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闪光(袁崇焕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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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闪光(袁崇焕传)-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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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思充被袁崇焕的话激动,跟着有些手舞足蹈:“元素,就凭你这二句豪言壮语,说明果敢有胆识,有吞虏的志气。我们同僚都可为你声扬出去。”

  钱家修敲边鼓:“是从关外来,知已知彼的壮语!”

  “给我兵马钱粮,我一人足守之”这句话从兵部职方司中不胫而传了出去,消息传得很快,听到的人有说是侈谈狂言,有的说是哗从取宠。这句话也传到宫中,被当作了笑话。
  作者题外话:本章真的很让人激动,想到那个遥远的年代,有人可以单身涉险,只为民族大义和国家安危!

第七章 山海监军
三月中旬的京师,天气暖得迟。那天午后大内咸福宫庭院西隅,一架红杏怒放,鲜艳绚丽的花朵在阳光抚耀下,分外妖艳多姿,给画栋雕梁的静谧深院增漆了几分春色。

  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白皙瘦弱少年,身穿明黄色缎绫盘龙隐纹衫袄,金箍束发,正在用斧子、凿子、锯子、墨斗等工具制作一座多层宝塔的雏型,各种工具柄上有宝玉镶嵌和黄金包皮的装饰。这些制作精巧,造型和谐的工具人间罕见,他一面操作比划,一面修整雕凿,十分认真,一丝不苟,发根渗出微小汗珠。一座七层重檐,斗拱翘角的宝塔雏型已初具规模。周围站着十数个小内监,捧着黄绫袍服,托着汗巾,端着茶茗,持着盥洗金盆,还有在帮着搬运木件,传递工具的,都是随时侍候着。

  平滑如镜的大方青砖地坪上,散乱着一些木屑刨花,很像一个作坊。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跨进院内,瞧见少年在忙碌,脸上绽出一丝不易觉察笑意,紧走三步跪下:“奴婢恭请圣安。”

  “起来吧,魏伴伴。”少年头不抬,手里拿尺在测量,用不耐烦的口气皱眉道:“又有什么启奏?你不看朕正忙着呢。”

  “启奏万岁爷,兵部、吏部联合有奏疏:奏原任山东布政使司参议阎鸣泰熟悉边事,拟起用为山海监军副使,请陛下宸裁。”双手过额呈上票拟。

  小内监接过呈递少年。少年是天启帝,他不情愿地放下手里工具,取过票拟略略掠视一下。忽然似有所悟:“宫外传说,有人言,给他兵马钱粮,他一人足可守住辽地。你可曾听说?”

  “奴婢也已听说,不过是大言惑众,岂可相信。”

  “张鹤鸣身为本兵,只静坐关上,不敢率领一兵一卒出关迎敌。朕却喜欢这口出大言、鼓舞人心的人,是谁?”

  “这人就是前些日朝觐时擢任兵部职方司主事的袁崇焕,他出关去辽东回到司里说的。”

  “噢,他竟然有胆出关。朕要擢任他为山东佥事山海监军,与阎鸣泰一起供职,票拟由你代批。你用心去做,朕知道就行了。”

  “是,圣上万岁,万万岁。”叩头辞走。

  这个太监就是权倾朝廷宫内的魏忠贤,他惯于探视天启帝动静,待皇上在嬉戏或做木活时,乘机去奏事,十之*能准奏的。

  魏忠贤大约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白净脸皮,五官端正。无须、微胖,双眼微凸含凶棱,习惯斜目视人,喜怒不形于色。他回府以后,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前来,他对王说:“咱正有事,要你去办!”

  王体乾躬腰胁肩,谄笑候着:“听宗主爷吩咐。”

  “现任兵部尚书孙承宗,这老汉肯直心做事,当今圣宠正隆,现在关上督师。我们凡事要顺着他,这样他既能忠于圣上,又能听咱的话。他上疏要起用闫鸣泰,咱想闫鸣泰原为辽阳道监军,经过萨尔浒战役,改任辽东兵备道,亲临过辽沈攻防战,熟悉边陲敌情,现任山东布政使司参议是个闲职,确是荒芜了人才。

  “闫鸣泰确是个守边人才,而且一年三节冰敬炭敬从不间断,又听话,对宗主爷又忠诚,应当起用。”

  “所以咱就准孙老头的奏疏。至于袁崇焕是今上特意恩准他出任山海监军,他从关外回来,口说给其兵马钱粮,一人足可守住辽东地区,虽然大言惑众却也显出别有一番胆略,博得圣上高兴。”

