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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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集-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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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知其事,为余道之如是。且,即余切。)言大将军徵苏建,(《卫将军列传》:苏建语余曰:“吾尝责大将军至尊重,而天下之贤大夫无称焉。”)言留侯徵画容貌。(《张良赞》:至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今孤囚贱辱,虽不及无且、建等,然比画工传容貌尚差胜。《春秋传》所谓传信传者,(《穀梁传》:庄七年,著以传著,疑以传疑。)虽孔子亦犹是也。窃自以为信且著。其逸事有状。
  ○与刘禹锡论周易九六书(一本“论九六书”在后。《刘梦得集》有《与董生言易》、《辨易九六论》二篇,有曰:“乾之爻皆九,而刊六,何也?世之儒曰:“吾闻诸孔颖达云,阳尊得兼乎阴,阴不得兼乎阳也。”他日,与董生言及《易》,生曰:“吾闻诸毕中和云:“举老而称也。”因举揲蓍变之所遇多少,以明老阴老阳之数,以明二篇之策。复取《左氏》、《国语》昔人之筮以为证。且曰:余与董生九六之义,信与理会为不诬矣。又於《左氏》二书参焉。若合形影。而世人往往攘臂於其间,曰:“生之名孰与颖达著邪!而才孰与元凯贤邪?历载旷日,未尝有闻人用是说者。虽余愤然用口舌争,特貌从者十一二焉。余独悲而志之,以俟夫后觉。此梦得所言《易》大概也。)
  见与董生论《周易》九六义,取老而变,以为毕中和承一行僧得此说,(董生言本毕中和,中和本其师,师之学本一行。)异孔颖达《疏》,而以为新奇。彼毕子、董子何肤末於学而遽云云也?都不知一行僧承韩氏、孔氏说,而果以为新奇,不亦可笑矣哉!
  韩氏(谓韩康伯。)注“《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曰“《乾》一爻三十有六策”,则是取其遇揲四分而九也。“《坤》之策一百四十有四”,曰“《坤》一爻二十四策”,则是取其遇揲四分而六也,孔颖达等作《正义》,论云:九六有二义。其一者曰:“阳得兼阴,阴不得兼阳。”其二者曰:“老阳数九,老阴数六。”二者皆变用,《周易》以变者占。”郑玄注《易》,亦称以变者占,故云九六也。所以老阳九、老阴六者,九遇揲得老阳,六遇揲得老阴。此具在《正义·乾篇》中,周简子之说亦若此,而又详备。何毕子董子之不视其书,而妄以口承之也?君子之学,将有以异也,必先究究其书,究穷而不得焉,乃可以立而正也。今二子尚未能读韩氏《注》、孔氏《正义》,是见其道听途说者,又何能知所谓《易》者哉?足下取二家言观之,则见毕子、董子肤末於学而遽云云也。
  足下所为书,非元凯兼三《易》者则诺。若曰孰与颖达著,则此说乃颖达说也,非一行僧、毕子、董子能有异者也。(异下一有“说”字。)无乃即其谬而承之者欤?观足下出入筮数,考校《左氏》,今之世罕有如足下求《易》之悉者也。然务先穷昔人书,有不可者而后革之,则大善。谨之勿遽。宗元白。
  ○答刘禹锡天论书(一本,《答刘禹锡天论》在前。○公尝作《天说》,禹锡以为未尽,作《天论》以辨之。公反覆以书问辨。观禹锡《天论》,参以书意,则其义自昭然。馀详解在禹锡《天论及公天说》下。见十六卷。)
  宗元白:发书得《天论》三篇,以仆所为《天说》为未究,欲毕其言。始得之,大喜,谓有以开吾志虑。(开下,一有“明”字。)及详读五六日,求其所以异吾说,卒不可得。其归要曰:非天预夫乎人也。凡子之论,乃吾《天说》传疏耳,无异道焉。谆谆佐吾言,而曰有以异,不识何以为异也。
