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第一次跟几个领导打牌的小主管打了个圆场,“不要紧,不要紧,打牌嘛,消磨时间而已,无论输赢,无论输赢。”
向远放下牌一笑,“话也不能这么说,无论输赢,那坐在这半天又是何必呢?”
小主管见她笑着,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有些担忧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偷偷看了叶骞泽一眼,叶骞泽却索性放下了牌,笑道,“输了输了。走,向远,不是说下午江源的人跟山庄这边的工作人员有一场篮球赛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
几个人一路朝山庄的室内球馆走去,他们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向远还没坐下,半眯着眼睛朝比赛场上定定看了一会,然后忍俊不禁的对叶骞泽说,“我还说是谁这么眼熟呢。”
“谁?”叶骞泽闻言可朝她说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笑了,“这孩子,什么时候跑来这,也不打声招呼。”
场上跟山庄代表队一样穿着白色球衣正在跑动的人不是叶昀又是谁?
“不是说好不许请外援吗?还是山庄这边自认不敌,把他给招来了。”叶骞泽笑着说。
向远坐了下来,接过服务员赶紧端过来的茶,顺手递过去给叶骞泽,“我还是喝白水吧,这个瓜片倒是你喜欢的。再说,山庄没他一份吗,这也算不上外援。”
“看,又护短了吧。”
“哪里的话。”
“别不承认。”叶骞泽笑道,继而又说,“对了,阿昀前几天到公安局城南分局报到你知道了吧。这孩子长大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拗。就像以前他打定了主意不肯跟爸爸回城,谁劝都没用,就听你的话。”
向远摇头,“得了吧,他要听我的,还会往刑警支队去。算了,你这宝贝弟弟都说了让我别管他的事,我也乐得省心。”
“你嘴上不说,心里真能不为他们想?”
“他们?”向远不禁有几分奇怪。
叶骞泽说,“我说的他们,除了阿昀,也包括向遥。你就真能不闻不问她的事?前几天向遥到我办公室来了一会。”
向远地腰慢慢直了起来,嘴上却一言不发,她等着叶骞泽往下说。
叶骞泽犹豫了一会,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回向远德手边,“她也没说什么,就让我把这个还给你,还说她现在过得挺好,用不着给她钱。”
向远无声地笑了起来,不用猜,她也知道叶骞泽转述的话是经过了加工和美化的,向遥一旦发觉了钱是她给的,说的肯定是:“我不要你的臭钱。”
向远接过那张卡,小心地放回身上,向遥清高,扔回来也就算了,可她自己不能跟钱过不去。里面没有一分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向远只是不知道,要是向遥知道她和滕俊现在的工作都是向远托了人,才能这么顺利安逸,还会不会继续留在那个岗位上,是不是还会刚烈到底,宁可喝西北风,也不要向远的接济。
“姐妹俩,何苦弄得那么僵?向遥也是小孩子脾气,太任性了。”
叶骞泽有些忧色。
“她无非是为了滕俊的事恨我,总觉得我算计了他们,我这个姐姐做的太失败,竟然留给她的是这样的印象。骞泽,也许当初我该听你的,什么都不管,把滕俊留下。”
向远行事一向举手不回,叶骞泽很少见她这样置疑自己的决定,她叫的那声“骞泽”,流露出只有在面对最亲密的人时才有的倦意,让叶骞泽心中一动,正待说话,便听到负责场地管理的小姑娘一声惊呼。
原来叶昀代表山庄上场打球,江源和山庄虽同属叶家产业,但是在经营和人员方面毫不相干,而叶昀这几年去到公司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场上江源这边的队员没有一个认识他是老板的小儿子,只当他是场上对手里的棘手人物,处处处心积虑盯防,打得着急上火了,不时也使出一些较真手段,身体上的对抗变得更加激烈。
