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刚才是谁找我?我是班霆”。
“什么?”
“嗯?……”班霆又重复地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刚才有谁找我?抱歉我正好不在家。”
“……是你?”奇异的一阵沉寂后,“你找谁?……”
“不是我找……是——”突然明白过来,换手握过电话,“……请问你是?”
“我是辛追。”
“……”班霆一瞬愣住了,赶快翻看妈妈给的那本便签,果然这个号码前后都没有写下所属者姓名,那么一定就是先前因为官司缘故,父母当时记下的辛追家的号码。
“打错了?”
“……嗯……好像是。”
“那么我挂了。”尽管接电话不用付费,不像打电话那样,家里为省钱还专门去楼下的店里用201卡拨号,但辛追显然没有继续这段对话的打算。
“嗯……”班霆听见耳边比起自己的应答更快出现的忙音声。他合上手机。走到问,“不是这个号码吧。”
“啊?”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那我记到哪去了……”站在屋中间四下环顾的妈妈突然回想起来,“啊呀呀,”她走进厨房,很快揭着一张贴走出来,“你看看我这记性,当时正好在炒菜来着。”
这回号码没有错,电话打完后,班霆从床沿边站起身。电话顺手要插回裤子口袋,但放进一半后又拿了出来。他打开手机盖,按下键盘后男生把电话贴到耳边,几秒沉默的等待过去,班霆说:“你好。抱歉还是我。”
“既然已经联系上了,所以我想还是告诉你一声,明天因为有活动,所以我得去你们学校一次。
“换句话说,如果发觉我来找你,希望你不会太惊讶,也不会马上翻脸走人。”
' Chapter THREE:“我才不会因小失大。”'
贝筱臣躲进化学实验室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听见关门声本能地惊跳起来,看清贝筱臣的脸才松了口气:“我靠,吓得我差点尿失禁!”贝筱臣笑着迎上去说:“你该找个大夫看看前列腺才是真的。”
全宇宙至此剧终4(5)
三个男生站在角落用酒精灯和电磁炉煮吃的,其中一个甚至还变出两条鲜鱼来。只是刚碰到铁丝网就粘了皮,然后程度冒出不小的灰烟。接连起伏的咳嗽声里,贝筱臣拉开窗帘打开窗,拼命往外扇气。
只是他头向外一望,立刻蹲了下去把自己隐身在窗台下面。被他的举动影响到,同样正在进行“烧烤组”活动的两名男生也赶紧找地方藏身。安静数秒后才小声地问出来:“走了么走了么……”
“什么走了?”贝筱臣靠着墙壁回过头。
“老师啊,你不是发现了老师吗?”
“穿着学生制服的老师么?”伸手朝脑后,指指窗外。
男生一从桌底下爬出来,扒住窗台一看,立刻狠狠地朝贝筱臣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真快被你吓死!不过是一对COUPLE,你躲成这样干吗!”
“什么什么?”男生二也移动到窗边,看见所指的目标后说,“啊……不过那个男的,他身上那个,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吧。”
贝筱臣坐在地上,点点头:“是啊是啊。”
“那两人你认识?”
“嗯,一个认识,一个还不太认识。”眼睛看着前面成排的桌椅,说完笑了笑。
之前举行的生物竞赛,虽然结果已经在上星期予以了公布,可是颁奖典礼依然定在今天,辛追学校的大礼堂中举行。尽管先前学校就拉起了祝贺的横幅,礼堂前不忘布置上了花篮,校内广播也宣传着因为当天会有电视台前来采访,希望大家注意服装整洁,文明礼貌云云,但这件与大部分人无关的事,自然也不会有谁放在心上。
只不过,明明之前自己也属于那个“大部分人”里,可眼下的状况却突然变得尴尬起来。辛追站在走廊上,远处传来鼓乐队迎宾的奏乐声,喉咙里好象有突然咽不下去的东西,堵得人发慌。而这个东西,在她看见穿过草坪朝这里走来的人影时,带着清晰的陨坠感,消失在了胸腔里。
“……是有什么事?”辛追咬住嘴唇。两人这时走到学校边门附近,周围只有化学实验室、物理实验室之类的操作教室,在下午第三节课后的时间,算得上人影稀少。
班霆转过身,看着辛追说:“其实我只是顺便。既然来了你们学校,刻意避开的话反而不自然不是么。”
“……得奖了?”辛追歪过头看着男生露出在书包盖一角的奖状卷筒。
“嗯。”
“……怎样?”
