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桃仁、川贝研粉,用黄布包裹,共置纸袋,趁热快快取来!”
伙计领命入柜,三个小伙计,都放下了工作,赶着为飞鸿弄药,一个身着夏布衫的小老头,大概是这“元记”药号的掌柜的,笑嘻嘻步出来道:“这位相公,你进来坐一会吧,是受了内伤吧!”
郭飞鸿略一迟疑,点头道:“也好!”
迈步进入药铺,老先生拉开一扇门,内有一个小暗间,设有一张木榻,原来他这药铺,除了为客配药之外,还代人疗伤看病,内外伤都治。
这时掌柜的点起灯,道:“解开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
郭飞鸿接过了灯,沉声道:“不用,我自己会,你快取药来吧!”
小老头怔了一下,转身走出,郭飞鸿随即解开了上衣,就灯下一看,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心说:“好厉害的花明,我这条命真是拣回来的了!”
灯光下,他整个的腹肋间,浮现出了一片暗紫颜色,这正是被内炁真力所伤的显明现象,若非是郭飞鸿内功至厚,只此一震之力,已足可碎其内脏有余了,而现在,却是一时岔气所致,只需去了淤集在五内的内炁,就可还好如初了。
店伙计推开门,手中捧着配给郭飞鸿的药袋,龇着牙,连连叫道:“哟!好烫,客官你这药怎么个用法?”
郭飞鸿接过来道:“你退下去!”
然后他把一件外衣撕成了尺许宽的一条长带,把那牛皮纸袋,紧紧地缠在胸腹之间,一股奇热如焚的热流,骤然攻入内腹。
这一霎时,郭飞鸿这位铁打的汉子,也痛得哼出了声,一时间,汗水洗面而下,他挣扎着坐上木床,双膝盘空,牛喘了起来。
这真是痛穿心肺的一刻,整个腹内,仿佛是有十万雄蚁在咬嚼着,那种痛楚,可真不是一个人所能忍受的。
可是过了这一时,痛楚慢慢减轻了,郭飞鸿整个人仿佛被洗了一个澡似的,被汗水湿透,再试着运行一下气机,已是大为通畅。
他睁开了眸子,解开了布条,把牛皮纸封由胸肋间取下,人喘成一团,他全身血脉气道虽已通畅,只是新伤方愈,全身上下却是半丝力气也没有,倒身在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就在这时,药铺前出现了一个紫帽瘦高的老人,他那双细长而闪光的瞳子,打量着门前的那匹马,频频冷笑不已。
店伙计见状惊异地上前招呼道:“老先生要抓药么?”
瘦老人哼了一声,道:“我是找人的!”
用手指了那匹马一下,道:“这匹马的主人可在这里?”
店伙计怔了一下道:“不错,是一位相公,老先生要找他么?”
紫帽老人点头道:“我自己进去……这位相公可是受了伤?”
店伙计点头道:“不错,是受了伤!”
瘦老人面上一喜,遂冷冷笑道:“我是他朋友,请带我进去见他!”
店伙计哪知内情,当时回身一指道:“那位相公,就在里面房中上药呢!”
瘦老人抢进店内,推开了房门,只见郭飞鸿仰面睡着,一灯如豆,老人身形微晃,已至床前。
他那双细长的眸子,在郭飞鸿上身转了一转,冷冷一笑,心忖道:“果然他已受了伤,我差一点被他骗了!”
想着一只瘦白的右掌缓缓举起,正要向飞鸿顶门上按去,转念一想,他又收回了手。
他想:“我病书生花明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岂可如此结果了他?再者,他背后到底有些什么人?是谁要他来暗害我的?这些我却不可不弄个清楚!”
想到这里,他暂时止住了杀机,闪烁的目光在郭飞鸿身上一转,骈二指隔空向着郭飞鸿脐下“气海穴”上一点,郭飞鸿倏地打了个哆嗦,顿时就不动了。
然后他找出郭飞鸿的衣服,为他穿好,把他背在了背上,开门步出室来,对铺内人道:“我们要走了,他伤得不轻!”
掌柜的笑道:“老先生,这相公的一两药钱还没给呢,你给了吧!”