叶昀自小练球,技术相当不错,既占了身高优势,又因为长年锻炼,身手远比那些略为发福的江源中层管理人员灵活,所以在山庄这边整体技术略逊一筹的情况下,也轻轻松松将比分始终保持在领先十分左右。他原本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孩子,尤其在球场上,更显得动作矫健,英姿焕发,吸引得看场的女孩和几个服务员都死心塌地地为他欢呼和加油,方才一个投篮命中之后,就连江源这边的几个女主管都倒戈帮他叫好。
那些一直被他压着打的江源一方原本就憋着口气,看到此情此景更为不满,拼抢之中刻意的冲撞,叶昀跃起投篮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一前一后两个比他壮一倍的江源队员就朝他冲了过来,他没有想到这一着,狠狠撞上,肉体相撞那特殊的一声“碰”,向远听在耳朵里都觉得疼,果然,叶昀也咧了咧嘴,眉头皱了起来。
叶骞泽站了起来,走到场边,跟业余的裁判低语了几句,裁判刚做手势,叶昀看见了,连忙摆手示意没事,他朝哥哥的方向露出个笑脸,活动了一下肩膀,就又跑动了起来,刚才的那一幕似乎对他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他跑动更为积极,相比先前的轻轻松松游刃有余,这会才像倾尽全力,可又不似生气发狠的模样。
比赛很快在裁判的哨声中结束,山庄这边获胜,叶昀和队友一一击掌欢呼,也跟对手笑着打了个招呼,小跑着朝叶骞泽和向远这边来。
“哥,向……向远。”
叶昀一身是汗地跟兄嫂打了声招呼。
“打得不错啊,阿昀,刚才没事吧。这帮人拼抢真是没有分寸。”
叶昀接过场馆小姑娘红着脸递过来的湿巾,腼腆一笑,表示感谢,然后一边擦汗一边对大哥说,“不关他们的事,球场上碰碰撞撞难免的。”
湿巾半覆在脸上时,叶昀没有什么底气的偷看了向远一眼,她刚才恰好接了一个电话。叶昀之所以在向远面前心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之前向远跟市局的谢局长打了招呼,叶昀一毕业,就顺利的分到了市局的控告申诉处,虽说只是个小小干警,但同一批毕业的同学谁不知道,没有过硬的后台,能留在市内都算不易,至于能到市局机关,那简直就是不知道哪里去找的好事。控告申诉处无非是管理市内公安机关的信访工作,既轻松体面,又远离职业危险。谁知道叶昀报道第一天,就向主管部门打了报告,要求到基层去。最后上级也批了,就把他放到了市城南分局。
叶昀丝毫不觉得下基层有什么不好,他做警察,不是为了在办公室里拆信,对于调到城区分局的这个结果他非常满意,上班一段时间,和同事相处得也很融洽,学到了很多大学里老师没讲到的经验和知识,每天工作也相当开心,只是一想到向远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觉得心里一阵不踏实,他没有听向远的话,还把她的好意辜负了。
叶昀不怕危险,他喜欢这份工作的挑战,但是却怕向远失望。
向远接完了一个客户的电话,抬头看了看叶昀,“怎么忽然跑过来了?”
“哦,今天我轮休,滕云说他打算上场的,身体有点不舒服,找不到更好的人顶替他,就问我能不能过来,结果我就来了。”
叶昀的小小心虚其实向远看在眼里,她想起自己接到市局的谢局长打来的电话时,气不打一处来的恼火,不过正如她后来对谢局长说的,算了,既然叶昀一心一意要“除暴安良”,那就让他去过过瘾吧,等他腻了,到时候再考虑工作调动的问题。她希望谢局长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有很多警员,到了退休的那一天,都未必见过歹徒拿在手里的枪。
“你怎么越锻炼就越单薄啊,刚才那俩人,差一点就把你给撞天花板上了。”说实在的,叶昀看上去实在比他实际上要温柔一些,他并不是那种肌肉纠结型的运动高手,而是匀称而偏瘦一些,再加上那张骗人的脸,很容易让人误以为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
叶昀讪讪地笑着,拍拍自己的胸口,“我的肉都长在骨头里,属于高密度型的。”他见向远虽然嘴上损他,可是却没有最害怕的疏远笑容,顿时如释重负,心情好了,也知道在她面前贫上几句。
第六十四章 劝酒
方才在球场上,江源那边大多数人都以为叶昀不过是山庄工作人员中的一个小喽罗,比赛结束了,才发现他跑回了叶骞泽和向远的身边,三个人对话的神态和笑容无比亲近,这才有较为灵醒的几个人想起了叶家还有一个不怎么出现的小儿子,算起来也是这个年纪,再加上叶昀和叶骞泽有七分相似的五官和神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之前上场的几个队员纷纷交头接耳,懊恼自己后知后觉,在比赛过程中没轻没重的,冲撞了小东家也不知道。叶家的小儿子虽然从来不管家里的生意,但是江源里不少人听说,不但叶秉林对小儿子是予所予求,叶骞泽更是对弟弟爱护有加。
