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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击痛处——第2。5只眼看当代军校生活》（二十四）
二十四
一周两次的队列训练看似不多，但在这近似“一日囚”的地方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又迎面撞上了，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下雨，可盼出来的却总是太阳，我决定想个办法缓解一下，好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我站在队列里练眼神，用微妙的眼神变化传达不同的内心情感。这比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好一点，能保持更高的注意力，免得一不小心又把分解动作做成连贯动作。樱木花道的用眼神杀人其实不难，眼睛使劲蹬着一个目标，不断注入痛恨之情就行了。不知是否跟演技有关，悲伤与痛苦的眼神混在一起，无法区别，伤感则似有似无，似乎已过了那个年龄，而喜悦则始终无法出来，连从大脑库存里提取出来都困难，更别说在这时融到眼睛里。呆滞与坚定两个本是相反的眼神却反而最容易相互切换，站着不动，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停止运转，什么也不想，瞳孔自然缩放，焦距本能地锁定在一团模糊的看不见的气体上，便成了呆滞，而此时只要一搅起脑海里的理想与信念，重新站起来曾有的梦想，朝正在进行的为自己的理想所一直做出的不懈努力抛个媚眼，借着闪光短暂憧憬一下前方，眼神立马变得坚定起来。这需要用力，稍不留心就会顺着环境所造成的思维钝化的惯性松懒下去，就像一块凝聚寒气的干冰开散成没有温度的二氧化碳气体化入到了满身惰性的氮气中。
两年前的一次所谓“月假”回家，舒舒服服淋了个热水澡，站在镜子面前看着对面的自己，盯着胸部看是否能察觉出那一小块区域皮肉的轻微起伏，以证明里面的小拳头在跳动。身上的毛长长了，不知脑子里发霉的毛有没有长长。镜子里都能明显看见脚趾甲太长忘剪了，视线往上移经过膝盖停止在热水劲冲下雄起的兄弟上，它的能力不用证明，只是不确定第一次能坚持多久。曾用PH试纸做过试验，证明了精液呈弱碱性，试纸遇到后按照科学原理地变成了深蓝色，还想亲自观察观察小蝌蚪的，但没有显微镜，试验条件不允许。平时照镜子都没有刻意去注视过自己的眼睛，这次不经意的对视让我突然间震惊，霎时如同童年的小伙伴意外夭折，骑过的小木马定格不再闪动，我发现我的眼神竟那样的呆滞、无力和浑浊，而我——从来都不知道。
现在又有了意外的发现，在享受完有活力思想的书后，再照镜子，发现眼神真正有神了，也变清澈了，并且开始拥有一股明显的穿透力，不过最好的状态只存在于看完书后十几分钟的身心愉悦里。
要是小时候就知道没事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练“眼神”，练上个十年八年，估计我也要成为一“演神”。
训练场前面一排古老的苏式二层楼房，据说是伟大的赫鲁晓夫领袖赠送给我们的礼物，青灰色的墙面上依稀可见一些石灰大字的残体。我跟类踢正步也盯着墙，结果立定了还在踢腿如闪电，紧接着骂声如炸弹。扫视了一遍又一遍，辨得出来的只有一个“田”字跟一个“万”字。房子躲藏在树荫下，不留心，是绝对看不出来墙上还有字的。
俱乐部书柜的古董藏书，我没事也去翻阅一下寻寻宝，寻到一本鲁迅翻译的《毁灭》，书皮尽管没有烂但字体也已经毁灭得差不多了。听说过这本书是在小学教材里，那篇讲鲁迅给一个买书的年轻人“买一送一”的课文，自然要拿来看看，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繁体字遍布，读起来磕磕绊绊，翻到末页，一排乌黑的脚注，“此人已经堕落为修正主义分子”，出版年月，1974年。还是鲁迅大方，给进步青年送书看；我也想进步，但书必须得自己去找，我决定去看黑格尔的《小逻辑》，伟大领袖列宁说这是引起头痛的最好办法，但恰好刺激神经，对锻炼眼神有好处。
