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雁现在边境不是太太平,但境内还是安稳的,虽然还到不了路不拾遗的地步,但要说公然在县城的码头劫掠船只……当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但要说真遇上了,那也是非常需要人品的。
更何况,这艘小神舟是高太尉以禁军的名义造的,里面也有一定的攻防设施,一般内河上的水贼,恐怕是没这个能力的。
因此高平倒也不是太担心,不过临走的时候还是交代留年,安全是第一位的,人的安全更是第一位的。
她也不觉得自己婆妈,如果她现在身处乱世,或者是准备组建军队,那不用说,必定要培养下属悍不畏死,宁死不退的气节。
但无论将来如何,目前大雁表面上还是太平的,更重要的是,她也没想过弄一只自己的军队——她若真这么干了,以她的身份来说,才是离死不远了。
至于说神舟被毁……她现在腰里有钱,心里不慌,最多,也就是玻璃的配方卖出去一份,虽说以后玻璃方面的收益会减弱,但并不是承担不起。更何况,凌泽义这些天天天缩在自己的屋里研究钟摆,加上她那虽不知道细节,但知道大方向的指点,倒也有些眉目了。
因此,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很快就又有一条财路了。
既然最坏的结果也承担的起,那就不如用一些贴心话收拢人心了。果然留年等人听了,虽说不上大是感动,但也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子起码有个依靠,也很是振奋了一下精神。
特别是那些护卫。
留年有寿跟在高平身边也有一段时间,知道她规矩少,出手大方。而那些护卫却是这一次被精挑细选出来,虽说一路都很是恭敬,但要说个个都愿意跟着高平来回奔波,却是不然。
特别是那有家在京城的,更有几分勉强。
这也是因为高平的情况比较特殊。若换成其他世家,嫡长女正是众人巴结的对象。但高平过去无所建树,虽说现在身体好了,但要当家主,估计是不太可能了。她现在又离开京城,显然是也无心走仕途了。
这两条路她都不走,那跟在她身边,她们以后不还是只能做护卫吗?虽说高家的护卫也是不错,但又有几个不想着高升的?高升无望,跟着的主子还算不错,倒也多少是个安慰。
第五十章 炼焦 (上)
蓟县离叶县并不远,高平听蓝春海说,大概也就是二百里左右。因此她一开始还没有太放在心上,真走起来,她才知道古代的二百里,和现代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颠簸不说,更令人郁闷。他们虽然是沿着官道走的,但一路上除了县城,那真可以说是荒无人烟。
更糟糕的是第二天中午还碰上一场雨,雨水倒也不大,但弄的道路泥泞。这种时节的雨滴到人身上,更有一种冰寒。
高平让所有人都躲到了车中,因此这一天,他们甚至是在荒野住宿的。
即使如此,蓝春海却道:“这还是好的了,当年出去来京城赶考,连遮蔽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走了四天,总算赶到了叶县,从上到下都松了口气。
收拾了一番,高平叫来掌柜的,闲着问了一些叶县的风土热情,县中有什么大户豪绅,有什么出产。
看他们这一行的做派,掌柜的也知道必不是普通人家,此时听她问来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对叶县的风土感兴趣,因此有问有答,回答的还非常尽心。
因此,高平很快就知道,这县里,最有钱的,就是一户叫叶万万的,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是传言她家的财产有一万个一万贯,后面的背景更是大的吓死人。
高平听了,也就是笑笑,没有太放在心上。一万个一万贯是什么概念?那就是一万个一万两,也就是十亿两,兑换成现代的人民币的话,那就是万亿。
世界首富也不过如此,这个县城里能出一个首富吗?这个叶万万,能有一万两,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因此她重点问的就是煤炭的事,那老板对此倒是知道的,不过显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听说村里有人用,但烟大,还有一股怪味,我们县里的人是都不用的。”
听到这句,高平有些发愣。
她在现代的时候,只知道有好煤坏煤一说。所谓好煤,就是容易烧,耐烧,烟少。所谓坏煤,就是正好相反的,而且烧出来的煤渣很容易碎的那种。
她小时候见过家中的大人打煤块,有时候要掺头发,还有土,其他的倒没什么。
现在说怪味……是说媒本身的味道吗?