“还行。”
“意思就是一等奖?”
“嗯。”
“……”辛追有些莫名地生气,但她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词。
“就算是一等奖,也是我花了一定功夫才拿到的,所以你不用想得太尖锐。”班霆看穿她的表情,淡淡地说。
“你这种个性会很讨人嫌的。”辛追有些底气不足地瞪着他。
“是吧。”
如果性质仅仅归咎成“一次顺便的照面”,那么也就不会安排上太多针锋相对的敌视和辩驳。辛追虽然内心有不解和不适,可并非特定的时间也没有特定的刺激,终究还不足以引发事态的变化。
“说起来,你想打工么?”快要告辞前班霆突然问。
“嗯……?”含混地拖着尾音,是因为冷不丁的确实被问住了。处于家计的考虑,辛追很有想找份零工的打算,可以她眼下的年纪和学生职业,连最常见的快餐连锁都不会录取,所以这个想法也就一直被无奈地搁置了下来。
“在我家附近的,也算是熟悉的邻居,开了家小超市。之前有问过我,能不能介绍学生过来假日里帮忙,主要是送货之类的。”
“……嗯——”
“工资应该高不到哪去,但就当是打发时间也好。只是,”班霆看着辛追的眼睛,“如果你因为这是我提起的工作,所以不想接受的话,我也会觉得很合理——”
“没有。”辛追打断他,“我才不会因小失大。”
班霆牵扯着嘴角,不紧不慢地笑了笑:“哦是么。”
全宇宙至此剧终4(6)
“那麻烦你改天给我那个超市老板的联系电话。”
“嗯。”
也许是最后这段话奇妙的语境,又或者出于对男生为自己引见的礼节性回答,辛追送班霆到校门前。男生将书包转到身前朝里翻找着公交IC卡时,辛追先看见了因为他的动作,而从衣服口袋中被拱挤露出的卡片一角。她伸手抽了出来,递到班霆面前。
“……哦。”男生应了一声,随后,“谢谢。”接了过去。碰到女生的指尖。很小的表面积接触。
或者,在这个时候就可以想,为什么事故偏偏选择了自己和他,这样两家人。
' Chapter FOUR:“你想想这个家是谁来撑。”'
赶上前面那个骑车人后,裴七初先闻到了一股好玩的气味,她打了个车铃,贝筱臣转过头来:“唷。好。”
“身上怎么了?”
“嗯?”低头看了看,“哦,刚刚在烤鱼,结果反而弄得一团糟。”
“烤鱼?”
贝筱臣简单讲述了一下“化学实验室”中诞生的“烧烤小组”,裴七初笑起来:“高二也好闲啊。”
“乱讲,”接着他问,“后来你看见辛追了么?”
“嗯?”女生回忆到,“下午自修开始就没看见了,怎么?”
“没事。”
“说到这个,”裴七初想起来,“前天从班主任那里听说的。”
“什么?”
“好像辛追家里遇到不小的困难,他爸爸得着重病,妈妈也下岗了……还是妈妈生病,爸爸下岗?啊抱歉记不太清楚……”
“没事,你接着说。”
“好像家里不久前还背着笔不小的债,她向老师打听过有没有成为捐助对象的可能。”裴七初提醒着,“不是马上要搞一个什么献爱心活动么。老师正在调查她家的情况吧。”
“……唔。”
裴七初观察着男生的脸色:“你果然很关心她呐。”
“小时候就认识,到现在也挺多年了的朋友,又出了这么多事,不可能不关心吧。”
“那么,是只要满足认识挺多年,和家里出了事的条件,你就会关心么。”
“欸?”
“我会在前一条上努力的。”裴七初朝男生笑着,“欸欸,红灯啦!”