校方施展一项崭新的工程，把开水房一对“双子座”烟囱漆成迷彩，两辆消防车把几层楼高的消防梯长长地架在空中，幸而上面的人拿的是喷漆，要是抓根水管，人们准怀疑是不是塞到口子里去灭火。烟囱若是不冒烟，射出两道激光更壮光。水龙头不知道多添几个，烧开水不知道多加它几十个大气压，免得处于常温状态就已沸腾，烟囱壁已经快跟脸皮一样厚了，不用跟抹护肤霜似的再粘层漆。
某栋房子前有块空草地，出了几个下午公差把地掀了整平，原先植的草拔掉铲掉。地整平了光秃秃的再洒点水是挺好看的，像准备播种一样，不知要栽何名贵花卉。地空着，一起风便尘土飞扬，春天又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季节，连土也“苏”了，草根拾不干净，嫩绿的小草到处冒了出来。系领导对这块卫生区一直比较重视，斑斑点点长者杂草像什么样子，把草拔了，土还要再整平些，去实验室借个水平仪来。于是每周日下午都要来照料这块土改分的地，小簇小簇刚发出芽的小草实在不忍心拔，狠下心齐根掐断，留下根。还以为真要干嘛，本来绿油油的一片地曝在那晾了几个月，可能是要建设神舟十号发射基地吧。我直怀疑是不是中国的沙漠荒地之类已严重退化被草场林场侵蚀需要保护了，或者绿化工程搞得太好实在没地方好绿绿到烟囱上去了。
巍然耸立的烟囱是此地的标志性建筑，它就是我们学员心目中的灯塔，让我们每一名学员无论在什么时候走路都不会迷失方向。可迷彩是保护色，一不留神烟囱就伪装起来与大地融为一体了，它又只冒黑烟不喷明火，怎么照明？
为了拓宽视野，激活思维，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四六级考试，同时让大家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中队决定举办一次知识智力竞赛。
请问什么是一个中心一个班子一个成熟一个吸收一个假期一个集中一个巩固一个提高一个跟上一个保持两个基本点两个队伍两个武装两个手抓两个转变两个课题两个提供两个经常两个争取两个建设三个讲解###三个关系三个对待三个严格三个主义三个考验三个作坊三个法宝三个民主四个道的四个尊重四个放松四个环节四个直到四个作用四个原则四个教育四个条件四个方针五个会五个有五个能五个敢五个行五个上五个精五个妖五个神五个鬼六个秩序六个能力六个内容六个组织六个观察六个分析六个疏导六个解决六个精神七个基础七个健全七个统一七个作风七个端正七个制度七个落实七个严明七个经常七个不忘八个工作八个做好八个谈心八个检查八个总结八个管理八个监督八个正确八个矛盾八个关系九个开展九个发挥九个会议九个讨论九个报告九个民主九个汇报九个评议九个预备九个规划十个坚持十个解放十个探索十个创新十个奋斗十个顾全十个强大十个现代十个精简十个开始十一个……
听口令，开始抢答。预备——（起）——抢什么抢！
跃起者矫健如同飞奔中的黄羊一般，都争着想回归腾格里似的。幸而里面也没有设个齐白石密码什么的，否则升个天都该有多麻烦。
这次现代局部战争课上，教员异常地越讲越来劲，渐进高潮的时候突然提出要给大家看点东西，“在打开幻灯片之前，所有人都把笔放下，手搭在膝盖上不许动，如有带了数码相机或照像手机的都先交上来——快点，快点，两边的人把窗帘拉上！赶紧！遮严了！”台下不知道要干嘛，好奇地盯着屏幕。“怎么样？看清了吧？酷吧！这些图片是我上个月到南京开会带回来的，都是保密的噢，不过自己人看看也没事。这些新装备的武器都配发在福建广东，想摸摸的话就分配到那边去，不过去了也碰不到——喂，喂，那个同学，那边那个同学，把笔放下，快把笔放下，都不许抄，谁已经做了记录自觉自行销毁，国家荣辱，民族统一，出了事我可不敢负责任啊。”教室里满堂大笑起来。
马原课上完了，这是感觉这个星期唯一身心舒展的一次。
《直击痛处——第2。5只眼看当代军校生活》（二十五）
二十五