这一点,要真看了才知道,听说这里的知县姓付,大雁朝的几代世家,并没有姓付的,再问了刘欣,也没有特别的印象,高平也就比较放心了。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她就带着蓝春海并几个侍卫出门了,那韩悦虽说是叶县人,但其实并不是县城的,其本人住在叶县下面一个叫大叶村的村庄,正巧,按照掌柜的说法,那里的煤也是最多的。
与他们同去的还有一个叫叶旺的,是店中的伙计,正是大叶村人,因此被找来带路。
蓝春海不知她一心打着煤的注意,还以为她是求才若渴,很是感动,打定心思,一定要尽力说服韩悦。
一行人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也就到了大叶村。
因为道路难走,他们这一次没有坐车,而是骑马,除了高平的是从京城带出来的,其他的几匹都是从蓟县和叶县找来的,所以,那马的样子实在不怎么样,但即使如此,已经让大叶村的人目瞪口呆了。
跟他们同来的叶旺更是得意非凡,刚进村口,就大嗓门的吆喝了起来。
天寒地冻,天阴又没有太阳,但被她这么一喊,村中的人都出来,簇拥着她们向韩悦家走去。
下面还有人议论:“这是哪来的?大鑫府吗?这么气派!”
“不知道,就听说是来找韩疯子的。”
“怎么,韩疯子到大鑫府得罪过人?”
“这不像是来找她算账的吧。”
“我听说了,是韩疯子的亲戚。”又有人神秘兮兮的插言。
“真的?那这一次韩风子要威风了!”
“要是真的,大有这她次可能要回自己的钱了。”
“再看看吧,说不定是要倒霉呢。”
……
就在这种议论声中,高平一行来到了村尾的一个院前,还没去敲门,就听到一个声音:“韩疯子,无论如何,你要把欠我的钱还了!我知道你难,但咱们大叶村有几个富的?你别说你没钱,我可听说了,你前段时间还到叶县也去拿药呢!”
那声音停了片刻,又响了起来:“韩疯子,你家那口子的病是好不了了,再治……”
“你住嘴!”
“行,我住嘴!我不说,你家那口子就能好了?要是这个办法真管用,从此以后,我都不说一句!你现在对我发脾气有什么用?这么多年,你但凡有用一点心,找个好营生,你家的就不会累成这个样!哟哟,你还发脾气了?怎么,借钱不还还要打人吗?”
高平等人都是一愣,蓝春海更是觉得尴尬,正要上前敲门,一个圆胖的女子就从里面退了出来,显然是被人推出来的,蓝春海又正站在门边,结果两人就撞在了一起。
也亏得旁边的护卫见机快,否则蓝春海是必定撑不住那个女人的。
“钱,我会还给你!早晚都会!你以后、以后不准再来拍门!”
“嘿哟!倒是你厉害了?”那女子虽然知道后面有人,倒也没在意,只以为是自己声音大引来的看热闹的,这正好,因此也不回头,直接道,“韩疯子,你自己 说,我叶大有是不是对不起你!你当年要上京城赶考,是谁借给你的路费?这么多年你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家中的地都是男人帮你种的,又是谁一直照顾你?二十 两啊!二十两都够买四亩好田了!怎么,你还准备赖债了?”
“我、我没有,不、不是……”
“哪里不是?哪里没有?当年不是你找我借的钱?不是你自己写的借条,按的手印?诶,大家伙都评评啊……”
她说着,转过身,顿时愣在了那儿,老天爷啊,这都是哪儿来的贵人啊。
韩悦也愣了,她虽然是正对着门的,当刚才的心思都放在了叶大有身上,也没有注意自家门前来了什么人,此时也是大惊,第一个念头竟然也是在想自己是不是惹了什么祸。
“几位……”
她有些犹疑的开口,蓝春海此时已经站到了叶大有的前面:“韩姊,是我。”
“春海……?”
