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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的心里边一下子就欢腾起来,一鼓一鼓涨得满满的,在哥哥面前将自己最心爱的玩旧了的小木人儿摆来摆去,嘴里念念有词。可是哥哥并不理会他。他只好悻悻的抱着小木人儿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心最野,就算邻居的小朋友们欺负他,他也是在家呆不住的。他抽着怎么也抽不干净的鼻涕去找二虎他们玩儿。二虎正蹲在家门口玩沙子,看见他来了,便招呼道:“傻逼,来了?小傻逼?”从前他任人欺负,挨揍挨骂又不敢和妈妈说,只能默默的忍着。这回倒好,他觉着可是有人撑腰了,也不结巴了,声音也高了些,抽着鼻涕说:“我不是傻逼,你才是呢!”他这辈子也没有这么勇敢过,好像身后有千军万马的国王一般。二虎一愣,随即将一手的沙子扬到他的头上,像一只小老虎一样凶狠的跑过去,又踢又踹,一边骂道:“陆遥是傻逼!没爹养的玩意儿!你妈就是烂货,你就是傻逼野种,不会说话的傻子!”小孩子最聪明,听见大人私语什么就学会了什么。陆远风倒在地上抱着头,精致的小脸儿蹭了好几道血条子,他受着打,心中却抱着微渺的希望,希望一会儿找哥哥来揍他。四月的草已经开始往外钻了,北国的长风在天地间浩浩而过,远处似乎传来谁家饭菜的香味。在这鲜血战火充斥的乱世,这个小镇却是意外的宁静,只能听见卖东西的叫喊声和拳脚加在身体上的声音。
陆风远拖着鼻涕和一身伤歪歪扭扭的往家走。他平生第一次挨完打生出了委屈,他抹着眼泪儿走进家门,就看见哥哥正坐在炕沿儿喝汽水儿,手中那瓶已经快喝完了,身边还摆着两瓶,玻璃瓶子上附着小水珠儿。汽水是橙黄色的,发亮的玻璃瓶儿,陆风远立刻忘了身上的伤痛,直勾勾的看着那瓶汽水儿。陆启山那时候已经十六岁了,这次是跟着爸爸奔赴旅顺上战场的,中途却拐了个弯儿,在这个镇子里歇下了脚。陆启山知道自己有个白痴弟弟,长的白净精致的跟家里那小白瓷碗似的,总躲在一旁咬着手指偷看自己。陆风远站在门槛上,歪着脑袋发愣,衣服也被撕扯破了。陆启山见他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原本白嫩的脸上也红惨惨的,不由在心里嘲笑他的懦弱无能。陆风远低着头,小小声的叫:“哥哥。”陆启山听见那个小小软软的声音,忍不住升起了一种很微妙的感情。他眯着眼睛问:“干什么?”陆风远脸涨红,双眼湿漉漉,嘴唇红润润的结巴着说:“哥哥,我,我也想喝汽水。”陆启山笑了,故意将手中只剩了点瓶底儿的汽水递给他,戏谑的看着他:“你喝么?!”陆风远小心翼翼的将瓶子抱在怀中,眼睛湿漉漉的转了转,就盯着怀里的瓶子。他将瓶子举起来,费劲的将最后几滴倒在了开裂的嘴里,又伸出软红的小舌头来回舔了舔瓶嘴儿,继而对着哥哥笑了笑,露出了小小的,糯米粒似的牙齿:“哥哥,好喝。”他在心里想,有哥哥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陆启山有些不自在,将瓶子夺了回来。陆风远长的瘦小,站在炕边,脑袋刚好到哥哥的腿上。他贴着哥哥的腿站着,不说话。窗外的夕阳像橘色的染料,将高天和小镇都染成了橘黄色,柳絮的种子仍在这一片橘色中飞。陆启山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他从前并未见过这样柔顺乖巧的小人儿,像一颗小小的冰糖一样。他往后也没有见过。
这天晚上,全家四口人围着桌子吃饭。爸爸和妈妈好像有什么事情似的,吃的颇为焦急。陆风远坐在凳子上东扭西扭,他最爱吃馒头,因为他的勺子筷子都使不好。可是今天桌上只有米饭,他握着勺子,不好意思夹菜,只是闷头吃饭。他知道有人说自己是傻子,他也有些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笨,但这个秘密他不想让爸爸和哥哥知道。妈妈给他夹了一筷子豆角,他高高兴兴的和饭搅了搅,往嘴里送去。邻居的小朋友们都去看大戏了,但是戏台在镇东,他妈妈孤零零一个女人家,胆子小,从没带他去过。他想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爸爸带出去给小朋友们看看。他的爸爸是那么威武、高大,凛然不可侵犯。他便咬着筷子说:“妈妈,晚上带我去看戏呗。”妈妈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他又说:“妈妈,你是不是不敢走夜路啊。”他一边说,一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爸爸。