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下,萧萧夏啊?鬼扯。
接着就断电了,屏幕忽灭,华夏倒吸一口凉气,回天无力,只得抓头皮。自小和那冤家萧八字不合,如今隔着网络毁灭之力仍旧不见衰减,她感叹,远方有一个骑着竹马的郎于生活质量大约是种损耗。
周五的课一般上得闲散,只有一门专业课,况且有机化学那种东西她在高中竞赛时就把邢其毅编的书学过一遍,上课时也不是十分用心。这一天亦复如是,和往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从天光大亮到暮色四合,不过就是教室,食堂,寝室之间地来来回回奔波,大概奔波也算不上,不过往返而已。
六点多钟时她正蹲在水房一心一意刷球鞋,关欣来电话催她:“你在哪呢?”
她把手机夹在耳脖间,答:“水房啊。“
关欣急匆匆地跑过来,面斥:“姐姐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华夏不解:“着急什么啊?”
关欣指着她愤愤然:“你学谁不好,偏跟邵安一个样,该记得的总也记不住。不是说好了陪我去活动的吗?”
她赶紧洗手:“对不起,对不起,忘了要陪你去相亲大会的。”
“什么相亲大会?还鹊桥仙呢,拜托是光协版聚。”
“拜托能挂电话了吗?”
“啊……”
两个人紧紧张张地从宿舍楼跑出来,关欣又皱着眉头表示不对劲:“你穿的这是什么?”
爱你,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第二章(3)
华夏嘟嘴:“衣服啊。”
关欣嫌弃:“怎么穿成这样?”
华夏也皱眉头:“难不成陪你去相亲还得披个麻袋随便把张生打包带回来?”
关欣看了看表,时间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光棍协会在华夏眼里从一开始就定义为淫窝,一年到头地组织*活动,怎么警察叔叔扫黄打非的脚步那么迟缓呢,何年何月才能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南大围墙啊?岛屿咖啡厅大约是他们的集结地,次次活动不离本土。华夏被关欣拉着走进去的时候眼前乌压压的一片,浓烈的人肉味道滚滚涌来,她在心里又给光协自动降了三个级别,已然到了罪大恶极的程度。
至于活动内容,华夏之前看海报时就觉得甚恶,男男女女但凡自我感觉良好的,填表报名,等主持人念到名字上台表演,随便搞点什么都行,哪怕是骂一段话都无所谓,而后任人拍卖,一元起拍不设上限,但是限时三分钟。谁拍中了,带走约会,约会时不得强吻强抱,一经揭发全校通告。
她们进去时,活动已经开始了,一个美女正在上面深情地唱着《遇见》。华夏不解地问:“长得这么漂亮干吗要来这里糟蹋自己啊?”
“你小声点。”关欣用力揪着她的胳膊,“怎么叫糟蹋啦?这叫养眼。不弄几个美女帅哥的这活动谁来参加啊?”
华夏突然想起来问:“你是来拍人的,还是被拍的呀?”
关欣神秘兮兮地问:“你猜呢?”
华夏撇嘴说:“我不猜,我等着听主持人叫名字。”
惊天霹雳!没等来人家叫“关欣”却等来人家叫“华夏”,她开始不相信,以为听错了,可是关欣推她:“快去啊,叫你呢。”
她眼睛瞪得要爆血丝了,这摆明了是*裸的陷害:“你什么意思啊?”
主持人说:“华夏同学可能是有点腼腆啊,没关系,美女都是含蓄的,我们能理解,大家齐声呼唤一下。”
华夏就那样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华夏、华夏”里面红耳赤地走上了台,尴尬万状,觉得每迈开一步脚下都在刺痛,如在刀锋上跳舞。
主持人很夸张:“果然是美女,大家觉得刚才叫得值不值?”
下面的人起哄:“值!别表演了,赶快拍吧!”一阵又一阵的哄笑。
华夏最看不起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深吸一口气,高傲地抬着头,接过话筒。
主持人问:“准备好表演什么了吗?”