“啊……”这才转移注意地握紧刹车。
积极一点的话,只能这样想了。车骑到桥下,裴七初与贝筱臣告别,她想起妈妈早上的叮嘱,说家里一张购物卡似乎和标注的金额差了100元,因为购卡点就在裴七初放学的路上,于是妈妈嘱托她回家时去售卡点查一查。
女生把车停在人行道上,走进小小的一间门店。坐在窗口柜台后的中年妇女正在打着电话,裴七初敲敲窗户,对方冲她挥了挥手,大概示意着“你等下啦”,裴七初于是在一旁的座位上等下来。
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毫不避讳的嗓门宣扬着“欸我儿子要是结婚还能多个户口呢”“你搞什么呀”“我听隔壁邻居说的”“动迁,一个户口硬是要到30万”。二十多分钟过去,裴七初忍不住又上去敲了下窗户,对方才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
“做什么啦?”
“这张卡里的金额,标注着300,可前天我家用的时候,看见里面才只有200块。”
“不会的吧,是不是你们搞错了啊。”
“麻烦阿姨帮忙看看吧。”
窗口里的手把卡接了过去,在终端机上一扫后果然只显示了200。
“是不是你们用过啊。”
“没有啊阿姨,刚刚才拿出来准备用的。”
“难说哦,我们常常碰到的,明明用过的跑来说‘不知道为什么少了钱’。”
“……阿姨不是的。你帮忙看看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错。”
“我们这里只能查金额,不能像那样联网查在哪里消费过。”一边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对方把卡扔了出来,“我们也没有办法的。”随后便接起了电话,“喂,欸,是的呀,好多人咬死了不到30万决不搬的”。
全宇宙至此剧终4(7)
裴七初车骑到家楼下,看见自己的爸爸正好掏着钥匙开楼道底下的门锁。
“哦你回来啦?”爸爸回头问。
“嗯……”
“今天蛮晚啊?”
“妈妈让我去查一下卡里的钱出什么问题。”
“怎么样?那结果怎么说?”
“他们也没办法。”
“欸,这种机构,出了事都是不会承认的。”
裴七初看着爸爸发福的身子在前面一级一级上着台阶。一边摇着头说:“这一来你妈妈又不知道要这么烦了”“欸,前天刚发的时候她就让我马上打电话去问”“问出来不也是这个结果么”“又能怎么样呢”“就当哑巴吃黄连吧”。
——“我爸爸啊,以前是个很火暴脾气的人咧。小时候他带我去游乐园,乘那种座椅像荡秋千一样,有几十个,一发动就会哗啦啦绕着圆圈转起来的设施,嗯,你知道的吧。结果前一批的人刚结束,我就冲进去抢了个位置,可检票员在随后硬说我已经坐过一次了,拉着我拽我下来,于是我就看见爸爸一下冲过外面的护栏,抓住检票员的领子要跟那人打架。”
——“当时他又高又瘦,揪住别人就说‘谁允许你这样对我女儿’?!我当时哭了,不过是其实主要是被他给吓哭的吧?呵。”
晚上果然和爸爸所说的一样,妈妈开始喋喋地说着“那这100究竟是少到哪里去了”。说到后来的确让裴七初按耐不住回了一句“算了,少就少了吧,有什么办法啊”。只是引来了妈妈更激烈的反应。
“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我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你爸爸这么大的年纪还丢了工作!家里的房子还有十万贷款没还!你高中读书学费生活费哪个不要交?你平日不再伸手要钱就不错了!你是眼睛一张,吃完早饭就去上学,晚上回来电视看看,睡觉过得太平!但你想想这个家是谁来撑!本来已经不得不省,你还‘少就少了’,你讲这种话有没有一点良心?”
裴七初放下筷子,看着妈妈。
如果换了更小的时候,妈妈说这样的话,自己肯定是听不懂的。而当时的妈妈,也不会用“这个家谁来撑”的句子教训她。只会说一些更简单的“你不懂事”“你不听话”吧。
有些事情,也许根本还是不懂的好,不记得的好,不了解的好。某天也许自己还在高兴着一两个玩笑话能使父母成为理解的听众,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自己的理解,想法,已经正在逐步向他们靠拢。
书上文绉绉的词语说那叫“成熟”。
而与此同时的代价——原先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只有父母才明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