  子之所以为异者,岂不以赞天之能生植也欤?夫天之能生植久矣,不待赞而显。且子以天之生植也,为天耶?为人耶?抑自生而植乎?若以为为人,则吾愈不识也。若果以为自生而植,则彼自生而植耳,何以异天果蓏之自为果蓏。(鲁果切。有核曰果,无核曰蓏。)痈痔之自为痈痔,草木之自为草木耶?是非为蟲谋明矣,犹天之不谋乎人也。(乎,一作於。)彼不我谋,而何为务胜之耶?子所谓交胜者,若天恒为恶,(“若”下,一有“知”字。)人恒为害,人胜天则善者行。是又过德乎人,过罪乎大也。又曰:天之能者生植也,人之能者法制也。(梦得《论》云:天之道在生植,其用在强弱;人之道在法制,其用在是非。)是判天与人为四而言之者也。余则曰:生植与灾荒,皆天也;法制与悖乱,皆人也,二之而已。其事各行不相预,而凶丰理乱出焉,究之矣。凡子之辞,枝叶甚美,而根不直取以遂焉。
  又子之喻乎旅者,(“又”下,一有“曰”字。)皆人也,而一曰天胜焉,一曰人胜焉,何哉?苍苍之先者,力胜也;(苍苍,一作莽苍。)邑郛之先者,智胜也。虞、芮,力穷也,匡、宋,籍穷也。是非(一有“之”字。)存亡,皆未见其可以喻乎天者。若子之说,要以乱为天理、理为人理耶?谬矣。若操舟之言人与天者,愚民恒说耳。幽、厉之云为上帝者,无所归怨之辞尔,(一有皆字。)不足喻乎道。子其熟之,无羡言侈论,(○羡,涎面切。馀也。)以益其枝叶,姑务本之为得,不亦裕乎?独所谓无形为无常形者甚善。宗元白。
  ○答无饶州论春秋书
  辱复书,教以《报张生书》及《答衢州书》言《春秋》,此诚世所希闻,兄之学为不负孔氏矣。
  往年曾记裴封叔宅,(封叔名墐。)闻兄与裴太常言晋人及姜戎败秦师于殽一义,(事见《左传》僖三十三年。)常讽习之。又闻韩宣英及亡友吕和叔辈言他义,(胥山沈公谓当去“亡友”二字,迁在“吕和叔”上,今从之。盖韩宣项,元和十年自饶州司马召回,与公例出为汀州刺史也。宣英,名晔。吕和叔,名温,元和六年八月卒,公有诔。)知《春秋》之道久隐,而近乃出焉。京中於韩安平处,(安平,名泰。)始得《微指》,和叔处始见《集注》,(陆质,一名淳,尝著《春秋微指》二篇、《集注》二篇。)恒愿扫於陆先生之门。及先生为给事中,(贞元二十年二月,以质为给事中。)与宗元入尚书同日,居又与先生同巷,始得执弟子礼。未及讲讨,会先生病,时闻要论,尝以易教诲见宠。不幸先生疾弥甚,(贞元二十年九月,质卒,门人私谥曰文通先生,公尝有《墓表》。)宗元又出邵州,(九月,公出刺邵州。)乃大乖谬,不克卒业。复於以凌生处,(凌准,字宗一,元和三年卒。公有《志》。)尽得《宗指》、《辩疑》、《集注》等一通。(质又有《春秋辩疑》七篇。)伏而读之,於“纪侯大去其国”,(事见《左传》庄四年。)见圣人之道与尧、舜合,不唯文王、周公之志独取其法耳;於“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音灼,齐地名。事见《左传》庄二年。)见圣人立孝经之大端,所以明其分也;於“楚人杀陈夏徵舒,丁亥,楚子入陈,纳公孙宁、仪行父于陈”,(事见《左传》宣十一年。)见圣人褒贬予夺,唯当之所在,所谓瑕瑜不掩也。(《礼记》:瑕不掩瑜,瑜不掩瑕。○瑕,音遐。瑜,音俞。)反覆甚喜。若吾生前距此数十年,则不得是学矣。今適后之,不为不遇也。
  兄书中所陈,皆孔氏大趣,无得逾焉。其言书荀自,贬立卓之意也。(《左传》,僖公十年《经》书“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先是晋献公宠骊姬,杀太子申生,逐夷吾、重耳而立奚齐。前年献公卒,里克弑奚齐。荀息又立卓子。至是里克又弑,而荀息死之。)顷尝怪荀息奉君之邪心以立嬖子,不务正义,弃重耳於外而专其宠,孔子同於仇、牧孔父为之辞。(《左传》桓公二年《经》书“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庄公十二年《经》书“宋万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与前书里克事书法皆同。)今兄言贬息,大善。息固当贬也,然则《春秋》与仇、孔辞不异,仇、孔亦有贬欤?宗元尝著《非国语》六十馀篇,其一篇为息发也,今录以往,可知愚之所谓者乎?《微指》中明“郑人来渝平”,(事见《左传》隐六年。)量力而退,告而后绝,固先同后异者也。今检此前无与郑同之文,后无与郑异之据,独疑此一义,理甚精而事有不合,兄亦当指教焉。(“指”下,一有“而”字。)往年又闻和叔言兄论楚商臣一义,(事见《左传》文元年。)虽啖、赵、陆氏,(啖氏,助也。赵氏,匡也。○啖,音淡。)皆所未及,请具录,当疏《微指》下,以传末学。萧、张前书,亦请见及。至之日,勒为一卷,以垂将来。
