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藏经楼的楼门紧闭,灯光彻夜未熄。原来昨晚八大执事每人刚刚分到一个大红包,心里格外高兴,开怀畅饮,拼起酒来不要命,一个个喝得烂醉如泥,席地而卧。直到清晨,寺里的钟声才把他们唤醒。几个人挣扎着站起身子,相搀相扶出了楼门。这时,山门已经大开,香客游人蜂拥而来。
八大执事醉意正浓,受凉风一激便开始出酒。有的东倒西歪,前俯后扬;有的醉眼矇眬,酒气扑人;有的头晕脑胀,胡言乱语;有的连连呕吐,臭气熏天,一个个丑态百出,丢人现眼。善男信女唯恐避之不及,侧目而视,掩鼻而过。
谁也没有注意,不知道何人何时在藏经楼殿门上贴了一首竹枝词:
藏经楼
云牌响过木魚休,
脱去袈娑得自由。
紧锁寺门开酒戒,
夜深灯火似樊搂。
原来如此,藏经楼夜半更深、灯火辉煌胜似宋代东京著名胜景樊楼灯火,其秘密终于大白于天下。和尚酗酒,不守清规,使相国寺的名声一落千丈,施主捐赠的钱物大为减少。城里的一些头面人物、社会贤达还亲自找到新方丈,强烈要求他严厉惩处害群之马,肇事之徒,挽回恶劣影响。
新方丈明白此次事态严重,后果也很不妙。上次放生池风波,只触及皮毛,不伤元气;这回藏经楼事件,影响寺院收入就会伤筋动骨,难以治愈。他非常窝火,把八大执事呌来严厉训斥:“凡事要顾全大局,适可而止。你们如此任性,不能克制,太让为师失望了!你们现在呌寺院如何应对?”
监寺委屈地说:“喝点小酒,吃点魚肉算什么罪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少林寺的同行开戒还是大唐皇帝钦准的哩。”
新方丈怒气未消,说:“这里不是少林寺,地处深山无人问。这是身居闹市的相国寺,酒肉可以吃,但需无人知。”
僧值辩解说:“俺们过去喝酒都是很小心谨慎的,从不过量,这次是高兴过头才马失前蹄,偶然犯错,师父就放过弟子吧。”
“你们就别减冤呌屈了。让人发现一次,人就当做一百次一千次。师父可以宽恕你们,人家却不放过寺院。”
八大执事自知理亏,也不再争辩求饶:“任凭师父处罚。”
新方丈叹了口气:“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藏经楼只有暂时禁酒,近日你们也不准上去,都给我老实点,别再让人抓住尾巴。”
众人都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监寺心犹不甘,说:“寺里是否出头露面当众解释一下,给弟子们找回一点面子。”
“你们光天化日,众目暌暌之下发酒疯,怎么辩解?有谁相信?越描越黑,多此一举,大可不必。”
僧值说:“眼下寺里收入明显减少,如果施主再发生连锁反应,前景堪忧哇。”
新方丈颔首道:“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当务之急是要釆取有效措施,挽回损失,扭亏为盈。”
众人一齐施礼:“请师父指点迷津。”
新方丈捻动佛珠,高念佛号:“事关重大,容我三思。”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没有合眼,绞尽脑汁,思索对策。
第二天他召集八大执事佈置:首先,要对藏经楼的功能和布局进行调整。二楼依旧藏书藏宝,原封不动;三楼与一楼的作用和布置对调,立即施行。
监寺颇为困惑,嘟囔道:“换汤不换药呗,何必穷折腾?”