爸爸一脸严肃,他对这个智障儿子顶有些不待见,不愿承认这是自己的种。妈妈赶忙说道:“陆遥!你呀你,你就知道玩儿,吃了饭回屋呆着去!”陆风远心里有些失落,但为了在爸爸和哥哥面前表现自己乖巧懂事,还是吃了两口就回屋了。他坐在炕沿儿,一言不发的玩着自己的手指甲,咬一咬,再扣一扣,玩的津津有味。他很希望自己那么威风的爸爸能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走一圈,让邻居小朋友和叔叔阿姨都看看。而且自己不但有爸爸,还有哥哥呢,连二虎都没有哥哥。陆启山吃了饭,便溜进来看看他,一推门就看见他在咬指甲,他良好的教养让他恶心至极,走过去狠狠的把他的手从嘴里拽出来,怒道:“恶不恶心啊你!”陆风远正自啃的专心致志,此刻吓了一大跳,怯怯的把手放在两腿中间。陆启山见他的嘴唇红润极了,简直像两片春天的花瓣儿。他忍不住弯下腰,双手撑在陆风远的两边,低下头舔了舔那两片,又放进嘴里尝了一下滋味。陆风远推开他:“哥哥,你没吃饱饭吗?”
陆启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顿时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更恶心的事情,而让自己变得这么恶心的源头就是这个弱智,软蛋。他盯着陆风远看了一会儿,突然生出了一个恶劣的计谋。他贴在陆风远耳边问道:“你想不想去看大戏?”陆风远眨巴着眼睛,充满了期待,嘎嘣溜脆的说:“想!”陆启山说:“哥哥带你去看。”陆风远高兴的蹦了起来,临走时还一定要带上大花儿。大花儿是条狼狗,长的有些瘦弱,眼神也很温良,但他的品种的确是条狼狗。两人一狗互相牵着,踏着夕阳的余晖往镇东头去了。
街市上很热闹,路旁有各种小摊。任何瑰丽的词汇都不能形容陆风远的心情,就好像在一片苍白的世界里突然下了一场春雨,满山满树的花一夜之间都开的嫣红。他软嘟嘟的小手紧紧拉着哥哥的,笨嘴笨舌的却只想说话。“哥哥,你吃过,那个吗?”他指着捏糖人的问。陆启山摇摇头。陆风远又指着远处卖西瓜的问:“哥哥,你吃过,那个吗?”陆启山忍无可忍,说道:“我什么也没吃过!这些都没有!”陆风远赶快接道:“哥哥,等我以后长大了,给你买,这个,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陆启山终于把他带到了戏台前头,来的晚了,戏台子已经被人堵得里三层外三层了。敲锣打鼓的声音震天响,台上的人哼哼呀呀的唱,调子随着夜里的风吹过来,兄弟两人都不知道唱的是什么。陆风远没听几句就困了。他抓着哥哥的手,脑袋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几乎要栽在地上。陆启山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他要把那恶心的白痴一个人丢在这里,让他找不着家,最好在自己走之前都别找回来!他贴着陆风远的耳朵劝诱到:“那边有卖汽水儿的,你想喝吗,哥哥去给你买。”陆风远捣蒜一样的点着头,他已经被哄的美的上天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个笨蛋,也已经忘记了自己姓什么,只知道自己是和哥哥在一起的。陆启山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的反应,只见他这回倒不睡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的盯着自己。他只好在弟弟的注视下买了一瓶汽水儿,又趁机在人群中绕来绕去,没几下就淹没在众人当中了。他正绕的起劲儿,没想到一不小心撞在了一个男的身上,汽水儿也溅在了那人的衣服上。那人带着满身酒气,大骂一句:“操,走道儿他妈不长眼睛啊!”说着一胳膊抡出去,玻璃瓶儿的汽水“啪”的摔在地上,顷刻间像水珠儿一样溅开一朵儿花。陆启山挨了一拳,胳膊上扎了碎玻璃。他抹了抹鼻子上的血,随手从一旁抄起一个小矮凳就往那男人身上砸。怎奈那人高壮孔武,一看就是个恶霸流氓,醉醺醺的躲过凳子,飞起一脚将陆启山踹翻在地:“妈了个巴子的小兔崽子!敢他妈打你老子!”陆启山躺在地上,感觉天旋地转,好像躺在云彩上,他站不起来,嘴里还能恶狠狠的骂道:“去你妈的!我让我爸一枪崩了你!”人群惊惶的四散退后,大家抱着孩子,有钱的手里拿着汽水儿,自觉地围成一圈观看。那大汉见有人观看,便更起劲儿了,提起脚就往他身上踹。这时候,从人圈儿外围挤进来一个小身影和一条大狗。陆风远看见对自己最好的哥哥倒在地上被人踹,满腔血液直往脑袋上冲,他涨红了脸高声喊道:“傻逼!不许打我哥哥!”
