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 第24部分

　　“住嘴！”欧阳倩厉声打断了儿子残酷的畅想，“我这半辈子都没有放弃过照顾你，以后也不会，我要养你，养你一辈子！让你永远都欠我的！”欧阳倩转过身大声吼道，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吼道。

　　“去你的吧！去你的吧！去你的吧！”龙岚琦也被惹急了，一连对母亲重复了三遍这句大逆不道的话。欧阳倩怒不可遏，冲上前去就要一巴掌扇在儿子的脸上，可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她僵在原地大约十秒钟，便放下手臂转过身走出了房间，留下龙岚琦一个人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是那么的憎恨母亲，无与伦比的憎恨，憎恨她即便失去了维系这个家的纽带也不愿放过她的儿子，让他继续忍受折磨忍受屈辱，继续囚禁在这该死的牢笼里，生不如死。几分钟后，一个可怕的计划便开始在他的脑海里酝酿。

　　可悲的龙岚琦啊，他忘记了谁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忘记了是谁造就了他现在的自己。究竟是谁呢？

　　太多太多的记忆在龙岚琦眼前闪现，他迷失了。这是他多年以来头一次体会过如此复杂的感受，这份感受不再是单纯的爱或恨、报复或折磨，这是什么感觉呢？他说不上来，他只觉得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在心中坚持的信念被动摇了，它曾经是多么坚不可摧、固若金汤啊！现在却这么轻易地被一个女孩的几句话左右了，这太疯狂了，太疯狂了！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半晌，龙岚琦用右手捂住双眼，开始畅快淋漓地大哭一场，毫无疑问，他对华瑶提出的所有问题都有了一个答案，即便这些答案他老早以前就清楚了，可他却头一次承认了它们，头一次。

　　他张开双臂，给了这些许久没见的老朋友们一个深深的拥抱。

　　
　　华瑶眼眶泛泪，随后打了一个大哈欠。她为自己能在昨天晚上经历过那样一场惊魂的事件后依然懒洋洋地打哈欠而深感佩服，她觉得很可笑。可事实上她明明整整一晚上都没有睡觉而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心事，所以我们也有绝对的理由原谅她，毕竟是她阻止了大宅子里的少爷跳楼，她是英雄。

　　至于她一整晚都在想些什么我们就不必深究了，毕竟我们不能不给英雄留下一点###，哪怕是一丁点也好，就让她安安稳稳地过上一整晚吧。

　　清晨7点36分，华瑶终于决定不再干躺着了，她一股脑坐了起来，用两根手指按摩了几下太阳穴，便走下床准备洗漱。她打开门，准备下楼，却听到了从男女主人的房间里传来的响动。哦，用“听”这个字眼实际上是对华瑶的侮辱，因为凭借她敏锐的感知能力她完全可以用各种各样截然不同的方式察觉到宅子里随处发生的奇异事件，又怎么能仅仅像普通人一样局限在“听”这个平庸的方式呢？

　　这么说虽然有点夸张，但我们不得不承认华瑶在这所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所经历的考验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让人作呕的程度。

　　毫无疑问，华瑶又一次被欧阳倩房间里的响动吸引了过去，天知道她曾经多少次在那个房间四周辗转徘徊，自然也要算上这一次。她蹑手蹑脚地向房门口走去，隔着老远就听到了男女主人之间的争吵，她的兴致一瞬间就窜了头顶，便赶忙走到门边上，把耳朵紧贴在刻满雕花的木质房门上，偷听门那头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战争。

　　“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欧阳倩大声喊道，她的嗓子有些沙哑。

　　“放过你？你放过我吧！”龙赫廉浑厚的吼声传了过来，“我累了，我受够了，我……我要离婚！”

　　离婚？华瑶的眼睛睁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这个词。龙岚琦怎么办？欧阳倩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短暂的沉默，接着是欧阳倩颤抖的低语，“赫廉，别这样，我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们去找婚姻咨询，我们去国外散散心，再不然……再不然我们回老家去，去看看老家的亲人。”她的声音里饱含哀求，让华瑶听了揪心。

　　“你明知道这这没用，我说过很多遍了，我要离婚，房子财产随你要，孩子归我，是我对不起你，我认了。”龙赫廉残忍地声音刺痛了华瑶的耳膜，顿时让她火冒三丈，“房子？”“财产？”“孩子？”这是得要了她的命啊！