病先生花明丢下了一块银子,走出店外,然后跨上了郭飞鸿的马,蹄声得得一路放马而去。
※※※
白昼的强光,使得郭飞鸿一双眸子十分刺痛,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从梦中醒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处身在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
这是一座半圆弧形的地洞,四壁以及屋顶,全是青色的岩石砌成,正面上方,开了一个洗脸盆大小的天窗,那刺目的阳光,正是由那里照射进来,整个室内充满阴森潮湿而冷冽的空气。
郭飞鸿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一双足踝,为两根细若小指的黄色透明带子紧紧束着,整个身子是被系在一方极大的青石之上。
他摇了摇头,心忖道:“天,这是怎么一会事?我怎么会来到了这个地方呢?这是个什么地方?”
记得昨晚自己在药铺内疗伤,不久入睡,怎么一觉醒来,会来到了这里?
想到此,他跳下石块,觉得双足上那两条绳子,似乎有相当的韧力,可长可短,试着运功去挣断它,一任他施展出全力,竟不能断其分毫。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落入某人掌握中了,这人必定是那花明无疑。
郭飞鸿内心不禁浮上了一层悲哀,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落在了他的手中,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他坐在那块类似石床的大石块上,静下心来思索了一阵,又试了试内功真力,经过一夜的休息,已然完全复原。
这是一间奇怪的建筑,它的形状说难听一点,很像是一座大坟墓,只是哪里会有如此大的坟墓?整个面积足足有十丈见方,其中,除了郭飞鸿所睡的大石床外,好像还有些其它的东西。
郭飞鸿此刻不得不抱着逆来顺受的心情来承受现实的遭遇,他是一个遇事极为冷静的人,他想如果真是落人病书生花明手中,要想逃走,只怕暂时是不可能了。
现在他细细地观察一下这室内的一切,在他左面有一块和自己所睡同样大小的石块,两者间距离约有两丈左右,奇怪的是,在这两块大石旁边,各立着一个魁梧的金甲武士。
两个武士当然并非是真的人,而是用钢铁所铸成的,金黄色的盔甲,都长着绿茸茸的一层霉菌,看上去至少在此立有数十春秋,也许还要再久一点,因为由两个武士的装束上来看,已不是今日士兵所流行的盔甲,说得远一点,应该是属于宋朝末年时的装束。
郭飞鸿不禁为眼前的一切,引起了极度的好奇,目光继续地四处望着,他已经意识到,这地方的确是一座坟,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大古坟!
他又发现,两个石床之间,还有几盏生了锈的灯座,在四周的青石墙上,刻有很多不同的花坟,沿壁有十数处灯座,可以想得出,一旦点亮了这些灯,这座古坟内必定是相当明亮,整个的坟内,还开有十数个通气照明兼用的天窗,因此白天这坟内仍然有光亮,不至于黑不见物。
这倒底是怎么样的一座坟?是谁居住在此?为什么自己会被关在这里?郭飞鸿还一时想不透。
他缓缓睡下了身子,目光视向室顶,只见无数的蝙蝠倒吊在顶上,由此可知这座坟平日是人迹罕至的了。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那口爱不离身的宝剑,不由探手向胸前摸了摸、已然没有了,可是目光一扫,却意外发现壁边这一个石兀上,平平地置着自己那口残月剑,还有随身所带的银两什物,一样不少,只是那石兀距离自己太远,无法拿到手中。
很显然的,对方已在自己身上搜查过了,郭飞鸿心中战抖了一下,探手在肋下摸了摸,真是万幸,云海老人赠送给自己的那枚“如意金市令”,还没有被搜出来。
因为这枚“金市令”关系至大,所以郭飞鸿一直是极为小心地收藏着,他把它平平贴在肉上,外面用一块人皮贴上,如此随身携带,可谓万无一失,想不到自己一时聪明,果然有了用处,否则一旦为花明搜出了这枚市令,身份暴露,自己怎还会命在?
想到此,他真是暗中庆幸不已。
正当他思绪起伏,不可遏止之际,猛然发现壁顶的蝙蝠一阵骚动,纷纷夺窗而出,万千黑翼展动之间,有如风卷黄叶,令人眼花燎乱。
就在这蝙蝠竟飞的当儿,一个瘦长的人影,有如无常鬼一般,悄悄移到了郭飞鸿身边。
郭飞鸿蓦地侧首,看见了这人那张苍白的瘦脸,正是当今宇内双魔之一的病书生花明。
这时只见他穿着一件黄格布的长衫,长度几乎盖到了脚面之上,他身子笔立,飘忽而来,乍然看过去,像个鬼似的。
他低头看着郭飞鸿,良久才动了动嘴皮子道:“你醒过来了么?很好!”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明人不做暗事,花明,你趁我不防时,把我点了穴道,移送至此,算是什么英雄?”