“你懂什么?明白了要照办,糊涂着也要执行。”新方丈横了他一眼,朗声说:“一楼接待宾客,出入方便。今后接待的范围要尽量扩大,文人骚客、才子佳人、大小官吏、士绅贤达、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都要热情接待,联络感情,扩大寺院的社会基础。再遇什么风吹草动,很多朋友便会站在咱们一边。这是一项长期的战略投资,收获和效果会逐渐显现。”
“师父高瞻远瞩,弟子谨听教诲。”
“三楼改做道场,每晚为施主做法事。每逢初一、十五之夜,全寺僧人集中在这里诵経,举行隆重仪式。藏经楼要大放光明,要钟鼓齐鸣,要大造声势;要让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要让附近的住户都能听清,在世人面前树立大相国寺的崭新形象。”
僧值低声道:“这当然很好,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为师早想到了,你们别忘了咱们还有一支忠实的盟友,会不计任何代价为寺院排忧解难哩。”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指。
新方丈笑道;“本城大批居士是我佛最虔诚的信徒,甘为信仰献身,维护寺院声誉是他们义不容释的义务和责任。”
僧值恍然大悟:“弟子怎么没有想到?这时候他们说话要比我们管用。”
监寺豁然开朗:“我有几个铁杆居士言听计从,把他们请进来再派出去,”
新方丈沉吟道:“只须向他们透露,此次事件是有奸人暗中下药造成的,是个阴谋。说得越玄越好,扑朔迷离,光怪陆离,使人半信半疑,无所适从,以致索然无趣,目标转移,就达到我们的目的了。”
众人眉开眼笑,恭维道;“师父神机妙算,赛过诸葛孔明。”
“你们千万要记住,世人是很善于健忘的,只要时间一长,什么都会变得淡漠。”
实践证明,此言不虚。事态的发展完全按照这一规律运行。
与此同时,八大执事又在寺内找了间墙厚隔音,地处偏僻的密室,大吃大喝,划拳行令,继续他们优哉游哉的生活。当然他们也吸取了教训,有所节制,绝对保密。在他们的影响下,一般僧人普遍开始喝酒,就连几个小沙弥也学会了猜枚。寺方担心再出事,不得不下一道严令:“凡醉酒出乖露丑者,要关小黑屋饿得他前心贴后心;凡因酒误事闹事者,要罚一年挑水劈柴的苦役。”所以,寺内虽然喝酒嶎然成风,却未再出过什么大的麻烦。
事后,新方丈语重心长地教导弟子说:“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有的事能干不能说, 有的事能说不能干;有的规则是给人看的,照着干就是傻瓜,百事不成; 有的不是规则却是暗中办的,照着干才称得起精明,无往不胜。只要明白其中诀窍,魚照吃,酒照喝,钱照赚,鸡照嫖,不是菩萨不保佑,看你上道不上道。”后人把他这番“只能暗中施行,不能公诸于世”的经验之谈归纳为潜规则,常期盛行不衰。
众亲信口服心服,五体投地,齐道:“醒世恒言,方丈圣明。谆谆一席话,胜念十年经。”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桃色事件
和尚酗酒事件把新方丈搞得焦头烂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下去,不料按下葫芦起了瓢,不久寺院又爆出了更大的丑闻。
相国寺西大殿檐下悬挂一方匾书:“心境无尘”,意思是寺院身在闹市,僧人心无尘念;东大殿檐下悬挂一方匾书:“真实不虚”,意思是言行一致,绝无虚幻;西偏院是全寺和尚集中的宿所,院门上方悬额“心空及第”,自我标榜四大皆空,堪称楷模。
这西偏院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名声在外。早在宋代,寺内有个呌惠明的僧人,出家前是个能干的厨师,有一手烤乳猪的绝活,名闻东京。后因感情纠葛,看破红尘,皈依佛门。但是仍有不少食客仍慕名前来请他露一小手,施展手艺,以饱口福。其中不乏皇亲国威、豪门权贵,都是寺院的阔绰施主,僧人的衣食父母,惠明不敢拒绝,只得勉为其难。久而久之,不胜烦扰,他索性禀明方丈,顺应潮流,拨几个小沙弥当下手,在西偏院开了个饭店,以“烤乳猪”做为招牌菜,公开对外营业。从早到晚,宾客盈门,日进斗金,生意兴隆。寺院内外猪肉飘香,沁人肺腑,就连泥塑木雕闻了也禁不住会流下口水来。这几乎成了东京一道独特的风景,百姓便形象地把西偏院戏称做“烧猪院”,很快就呌开了。寺方觉得不雅,便取其谐音改为“烧朱院”。烧朱院一直红火到金兵南下,国破家亡才寿终正寝。如今西偏院成了和尚的住处,早已变得默默无闻了。
第子巷是古城著名的红灯区,秦楼楚馆,美女如云,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是贪官污吏的销金窟,是达官贵人的温柔乡,声名远播,享誉中州。