　　又是片刻的沉默，只听龙赫廉沉重的脚步声想起，似乎正往房门这边走来，华瑶吓得赶紧准备跑开，却突然间听到了房里传出的“扑通”一声，沉闷的同时又十分刺耳，立即淹没了龙赫廉的脚步声，让他彻底停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龙赫廉诧异地说道，声音低得出奇。

　　“算我求求你了，把孩子们都给我，我不要别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孩子，别把孩子们带走。”欧阳倩的声音异常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号，却把华瑶的心冻成了冰。

　　“你……你别这样，我对不起你，我……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现在你自由了，你可以……你可以再找个男人，找个别我好得多的男人……好好过日子……”龙赫廉的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说到最后都让人听不清了，华瑶把耳朵往门上使劲贴了贴。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把孩子留给我。”

　　“你别傻了，我最了解你了，你没了这些是活不成的。”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孩子。”

　　“你……你怎么这么傻……这么蠢。”

　　“求你了，我只要我的孩子。”

　　华瑶的耳朵贪婪地吸收着门里面让人心碎的的对话，却不知不觉间忽略了龙赫廉沉重的脚步声，大约3秒钟过后，房门被他打开了。

　　这真是恐怖的一刻，首先映入华瑶眼帘的就是眼眶通红的龙赫廉，他西装革履手提皮箱，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华瑶神色大乱，只能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了几句：“你……你……你怎么……”紧接着，他似乎意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便叹了口气，侧着身子走开了。

　　这真是恐怖的一刻，华瑶看到了欧阳倩。她跪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浑身上下都在抽搐、颤抖，她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正用哭肿了的双眼瞪着站在门外的华瑶，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不敢相信自己平生最屈辱最难堪的时刻会被一个哑巴保姆尽收眼底，她呆住了，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华瑶尴尬极了，她不知所措，她听着龙赫廉走下螺旋形楼梯的脚步声，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换来让自己逃走的机会，她望着远处正瞪着她的女主人，似乎被她的眼神下了咒，动弹不得，心脏也停跳了，几乎就要被吓死。

　　大约10秒钟过后，欧阳倩膝盖的痛楚终于让她从惊吓中清醒，她尝试着站起来，却怎么也没有这番多余的力气。华瑶见此情况刚想上前帮她，走出去两步却又滑稽地僵住了，踌躇了大概有半秒钟后便又走向前去，搀扶着她的女主人让她站了起来。

　　啪！没等欧阳倩站直身子她顺手就给了华瑶一个响亮的巴掌，她的脸上顿时流下了红肿的印记，她接着反手又赏给了她第二个巴掌，把华瑶抽得###一声，倒退一步，眼冒金星。

　　“滚吧。”欧阳倩的声音轻到能随风而逝的地步，却瞬间给了华瑶夺门而出的力量。

　　她夺门而出，飞一般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没等把房门关上就扑倒在床上，泣不成声。

　　这是她应得的。

　　
　　华瑶眼看就要下定决心永远离开这座大宅子了，她真的很想这么做，但她却屡次在###门的时候突然间泄了气，又垂头丧气地走回床边，考虑着自己先前已经考虑过千百遍的问题：是走还是留？

　　她不敢再去面对欧阳倩了，她当然不敢。就在两小时前她刚刚侮辱过自己的女主人，她侵犯了她的###，偷听并且偷看了她一生中最屈辱的时刻，她违背了自己的职业准则，忽略了自己的家庭地位，她真是可耻，可耻！

　　我该怎么办啊？华瑶痛苦地摇着头，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她想起了白雯，虽然从和她分开到现在才不过十几天，她却彻彻底底地把她给忘了，又一份全新的愧疚涌上心头，直叫她难受。她想走，去找她失散的伙伴，眼下她很可能在城里到处寻找自己的踪迹，她了解白雯，她一定没放弃过找她，她一定会的。

