾好准备出门之前,莫名地觉得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站在那家餐厅的门口,突然就心慌起来。
那时候的心情很复杂,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咬咬牙杵在门口沉默不语地看着沉君。沉君是知道我的无奈的,她握紧了我的手,用眼神给我勇气和力量。
沉君的朋友比我们早到,坐的很整齐,一致地沉默不语地打量着我,视线像舞台上的聚光灯。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暴露在橱窗里的商品,被人用眼光反复打量,尴尬窘迫得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比较合适。我尝试表现得自然而得体,只是在那些对这些早已得心应手的人眼里,我所试图做的一切努力都透着天然的傻气,这是沉君后来告诉我的。
沉君担忧地看着我,我笑了笑示意我尚有战斗的余力,让她安心。只是不知道,这些动作落在那些人眼里是怎样的表现。
谈话的大概内容我都忘了,只记得是很平常的生活,只是沉君的朋友早有约定似的,不给我插话的机会,试图让我觉得我是被疏离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的,以此达到让我理解我和沉君并不适合的目的。
可是我觉得他们并不清楚,在我适应了最开始的不自然之后,窘迫与尴尬都逐渐消失,因为沉君在我身边,所以我逐渐变得从容起来。用之后很流行的一句话大抵就是,她是我的盔甲。
恰到好处地接过话题,不让自己涉入太多的内容,保持微笑地倾听,在牵扯到自己的时候给出适当的答复。我的表现肯定不是满分,但是我觉得我并没有给沉君丢脸,这点从她朋友复杂的脸色中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出来。
只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们当着沉君的面尖锐地提出了我的问题,我看着他们向沉君列举着那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捏着玻璃杯安静地喝水。
?
☆、【6】'圣诞快乐'
? 我看着沉君本来已经缓和的脸色逐渐阴沉下去,就像暴雨之前不断卷积的乌云。在她爆发的前一瞬间,我拦下了她。
把水杯放下,最开始的紧张已经完全不存在了,我的视线扫过她的朋友们,个个衣冠楚楚,有倾慕她的人眼里对我的敌意不加掩饰,突然就笑了出来。
“如果你们想让我害怕的话,或许单独地把我约出来会更合适一些。你们是沉君的朋友,我尊重你们也不会逃避那样的邀请。我不知道她怎么想,只是如果你们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失望从而放弃,那真的是很抱歉了,这个人是我信心和勇气的源泉,只要她在,无论多慌乱,我都不至于溃不成军。”
“喜欢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我喜欢她因为我傻,她喜欢我因为她傻。”
我感受到了沉君赞许的眼神,坐下来继续喝水,看着对面的人想说些什么又无言以对的样子,因为并不需要太多的回答,沉君的表现就是最好的答案。
事后C小姐告诉我,她在最开始也是并不赞成的,只是真切地看见了感受了,才觉得很多事情是正应该如此的,和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就像我在之前说过的,我们是两个彼此拼凑完全的半圆,可能双方不是最完美,但是我们最适合。越完美是越千疮百孔。
用尽量简洁的文字叙述完了那段当时经历起来觉得无比漫长的往事,逐渐地感觉到冷起来。
想去加件衣服,沉君正好推门进来,手上是白毛巾裹好的刚冲的暖手袋。我不太喜欢用充电的,又怕冷怕得紧,沉君将就我,热水瓶里总是有充足的热水,而在她在的时候,我觉得冷的时候总会有一个热水袋恰到好处地送上来,就像现在一样。
“冷死了。”我不满地抱怨,接过热水袋先放在一边,用力地搓了搓手。
“你穿太少了。”沉君一眼扫过我的衣服,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哪知道,我以为还在秋天。”回头看了看日志,发现今天是冬至,我们在的城市,进入冬天总是很早,连日的太阳让我忘记了这件事情,思维总停留在秋天。
“冬至了。”她的语气有一点无奈。
“我知道我知道!”我指了指日历示意我看见了。
把电脑暂时合起来,我伸手给沉君,说:“冬至要吃饺子!”