杂志上的照片新闻宣传极具特色，一个大校坐在电脑前，旁边站两个人——“仓库政委某某某向有特长的干部学电脑”，打开个记事本敲敲键盘也叫学电脑，我看学不学电脑不是由电脑决定，而是由坐在前面的人军衔决定，军衔越高，就越是在学电脑。几个人围着一个人皮笑肉不笑——“仓库主任某某某与官兵同乐”，可怜的战友，这么大一个官站在前面，还能乐起来？“领导查铺时为战士掖被子”——被子提得老高，穿者背心胸毛都露出来一半也叫掖被子，估计时代发展，“掖”这个动词的含义有了相当程度的外延，床上的战士按耐不住幸福的感动，闭着眼睛睡着了嘴角还翘出甜美的笑容，相机闪光灯的威力也够大的，三更半夜把屋子外面的夜景都给照得白亮白亮的，照明弹吧。
一篇宣扬本校先进文化工作办得好的通讯登上了军报，吹得猪羊马牛狗满天乱飞，吃喝拉撒全搬到天上，搞得跟个牲畜养殖场似的。看着它，就知道中国报纸里一片繁荣的动物园景象是如何形成的了。
吊单杠，做“一二”练习，冰儿很无辜地叫道，一都做不了，还做二呢！脚蹬几下便跳下来放弃。立刻万众瞩目，倒不是那蹬脚的动作是块练蛤蟆功的上好的料，而是那发音，“二”和“爱”无异。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冰儿创出了极为厉害的“杠上三势”，第一势“杠扫千军”，第二势“杠上开花”，第三势，也是最毒辣的一招，至高绝学，“杠毁人亡”。
英语四六级考试就要到了，类下了决心，“我决定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加班到十二点，不只是为了眼前的考试，还有一个月后的期末考试，更为长远的将来的考研做准备。”
冰儿跺脚笑道，“好啊好啊，不错，不错嘛，看样子中队的两个工程马上就要出成果了，想不出成果都不行啊。”
冰儿自己不走这条道，他决定走捷径，他每天都潜心研究“十二句快速作文法”，据说考试作文，只要切实落实十二句话总要求，就一定能得高分。
有了有力保障，冰儿在考场上镇定自若，神情淡定，一点也不慌张，淡定了好久，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怎么其他人都在戴着耳机看试卷，于是也打开收音机塞上耳塞，调正频率，没有声音，将十个选择题快速浏览一遍，然后听到，“Number nine”……
威力无比万金油的十二句作文法，冰儿说他最终用到了“firstly；secondly and finally”。
类安慰道，“没关系，一次摔倒不要紧，在哪跌倒从哪爬起，以后的路还很长，要往身上压担子。”
教研室主任上高数课最大方，“我不可能直接告诉你哪个题考，哪个题不考，是重点地地方我上课都一再强调过了，等复习时还会再强调一遍，好好听课就行了。”
老师表示这次期末考试由他亲自出题，就算不是他出也得经过他审核。他说，曾经有一次，是由领导出题，不过那时他还不是领导，不光考学员，还考教员。书本上的现题是不能出了，教员们早已烂熟于心，于是造题，为加大难度，领导造了好几个复杂的积分题，结果考试的时候，学员大多交白卷，年轻一点的教员做得眉头紧皱，年老一点的教员也没动笔，跟学员们一样交了白卷，因为加起来有三十分题都属积不出来的那种，资历深厚的他们一眼就洞悉。考后，领导也不说什么，悄悄地将教员们的三十分作废，成绩也没公布。学员们因祸得福，动了笔的加三十分，没动笔的加二十分。本来高数挺难，历年考试分数都偏低，这一次意外地偏高，校领导听了非常地高兴，这一学期教学工作秩序开展得不错嘛，不但取得了喜人的成绩，还挽转了高等数学在考试分数中排名一直考后的颓势，但是，我们不能因此骄傲，而在思想上有任何的放松，我们要将这种良好的势头继续地保持下去，再接再厉，争取取得更好的成绩。（鼓掌）
讲台前讲得正起兴，队里的大值日破门而入，“报告，教员，我们教导员找某某某有事，是通讯员。”脸都不抬，摆摆手，“去吧去吧。”等二人出去关上门，抬头咧嘴一笑，“我很生气啊，后果很严重——你们队里能有些什么事啊，比上课还重要，又打扫打扫卫生，伺候伺候？教导员怎么了？还队干部呢，队干部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