一个是佛门净地,一个是烟花柳巷,两者恍若隔世,原本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扯到一起来了?这要从一件轰动中原的*案件说起。
第子巷有座高等书寓“玉满楼”,院内有位名妓赛天仙,月容花貌,国色天香,名闻遐迩,艳帜高张。很多阔老阔少一掷千金,方能亲近芳泽。一般嫖客她是不肯接纳的,是老鸨的一棵摇钱树。不料,有一天她忽然神秘地失踪了,不知去向。老鸨不敢声张,明察暗访,断定和相国寺一个年青英俊的和尚有关,一方面申报官府缉拿归案,一方面向寺院索赔要人。和尚诱拐名妓,美人携金私奔,消息传开,轰动中州。不过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件个案,古已有之,屡见不鲜,并没有过多责怪寺方。新方丈也四处活动,上下打点,希望能破财消灾,早日结案,以免事态扩大,给寺院脸上抹黑。
就在这节骨眼上,西偏院院门上又贴出了一首竹枝词:
烧竹院
“古汴名”前看戒堂,
“无尘”“不虚”两荒唐。
“心空及第”“烧朱院”,
阵阵扑来脂粉香。
此诗巧妙的嵌集了寺中的匾文,借题发挥,独具匠心,且甚幽默,令会意者不禁莞尔。更吸引人眼球的是内容披露了一个相国寺内和尚集体嫖娼的爆炸性新闻。游客一经发现,如获至宝,争相传抄。此事不胫而走,几乎家喻户晓。一时间舆论大哗,烧朱院再次进入公众的视野,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
新方丈通过亲身体验,一向认为和尚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生理问题,像老方丈那样恪守教规,无私无欲,刻苦修行,普渡众生,不是每个僧人都能做到的,对此也很不以为然。他主持寺院后,反其道而行之,及时行乐,随心所欲,满面红光,心宽体肥。据知情人士私下透露,他在老家不仅有女人,还有孩子。至于是老婆还是情人,是剃度前还是脱俗后的事,则无从查考。当年的贫苦低级的僧人如今成了了手握大权,富甲一方的方丈,早就看不上乡下黄脸婆了。钱能通神,无所不能。据说现在他在省城已经秘密包养了二奶、三奶、乃至四奶,个个争着为他传种接代。隔三差五,他都会脱下袈娑,乔装打扮,深夜潜出寺院前去幽会,颠鸾倒凤,通宵达旦。如此刺激,更增添了无穷的乐趣。他的几个亲信占据要津,大捞油水,也各显神通,金屋藏娇。只是苦了一般僧人,只能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众人不甘长期做苦行僧,纷纷提出抗议:“你们吃肉,也让俺们喝点汤,同心同德,才能保一方平安。”
新方丈也担心他们憋出病来,闹出事来,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难以收场,便召集亲信商议对策,说:“饱暖思淫,乃人之常情。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实行人性化管理,必须想个稳妥的办法解决才好。”
亲信们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寺里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他们自找情人,成与不成就要看各自的缘份了。”
“不妥,万一把良家妇女的肚子搞大了,谁去给他擦屁股。”
“这还不简单,每月发给每人一笔特别补贴,可以改装易容自行到第子巷去寻欢作乐。”
“不妥,弟子们贤愚不齐,万一在公众场合露出马脚来,那麻烦就更大了。”
“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咱们可以把第子巷的粉头秘密地接到烧朱院,陪吃、陪玩、陪睡,既可治好师兄师弟们的心病,又无意外翻船之虞。”
“不妥,不妥,佛门静地,名声要紧。”
“咱们的前辈*百年前就在这里大吃烤乳猪,破了荤戒。做为后辈,同样在这里玩玩女人,破除*,又有何不妥?”
“对,小心谨慎,绝无风险。寺门一关,人不知鬼不觉,眠花宿柳,照样*快活。”
新方丈拍板定案:“好,两害相权取其轻,就这么办。此事我不便出面,去告诫他们,逢场作戏,当不得真。谁要闹出什么桃色事件来,亵渎神灵,败坏名声,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僧值办事稳健,负责联络。一方本来就是皮肉买卖,来者不拒,有钱就行;一方求色心切,开出高价,所以一拍即合。双方还达成君子协定:妓院一定严守秘密,和尚保证*安全。又把所有细节妥善安排,事情进展相当顺利。
自此,経常有一辆宝马香车(一种马拉的带篷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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