她说:“我唱歌好了。”接着就开口清唱起来,把主持人那句 “CD给我”淹没。
唱的是陈绮贞的歌,按理说,她更喜欢王菲,尤其是新专辑里的《四月雪》,“全世界都那么脏才找到最漂亮的愿望”,和眼下的处境多么贴切。可是她脑子忽然空白,本能地就开始唱了。
“……回忆谁不会有,犯错谁不会有,重要的是你和我……”
她唱的时候底下还是乱糟糟的,因为是清唱,同学们都尽量保持安静,没用,她也不在乎,一个人在台上安静地唱歌,握着话筒,唱得投入而执著。
关欣本来捏了一把汗,她害怕华夏会站在那里冷场,可是没有,她认识的华夏从来都是勇敢的。尽管是清唱,真心听的人也不多,效果却很好,至少她那么觉得。
等华夏唱完了,主持人开始计时拍卖,搞一副滑稽的开抢的姿势:“预备……齐。”
下面的人开始报数,华夏没想到自己的市场还不错,就把之前的别扭抛之脑后,没有特别的尴尬,不是想象中大家跟她大眼瞪小眼。最后有好心人掏出一元钱同情费。一元,两元,价值飙升的速度还不赖,叫价的有男有女,她很费解,女人叫了她干吗?于是赶紧给关欣使眼色,关欣冲她点头示意心中有数。
爱你,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第二章(4)
逐渐创造新高,出现了空前的高潮,一路叫到了五十元,虽然不是什么大数,但是对于一元起拍,中间有人叫价三块两毛五的一场拍卖会来说,五十元是笔巨款啊。
华夏猜想,这是她人生里最漫长的三分钟,足足有三年五载的样子。价格一路涨,她也跟着一路紧张,看不清谁叫了价,都是一张张陌生的模糊的脸。直到电子显示接近三分钟时,同时出现了两个声音:“五十五。”时间到,无人再叫。
她茫然地看了过去,穿透整个厅堂,在人群中一眼就寻到了他,一双温和冷静的眼睛正通透全局,她一个慌神也失了情绪。他们只是不动声色地演绎,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忘却时间忘却空间,不顾一切地只为这一个瞬间,好像眼神交汇的刹那世上不肯再容他物一般。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错开目光,注意到他穿着白衬衫,深咖圆领毛衣,华夏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心中有洞天,娅姹潺湲。
这算是一个开始吧。
关欣回头看了看门口的男生,举着手大声说:“我放弃!”华夏回过神盯着她,倒不是愤怒,也不是生气,是没看明白,云里雾里的,自己就被卖了,还被好朋友接二连三地卖了两次,这才是真正的七年之痒。
到临时后台给主办协会留了联系方式,像模像样地签了合同,其实她拥有最后的机会选择不跟进,只是需要商量而已,她琢磨了一下决定放弃,因着心底那些正在不断涌动的好奇。华夏出了咖啡厅就一直处在状况外,男生在前面大步流星,她却随时都在准备逃亡,如果他忽然转身说一句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之类的台词,她就立地大叫流氓。他没转身,也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歹人家花了五十五元买断了她今晚的约会权。
走了多久她不知道,他大概也不知道,停了步子回头看,华夏也停了下来,紧张地望着他,满眼都是紧张想遮掩都遮不掉。他问:“你还跟着呢?”
华夏没话说了,你要是想学习雷锋早点说啊,枉我跟你走了大半个校园。忽然轻松下来:“哦,那再见。”扭头就走。
“还真走啊?”
华夏转身保持警醒:“还干吗?”
他笑:“你那眼神搞得好像我欠你钱。”
华夏忽然灵光乍现,掏出钱包:“不不,我欠你钱。这是五十五块,我还你。”
他不接:“这是干什么?”
她又补了一句:“谢谢你。”真心实意。
他还是不接,云淡风清地商量着:“要不请我喝杯汽水吧?”
华夏不好拒绝,觉得这个要求也正常,试探地问:“食堂?”
他毫不犹豫:“后街。”
华夏想了想:“好。”
他先迈步,比之前放慢了速度,他们变换了队形改前后追债式为并肩前行。他问:“华夏是吧?”
她点头:“对。”才拿出合同来看,路灯不甚明亮,那名字又签得笔体飞扬,她仔细研究了半天,也搞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
他说:“樊覆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覆舟。”
华夏猛然偏过头疑惑:“那个不是翻船的意思吗?怎么能叫这个名字?”