“正是小妹。”
韩悦立刻手足无措起来,她一边说着请,一边又不让路,面孔赤红,说话磕磕巴巴,一会儿拱手,一会儿又伸手做邀请状。
蓝春海知道她的性格,也不见怪,转身把高平介绍了出来:“这是我家小姐。”
韩悦的脸更红了,如果说先前只是赤红的话,那现在简直就是红的发亮,红的冒光了。
高平看了暗暗好笑。她先前对韩悦的印象并不好,觉得这人若真是不想进京的,那就该连钱带信一起给她退回来。收了银子只回信,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此人贪婪;第二,此人欲擒故纵。
无论哪种她都不喜欢,贪婪的是自不必说的了。欲擒故纵的……她不是刘皇叔,也没想过要三顾茅庐。何况,按照真实的历史来说,诸葛亮其实是毛遂自荐的,三顾茅庐不过是小说家的演绎。
再说白一点,就是文人喜欢真遇到一个这样的对自己青睐有加的主上,以国士之礼待之。
但是用现代的一句话来说,这个世界,最缺的永远是人才,最不缺的也是人才。
若真是顶尖人才,那自然要花大力气留,但,顶尖人才又有几个?诸葛亮那种人才,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才出现几个?更何况,连诸葛亮本人都是自己跑去找刘备的。
既然想出名,想建功立业,那就要主动,反之若只想隐居山林,就不要想着哪个明主来三顾茅庐。
可以说,要不是叶县产煤,她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停留。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却并不她想的那样。这个韩悦,怎么看都不像是拿乔的,不去京城,恐怕更是因为自家男人,而之所以将银子留下,想来也是穷的厉害了。
这个人不会说话,还迂腐,过去可能还有些不通俗物,不过知礼义廉耻,倒比故意拿乔可爱,因此当下笑道:“久闻先喻大才,特来上门求教。”
韩悦更是窘迫了,又是摆手又是拱手的,嘴中更是连称不敢,而高平这边更是把一箩筐的恭维话都送了出去。这种话,她过去看过不少,来到这个世界后又听过不少,过去是脸皮薄,现在早已把脸皮练厚实了,说起来不仅一连串,更是显得陈恳无比。
听的围观的村人如同做梦。
这韩疯子最出名的就是发疯,什么时候这么有才了?但是这样的大人物,也不是韩疯子能找来演戏的吧。
那叶大有更是疑惑,她当年借钱给韩悦,就是想着她若能高中好沾光,后来她落榜回来,她也没有太逼迫,毕竟这是村里多少年都没出过一个的举人。
举人啊!
不仅有朝廷分的地,还有县衙每年给的银子,能和这样的大人物攀上关系,那是多大的福分!
结果此人既不知道到县里和那些大人们走动,连持家都不会,甚至还为了做什么研究把地给卖了。
一个堂堂的举人奶奶,若不是有一个好汉子,说不定还能活活饿死!
不过这也倒罢了,你说你举人出身,却不到县中教学当职,连个进项都没有,这不是眼看着就还不了她的债吗?
二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她可不能平白无故给人。
她这样想着,胆子一大,喊道:“韩疯子,那二十两你到底什么时候还!”
她嘴中喊着,眼睛去看向高平,她也不敢直盯着高平,只看着她的嘴。韩悦羞愤欲死,张口道:“不、不是二十两,我、我就借了十、十……”
“是啊,你借的不是二十两,但是利息呢?我白借给你这么多年就不要利息了吗?我……”。
她还要说什么,高平已道:“拮据拿了吗?”
叶大有一愣,她虽是来要债的,却没想过真能要来,因此并没有带借据。高平一笑,道:“有寿,你跟她回去拿借据。”
叶大有还是愣愣的,有寿斜了她一眼:“走吧。”
叶大有还想再说什么,但见高平身边侍卫众多又一个个都是鲜衣怒马的,也不敢再说,低着头走了。
“高小姐,我……”
韩悦要说什么,高平不等她开口,已道:“高某千里而来,韩先喻不请高某进去一坐吗?就算嫌弃高某是个俗人,也不该将蓝先喻拒之门外吧。”
韩悦连忙手忙脚乱的说请,那脸红的,简直就有些发黑的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