花明白皙的瘦脸上,炸开了两道笑纹,喃喃地道:“小子,我差一点为你骗了,你原来已受了我的掌伤……嘿嘿……”
郭飞鸿哂然道:“可是我对你也手下留了情,否则你怎能逃过我‘海天一线’那一式绝招!”
病书生花明那张白脸,看来更白了,他鼻中哼了一声道:“那是我一时大意,不出三天,我必可想出破你那一招的手法!”
郭飞鸿沉声道:“花明,你永远胜不了我,就算你想出了破我那一招的手法,我还有更厉害的招式!”
花明全身一阵战抖,细目极张,呐呐地道:“你胡说,当今天下绝无一人能是我的对手!”
郭飞鸿嘴角一扯,不屑地道:“那可不一定,不信你松开我,我们再比试一番如何?”
病书生花明白眉一扬,正要解开他足上的绳索,却又森森地一笑道:“你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小鬼,你想这样我就会放开你么?你是作梦!”
郭飞鸿朗笑一声道:“你不敢!”
病书生花明一只鹰爪也似的手掌,比了一下道:“我要用“鹤爪功’抓砰你的头颅,使你溅血当地!”
郭飞鸿一笑道:“生死有命,只要你承认不敌,请便!”
病书生花明气得面色如灰,退后了一步,双手轻抚,改愤怒为祥和,轻笑道:“你真是一个精灵的小鬼!”
郭飞鸿冷笑了一声道:“花老头,我实在不明白,你何以要如此害我?为什么?”
花明森森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郭飞鸿惊讶地问了一句。
花明目shè精光道:“你是那个老和尚派来的!”
郭飞鸿心中一动,作出益发迷惘的样子道:“什么老和尚?哪个老和尚?”
花明眼珠子一转,道:“算了,你必定是姓石的派来暗算我的,哼哼……你还想狡赖?”
郭飞鸿一怔道:“老和尚姓石?”
花明毗目道:“石秀郎,他必定是指使你来暗害我的人!”
郭飞鸿哂道:“我看你简直是胡猜,石秀郎是什么样一个人我也不知道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你告诉我一下可好!”
花明盯望了他半天,面色少霁,道:“你真的不认识这两个人?”
郭飞鸿怒声道:“当然是真的,你怎么乱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谁是老和尚,谁又是石头郎呀!”
花明呆了呆,自语道:“莫非这小子真与此事无关?”
说时一双瞳子来回地在郭飞鸿身上转着,旋又冷冷地道:“我不会就这么容易地相信你,这件事我会慢慢地调查清楚,如果你真是无辜的,我会放你!”
郭飞鸿冷笑了一声,道:“你莫非要我在这块大石头上,等候你慢慢调查清楚?”
花明一笑道:“有什么不可以?这地方很好!”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四周,接道:“这是宋朝神宗皇帝御弟靖南王的坟冢,虽历经数百年,这坟家仍然完好如初,这地方也是我南来安身的地方,住在这里远比你住在客栈里舒服多了。”
郭飞鸿坐起来道:“可是我的脚……”
花明哑笑了一声道:“不用愁,这东西不会使你受伤的,只是你要想弄断它,却是不能够,这是我当年在南水一条巨蛟身上,取其筋焙制而成!”
郭飞鸿暗暗吃惊,心忖难怪它如此强韧,原来竟是蛟筋所制。
花明冷冷一笑又道:“你放心,虽然你逃走不能,可是你仍有相当的活动范围,平日必需的行动,不会受限制的!”
用手指了一下,他又道:“这里有个暗门,离你很近,你可以随时进出,至于三餐,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这不很好了么?”
郭飞鸿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也只好如此了。”
病书生花明在附近走了几步,落坐在另一块大石之上,一双手交叉在胸前,猛然跳起来道:“我看你还是实说了吧,你不要惹我发脾气。”
郭飞鸿冷笑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病书生花明凌厉的目光,向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好,我总会有办法对付你的!”
说罢站起,飘然而去,古坟内顿时归于安静。
一天,两天,三天……
花明没有再来,郭飞鸿除了在贮水池内,获得一点必要的饮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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