　　华瑶终于下定决心了，她要走，她要离开这里，而且是马上就走，一刻也不耽搁。她忽地站了起来，说走就要走，可当她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她又犹豫了，真是可怜。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欧阳倩怎么办？没有钱没有房子她和孩子要去哪？还有龙岚琦，他能受的了父母离婚吗？他又能原谅母亲吗？不行！我不能走！至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走！可是……如果欧阳倩赶她走怎么办？她已经知道自己不老实了，这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不道德的行为！

　　我该怎么办啊？华瑶又扪心自问道，眼下她的脑子都快要爆炸了，她甚至能听见大脑摇摇晃晃震击脑壳的声音，一种难受到极点的感觉从下往上奔涌至口，她再也忍不住了，打###门便冲进走廊尽头的厕所，开始弯下腰畅快淋漓地呕吐，过了半分钟她把能吐的都吐了出来这才直起腰，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她的脑子如今一片空白，就好像刚刚自己不小心把大脑也吐进了下水道一样，她已经不能思考了，或者说她已经不清楚自己该想些什么了，她就这样站在厕所里发呆，没有人知道她之后想了些什么。

　　
　　“姿莉，你听妈妈我跟你说……”欧阳倩站在一楼的大厅中央，正挡在女儿的面前，试图阻拦想要离开的龙姿莉。

　　“别说了！我明白，不就是离婚吗？我要跟爸爸住在一起！”一头紫色长发的龙姿莉冲着母亲尖声叫道，她手里拎着一个旅行箱，似乎准备离开这个家。

　　“我正在和你爸爸商量，你们兄妹俩由我照顾，你不要走，你不知道你爸爸在哪。”欧阳倩边苦苦哀求边伸手拉住女儿手里的箱子想要夺过去，而龙姿莉则拼命抵抗，“你听妈妈的话，别走……就算要走也等你爸爸回来再说。”她痛苦地哀求道，和女儿争抢着行李箱。

　　“我知道他去哪儿了，她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那个女人对我很好，就是她想办法把我从警察局里弄出来的，她比你关心我！”龙姿莉十分恼火，正用尽全力和母亲争抢手里的箱子。

　　“你……”欧阳倩听到这话便愣住了，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龙姿莉一把拽过行李箱，差点因为惯性向后仰倒。

　　我多蠢啊！欧阳倩自嘲道，她早就该意识到丈夫的背叛是因为第三者的关系，可她……她就是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她自认是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一个本本分分、善解人意、处事周到的好女人，她虽然一度搞不明白自己的丈夫为什么会选择离婚，可她也怎么也没敢往那方面上想，可天知道男人们会有几种理由背叛自己的妻子，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万变不离其宗，就连自命清高的上流家庭也一样！

　　眼见母亲正在发呆的空当，龙姿莉赶忙侧身向大门口走去。等欧阳倩回过神来便赶紧追了上去，没追几步就又档住了女儿的去路，“你爸爸他对不起我，难道你也要对不起我？我养了你那么久，我比你爸爸多付出了多少……”

　　“闭嘴吧你！”龙姿莉厉声打断母亲，脸上露出了凶狠的神情，“你也配教训我？多少年都是爸爸来关心我、照顾我，你有管过我吗？除了你的宝贝疯儿子你还管过谁啦？现在你还敢跑过来跟我谈付出？你不配！！”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喊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里，把一个个被打发到厨房里的佣人们引了出来，同样也吸引到了一直躲在二楼倾听这场对话的华瑶的注意，她顺着螺旋形楼梯慢慢往楼下走去，准备一看个究竟。

　　“你怎么敢这么说？”欧阳倩愣了愣，脸上立马涌现了愤怒的神色，“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是你妈妈，是我生了你养了你，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她的眼神变得滚烫，五官渐渐扭成一团，看样子她真的火了，她的伤口终于又一次被刺痛了，只是这一次她不再咬牙忍耐，她要反抗了。

　　龙姿莉无言以对，她无法反驳自己是从欧阳倩的肚子里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事实，没有人可以否认和质疑这个事实，她就是她的母亲，千真万确。无奈她对母亲喊了一声“去你的！”便用左手一把推开她准备走向门口，可欧阳倩无疑始终不肯放弃自己的女儿，站稳了身子之后又一口气冲到了她的面前伸开双臂挡住了她，像小孩子玩老鹰抓小鸡这个游戏时母鸡对老鹰做出的那个动作一样，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