赛后,出了一身汗的队员们都在球馆配备的冲凉房里作简单的冲洗,叶昀也在,江源那几个人见到他,尴尴尬尬地打了个招呼,正想着该不该道个歉,没想到叶昀竟然是浑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气恼的,灿烂无比地给了他们一个笑容,还连说他们打得不错,下次再有比赛可以叫上自己。
这些江源的中层对叶昀知之甚少,他们熟悉的几个叶家人里,叶秉林的威严自不必说,叶秉文的阴鹜人所皆知,叶骞泽虽然为人和气,但过于含蓄,向远这个叶家媳妇更是出了名的精明透顶,在她面前谁敢有半点含糊。这么比较下来,叶家这个小儿子的单纯明朗不能不说让他们意外。
叶昀的笑容再澄澈不过,没有丝毫矫饰,完全不是面上一套嘴上一套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于是乎,从冲凉房出来之后,几个江源的老油条俨然已经跟他称兄道弟,无比熟稔,相互约着改日球场上再切磋。
球赛结束,已到晚餐时间,向远回房间一趟,步入餐厅时看到叶昀和不久前还在场上杀红了眼的对手勾肩搭背,聊得不亦乐乎,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
那些个中层在向远面前还是很讲规矩的,见她走到叶昀身边,纷纷停下笑闹站起来叫了声“向总”,然后转移到别桌入座。
“聊什么这么高兴,肩膀不疼了?”向远问叶昀。
叶昀笑道,“我又不是女孩子,哪能那么弱不禁风。聊下次一起打球的事情。”
“你倒很容易跟人混熟嘛。”向远仍然记得他小时候那个内向的爱哭小男生模样。
叶昀主动认为向远是赞扬他,“对啊,我刚分到我们城南分局不久,局里的同事领导我也很快都混熟了,他们都挺喜欢我的。”
“其中女同事比较多吧。”向远禁不住逗他。
“哪的话,我们局的女同事都是阿姨。”叶昀的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
“前些年带到你爸病房里来的那个小女朋友呢?”
叶昀差点没把手边的热茶打翻,磕磕巴巴地说,“什么小女朋友啊,就是同学,她分到别的分局了,真的!”他说得认真无比。直到看到向远眼里强忍的笑意,才知道自己又傻乎乎地被她逗来开心了,不由得怏怏地说,“不跟你说这个了,我对那些事情都没有兴趣的。”他长得好,性格也好,从小身边围绕的女孩子就没有间断过,不过他对那些女孩都非常友好,自动自觉地跟别人做起了朋友,不管漂亮的还是丑的,都一视同仁,特别要好的倒是当真一个也没有。
“什么没有兴趣,都大学毕业了,有情投意合的找一个有什么关系,也省了你爸爸、哥哥老是记挂着。”
向远记得有一次叶骞泽去看叶秉林回来,跟向远说起叶昀的事,私下还不无担心地提了一句,“虽然感情的事是要缘分的,但是以阿昀的条件,从小到大,一个上心的女孩子都没有,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对女孩子没有兴趣,这不太符合他这个年纪男孩子应该有的表现吧,你说,他该不会是喜欢男……”
“别胡思乱想。”向远当时就断然否定了叶骞泽这一担忧,虽然她也不太好说叶昀究竟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也不像与他同龄的男孩那样,血气方刚地流露出对异性的关注,但是有一点她能够确定,叶昀他绝对不是同性恋。嫁给叶骞泽之前,还在她租住的小屋里的那晚,叶昀失控的纠缠和拥抱,虽然她刻意忽略了,不提也不想,甚至也不深究,但是当时他的心跳、他的温度、他的迷乱还有他身体每一个反应向远都记得,那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对异性浑无知觉的人。
叶骞泽说过,“向远,有机会你跟他聊聊,也只有你的话他才听得进去。”
说实话,向远也是希望叶昀找到所爱的,不是为了叶骞泽的爱弟心切,也许更多是出于私心,她始终觉得,当叶昀有了爱着的女孩,自己才算放下了一个包袱,是对叶昀特有的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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