他用力推着那个男人,那只傻狗也跟着一顿乱吼。那男人给他一巴掌:“哪儿他妈来的小姑娘!干!”陆启山趁乱站起来,撒腿就跑。大花儿也跟着乱叫,可惜它被风远养的只会叫,不会咬人。那男的当然不肯放过这兄弟俩,伸手揪住了陆风远的领子,狠狠的扇他嘴巴子。陆启山跑了一会儿,前后看看陆风远竟没有跟上来,便立刻掉头跑回去。他站在人群中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滚在地上,那男人用脚不停的踹他,他的身子像块破碎的布一样摇晃,大花儿在一旁围着他叫,那人几乎要把他踹死了。远处的戏台仍然呜呜呀呀的唱,月亮发着暖暖的光,一旁的人啧啧感叹,表情和声音都有些模糊。陆启山突然冲到卖西瓜的那里拔出了一把尖刀,几乎是凌空跳到了那人的背后,一刀狠狠的扎在那人的脖颈,在里面用力的划拉着又死死的搅了几下,接着猛地拔出来,再次插进了那人的脖子。鲜血像小溪一样顺着刀口往下流,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春天的风轻轻的吹着戏台上挂着的破布。陆风远张了张嘴,陆启山一把拉起他,背着他就往人群外跑。
☆、第 3 章
这天晚上,全家四口人围着桌子吃饭。爸爸和妈妈好像有什么事情似的,吃的颇为焦急。陆风远坐在凳子上东扭西扭,他最爱吃馒头,因为他的勺子筷子都使不好。可是今天桌上只有米饭,他握着勺子,不好意思夹菜,只是闷头吃饭。他知道有人说自己是傻子,他也有些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笨,但这个秘密他不想让爸爸和哥哥知道。妈妈给他夹了一筷子豆角,他高高兴兴的和饭搅了搅,往嘴里送去。邻居的小朋友们都去看大戏了,但是戏台在镇东,他妈妈孤零零一个女人家,胆子小,从没带他去过。他想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爸爸带出去给小朋友们看看。他的爸爸是那么威武、高大,凛然不可侵犯。他便咬着筷子说:“妈妈,晚上带我去看戏呗。”妈妈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他又说:“妈妈,你是不是不敢走夜路啊。”他一边说,一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爸爸。爸爸一脸严肃,他对这个智障儿子顶有些不待见,不愿承认这是自己的种。妈妈赶忙说道:“陆遥!你呀你,你就知道玩儿,吃了饭回屋呆着去!”陆风远心里有些失落,但为了在爸爸和哥哥面前表现自己乖巧懂事,还是吃了两口就回屋了。他坐在炕沿儿,一言不发的玩着自己的手指甲,咬一咬,再扣一扣,玩的津津有味。他很希望自己那么威风的爸爸能牵着他的手带他出去走一圈,让邻居小朋友和叔叔阿姨都看看。而且自己不但有爸爸,还有哥哥呢,连二虎都没有哥哥。陆启山吃了饭,便溜进来看看他,一推门就看见他在咬指甲,他良好的教养让他恶心至极,走过去狠狠的把他的手从嘴里拽出来,怒道:“恶不恶心啊你!”
陆风远正自啃的专心致志,此刻吓了一大跳,怯怯的把手放在两腿中间。陆启山见他的嘴唇红润极了,简直像两片春天的花瓣儿。他忍不住弯下腰,双手撑在陆风远的两边,低下头舔了舔那两片,又放进嘴里尝了一下滋味。陆风远推开他:“哥哥,你没吃饱饭吗?”陆启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顿时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更恶心的事情,而让自己变得这么恶心的源头就是这个弱智,软蛋。他盯着陆风远看了一会儿,突然生出了一个恶劣的计谋。他贴在陆风远耳边问道:“你想不想去看大戏?”陆风远眨巴着眼睛,充满了期待,嘎嘣溜脆的说:“想!”陆启山说:“哥哥带你去看。”陆风远高兴的蹦了起来,临走时还一定要带上大花儿。大花儿是条狼狗,长的有些瘦弱,眼神也很温良,但他的品种的确是条狼狗。两人一狗互相牵着,踏着夕阳的余晖往镇东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