沉君把我牵起来,有点抱歉地说:“太匆忙了,没时间去买面粉和馅,估计……”
我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伸手拿过一边的围巾给她围上,说:“出去吃吧,楼下王奶奶家的饺子,挺好吃的。诶不过你从外面回来就不冷么,我突然才感觉到的,你回来外套都没穿,瞎折腾什么啊,感冒了怎么办。”
“赶着走,就不冷了。”沉君把外套递给我,看着我穿上,随手替我理了理翻起来的帽子和领边。
时间过得很快,年尾将至,沉君与我都开始因为一些事情忙碌起来,平时堆起来的杂务这时候想要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地清完似乎不太容易。
我有时候会因为事情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而跳脚,这时候沉君总是会分心出来看着我,也不说话,就是以她特定的方式告诉我她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
这种方式,其实我很受用。
感觉忘了什么事情一样,眨了眨工作长久之后有些酸涩的眼睛,顺手揉了一把吉米的毛。吉米跳了起来,气鼓鼓地跑到一旁靠着床头看书的沉君,用爪子探她不经意从肩膀后滑下的长发。
无视吉米近乎挑衅的眼神,为了休息我看了眼窗外,突然觉得熟悉的景色有些陌生又不知道违和感在哪里。
呆呆地看了好一会才突然反应过来,扭头对着沉君说:“嘿,沉君,看看看,是不是要过圣诞了!”
沉君往窗外打量一眼,对街的百货大厦灯火通明,楼下是一颗被装扮好的挂满了礼物和彩灯的圣诞树,附近的小店铺门窗上都贴了雪花、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像。
“怎么了?”沉君转过头来看着我,她一直不太喜欢那种热闹,并没有理解到我这时候小激动的心情。
“我们要过圣诞了!”我伸了个懒腰把一直在写的文案存了关掉,躺倒沉君的身旁蹭了蹭她的腰。
“多大人了,跟猫一样,还跟它较真。”沉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得意地回瞪了吉米一眼。
“反正这么多年了,我就是不喜欢我喜欢的被太多人喜欢,猫也不行!”我理直气壮地抱着沉君的右手,顿了顿又开始说:“我们去吃火锅么?我记得第一个圣诞我们就是吃的火锅。”
“你还记得啊。”沉君的眼神开始变得平和而温柔,前面也提到过的,回忆中的沉君总会表现出这个样子,但是似乎只在我面前。
想着一起过一个节日就很幸福的我约了沉君平安夜一起去吃火锅,当时觉得欣喜不已。直到之后一次无意中发现她并不喜欢火锅店那种热闹而嘈杂的环境才知道其实她总是忍让我的。
有些人的爱,从来不轻易说出口,只是以特定的属于自己的方式去沉默地表达。你有时会抱怨对方并不如你爱她一样爱你,可是过后总会不经意地发现那并不差一分两分的深沉。
沉君爱吃清汤,我口味重一些,没有辣椒难以下咽,所以当时叫了鸳鸯锅。
那时候烫白菜,我看着沉君专注地看着勺里的肉,说了句“我很喜欢锅的名字啊”。沉君小心地挑掉肉里飘进的调味料,放进我的碗里,说:“一雌一雄才是鸳鸯。”
突然莫名地心虚,盯着她好看的侧脸,总觉得心里面有根细密的刺,一点都不致命,但是时不时地颠一颠,疼得紧。
我其实是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当时,并没有建立起像如今这般的“亲厚关系”。她太美好,心心念念的东西哪怕是经过努力之后得到,也会觉得不太真实,更何况我并不够好,至少无法与她相匹配。
☆、【7】
? 我总觉得眼前的沉君是个梦境,但是又不想醒过来。
因为她对我太好,纵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还是愿意执迷不悟。
沉君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失落,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一向有些冰,我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过来。
那时的我并没有之后和沉君朋友对峙时的那种自信和坦然,我对自己是不信任的,我用筷子拨动着碗里沉君给我烫好的羊肉,很干净很细腻,没有杂质。
“总觉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后面的一句我没有说完,自己咬着嘴唇越说越轻,心里面的酸胀感潮水一样。
沉君看我的眼神突然玩味起来,她说了一句:“你是嫌我年纪大?”沉君大我七岁,正好是寻常人的“七年之痒”。这也是我最开始的时候总担心自己的原因,因为足够幼稚不成熟,所以拼命地想去证明自己其实可以,只是每次都弄巧成拙。
我听着她的话,很快地摇了摇头,眼里露出的惊恐估计她也看不下去,侧过头去笑了笑。
沉君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在我龇牙咧嘴的时候慢慢说:“哪有那么多不确定,没有相逢恨晚的说法,只要遇见了就不算晚,我总感谢自己足够幸运可以和你在一起。”
沉君并不会说很浪漫的情话,那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一句平凡而普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