樊覆舟略微点点头说:“嗯,是翻船的意思。没错。”
华夏觉得自己过激了,缓和着尴尬:“挺好的,不是还有人叫刘庸,也有人叫刘叉吗?都是名人啊。”
他随之笑起来:“爷爷给取的,说是引以为戒。”他的笑容在如水夜色下那般皎洁,华夏不知道还有谁用皎洁形容过男人的笑容,她只知道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陡然生出这两个字。
爱你,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第二章(5)
樊覆舟不是挑剔的人,跟着华夏随便进了一家奶茶店,想来一个男生也不应该挑剔什么的。
她问:“你喝什么?”
他不假思索:“冰水。”
华夏正视着他:“你不是说要喝汽水吗?”
他语气稀松仿佛简单因果:“走路走得渴了。”
“要喝冰水的话岛屿明明有得是。”
“远水如何解近渴?”
是你偏要绕到远水处,华夏走到水吧台,自作主张:“一杯温的香蕉奶茶,一杯冰的薄荷凉茶,都是大杯,谢谢。”开玩笑,走了一整个校园,只为了一杯冰水吗?你可以不在意,我却觉得不值得。
服务生说:“十六块钱。”
她正拿钱包,身边已经有人递了钱过去:“刚好。”是樊覆舟。华夏要跟他抢,他权作不理会,片刻机会不留,转身到另一边去排队等饮料,华夏又追过来,还没等她开口,他先指了过去说:“快去占座啊。”她侧目看着他,觉得这人怎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刚才皎洁之笑引发心中微暖的好感荡然无存。
霸道的人都这样,华夏本来也有小宇宙,可是到了他面前却如同小巫见了大巫。后来想了想,是自己小人了,怎么就不待见他对自己好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别人对她热情一点儿,她就觉得是盗版。可是,她也不清楚究竟把正版销售权留给了谁。
樊覆舟端了饮料过来坐到对面,把那杯香蕉奶茶摆到她面前。两个人默默地各喝各的。
过了好久,他才打断沉默:“你仔细看合同了吗?上面有一条写着本次约会费用应由甲方支付。”
华夏才又把那张纸拿出来看,签的时候一直在埋怨关欣同学的狼心狗肺,根本什么都没注意,如果这是个终生卖身契她肯定也糊里糊涂地签了去。大致看了一遍,竟然真的有甲方支付这一条,她脑海里立即闪现出淘宝网上的“买家承担运费”,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正不知道说些什么,手机响起来,显示的是陌生号码,按了接听,是光协的干事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她看了看正低头研究茶水的樊覆舟,说:“没大事。”
对方赶紧问:“有小事?”
倒是挺有八卦精神。她平静地回答:“什么事都没有。”
这边挂上电话,那边樊覆舟的铃声响了起来,他嗯嗯啊啊了半天,她以为光协不仅关心女性还泛泛到了男人那里,职业媒婆啊。后来听到他说:“那好我去接你,站着别动。”放下手机,跟她说,“我有点事,要走。”
那好我去接你,站着别动。这句话华夏爱听,即便不是说给自己听。她点头:“好。”
他却没即刻起身,坦诚地说:“一起走吧,我送你。”又补充道,“天黑了,不安全。”
华夏笑:“我以为你又要说合同里面有写呢。”
他也笑:“嗯,需要建议他们加上这一条。”
气氛挺好,可惜接近了尾声。他没有问她的联系方式,没有问她的院系专业或者年龄年级,更加也没有说你欠我一次请客这样的常见后路台词。一路上不断有人打电话催他,华夏就随意挑了个路口跟他挥手,告别得有些匆忙。
她回到寝室时关欣还没有回来,心里有一点儿干枯无处温润,给萧离为发了短信:光棍节快乐。
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悻悻然爬到网上去写博客,妈妈我今天被人拍卖了。把内容简述了一遍,不忘加上对樊覆舟的印象描述:个子符合你的口味,一八零以上的水准,手好像很大,一只手能拿下两个大号杯,你要知道那个杯子大如脸盆。脸很正,嗯,是比较帅的那种端正,具体的你也不要问,我没有太仔细观察,就记得眼睛长得还不赖,大眼放光芒的那种。另外,让我抓狂的是,他皮肤很好,象牙凝磁。妈妈你说,我的烦躁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