  宗元始至是州,作《陆先生墓表》,今以奉献,与定宣英读之。(时晔为饶州刺史。)《春秋》之道如日月,不可赞也;若赞焉,必同於孔、跖优劣之说,故直举其一二,不宣。宗元再拜。
  ○与吕道州温论非国语书(温,字和叔,一字化光。元和三年十月为道州刺史,六年八月卒,公尝为之诔。此书作於六年前。)
  四月三日,宗元白化光足下:近世之言理道者众矣,率由大中而出者咸无焉。其言本儒术。则迂回茫洋而不知其適;其或切於事,则苛峭刻覈,(○峭,七肖切。覈,下革切。)不能从容,卒泥乎大道。(○泥,乃计切。)甚者好怪而妄言,推天引神,以为灵奇,恍惚若化,而终不可逐。故道不明於天下,而学者之至少也。
  吾自得友君子。而后知中庸门户阶室,渐染砥砺,几乎道直。然而常欲立言垂文,则恐而不敢。今动作悖谬,以为僇於世,身编夷人,名列囚籍。以道之穷也,而施乎事者无日,故乃挽引,强为小书,以志乎中之所得焉。
  尝读《国语》,病其文胜而言尨,好诡以反伦,其道舛逆。而学者以其文也,咸嗜悦焉,伏膺呻吟者,至比六经,则溺其文必信其实,是圣人之道翳也。余勇不自制,以当后世之讪怒,辄乃黜其不臧,救世之谬。(救,一作究。)凡为六十七篇,命之曰《非国语》。既就,累日怏怏然不喜,以道之难明而习俗之不可变也,如其知我者困谁欤?凡今之及道者,果可知也已。后之来者,则吾未之见,其可忽耶?故思欲尽其瑕颣,(卢对切。)以别白中正。(一无“别”字。)度成吾书者,非化光而谁?辄令往一通,(一作“今往一通”,一作“今辄往一通”。)惟少留视役虑,以卒相之也。
  往时致用作《孟子评》,(李景俭,字致用。)有韦词者(词,亦字致用。)告余曰:吾以致用书示路子,路子曰:‘善则善矣,然昔人为书者,岂若是摭前人耶?’”韦子贤斯言也。余曰:致用之志以明道也,非以摭《孟子》,盖求诸中而表乎世为尔。”今余为是书,(余,一作吾。)非左氏尤甚。若二子者,固世之好言者也,而犹出乎是,况不及是者滋众,则余之望乎世也愈狭矣,卒如之何?苟不悖於圣道,而有以启明者之虑,则用是罪余者,虽累百世滋不憾而恧焉!(○恧,惭也。女六切。)於化光何如哉?激乎中必厉乎外,想不思而得也。宗元白。
  ○答吴武陵论非国语书
  濮阳吴君足下:仆之为文久矣,然心少之,不务也,以为是特博弈之雄耳。故在长安时,不以是取名誉,意欲施之事实,以辅时及物为道。自为罪人,舍恐惧则闲无事,故聊复为之。然而辅时及物之道,不可陈於今,则宜垂於后。言而不文则泥,(乃计切。)然则文者固不可少耶!
  拘囚以来,无所发明,蒙覆幽独,会足下至,(元和三年,武陵谪永州,与公文字往来为多。)然后有助多之道。一观其文,心朗目舒,炯若深井之下,(○炯,古迥切。明也。)仰视白日之正中也。足下以超轶如此之才,(○轶,夷秩切。)每以师道命仆,仆滋不敢。每为一书,足下必大光耀以明之,固又非仆之所安处也。若《非国语》之说,仆病之久,尝难言於世俗。今因其闲也而书之,恒恐后世之知言者用是诟病,(○诟,古候切。)狐疑犹豫,(○犹,去声。)伏而不出累月方示足下。足下乃以为当,仆然后敢自是也。吕道州善言道,亦若吾子之言,意者斯文殆可取乎?夫为一书,务富文采,不顾事实,而益之以诬怪,张之以阔诞,以炳然诱后生,而终之以僻,是犹用文锦覆陷井也。不明而出之,则颠者众矣。仆故为之标表,以告夫游乎中道者焉。
  仆无闻而甚陋,又在黜辱,居泥涂若螾蛭然,(螾,与蚓同。○蛭,音质,水虫也。)虽鸣其音声,谁为听之?(为,一作或。)独赖世之知言者为准;(一无“独”字。)其不知言而罪我者,(一无“其”字。)吾不有也。仆又安敢期如汉时列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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