  “袁崇焕乃是一个小小知县,阅历浅薄,尚须磨练才行,给他个山海监军,正显得宗主爷善体圣衷,恩德无量。闫鸣泰、袁崇焕应当好好做事才是,那奴才去批票拟给外廷了。”

  
  袁崇焕拜授山东按察佥事山海监军,却无驻地,是个虚悬闲职,但对他来说感到皇恩浩荡,殚思报效君王,呕心沥血地连上几篇奏章,针对萨尔浒、辽,沈以及广宁的官军连连失利,说明辽地兵将单薄已难抵御达虏,宜引用嘉靖时戚继光在浙江募兵歼灭倭寇的故事,奏广西狼兵恬不畏死,骁勇善战名闻天下,广东步卒又精水战,守城却敌足可信赖,都可以招募守边,不需行粮。天启帝准旨,拨银二十万两,命他从家乡招募。

  袁崇焕用这笔钱征募了六千狼兵和四千广东步卒,好友武举谢尚政、亲戚林凤翔、洪安澜、三弟崇煜,在邵武任上的司幕李二严与王予安一并应征到任。

  山海关关城历来是商旅辐辏的通衢,店肆林立。虽然目前战乱时期,流民、乞丐们充斥街巷,却仍然市面繁荣,尤其是酒楼歌栏日日满座,这种畸形的繁荣与关外的哀鸿遍地,形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时天启二年四月上旬底,袁崇焕任职山海监军已有一个多月。他与监军副使闫鸣泰在监军使署内议论山海军政。署内第二进是议政地方,有侍卫在外侍候,厅堂东厢房窗帘半卷,四周静悄悄的,隐隐约约有些声音传出,看样子他们已经议论了一段时间。

  闫鸣泰年过五十,两鬓斑白,微胖,脸色白中带黄,三绺长须,双眸有些眯朦,容易使人感到亲近。他久历宦海,也有些才干,亦能广结人缘,结交朝廷太监为其后台,遇事明哲保身,所以虽有浮沉,终能保持功名。现在他正眯缝着双眼,摸须微笑在聆听袁崇焕的侃侃议论。他赏识袁的果敢豪爽,很是投机。

  闫鸣泰等袁崇焕的话稍停,就抚掌说:“袁大人所言与老夫不谋而合,要拱卫京师就得确保山海。本官上任辞见魏公公时,他一再说山海关是京师屏障,千万麻痹不得。但是当今这弹丸之地,流民,兵将拥塞,城内治安如何会好?十多万众聚集一起,良莠不齐,若有风吹草动,潜伏的奸佞就乘机骚扰。因此极须加以甄别,肃清乱源。”

  “是的,只是我侪责任在整顿军队。”

  “袁大人所言甚是,军队稳定才可确保山海,现在城里兵将半是收编之败兵溃卒,半是各省之援军与招募之辽民。他们甲仗不全,食不饱腹。为杜绝逃亡减员之事,亟须一个钱字,我已一再呈请圣上增拨帑金以解燃眉之急,但至今无半点消息。”闫鸣泰摇着,现出一丝苦笑。

  “当前首要的是兵饷,其中功过赏罚,军风纪尤须查核。目前军中克扣饷银,浮报兵额,雇人应卯已成风气。形成执戈之士,枵腹鹑衣,而秦楼楚馆酒肆歌栏却日日宾客盈座,甚至一掷千金大有人在,这绝对造成了军心涣散以及士气低迷。”

  闫鸣泰正捧盅品茶,放下杯说:“袁大人请接着说。”

  “在下意思是,必须详申皇命,严究军纪。按名册遂人清点,若有弊端从严惩处;若有遵纪守法勤练士卒的,号令嘉奖,鼓励效尢,如此始能令出法随,不使昭昭皇命形成一纸空文。”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积垢成污,由来于渐,非一朝一夕一蹴而荡涤干净的。操之过激,易酿变乱。大人毋视老夫泄泄沓沓,庸庸碌碌,实是一得之见也。” 闫鸣泰矜持地抚须微笑。“现经与兵部洽妥,即日进行军风纪校核。关内可先进行,关外八里铺一片石等紧挨关门,有游击左辅在彼地驻守。本官意见关内由老夫督率进行,关外拟委请大人前往,蒙允诺之。”呵呵一笑,等候袁崇焕反应。

  “卑职为山海监军,理应关内外一体职守。既蒙大人器重,定当竭尽驽钝克日启程,庶不负厚爱。”袁崇焕爽朗应诺。

  闫鸣泰知道关外二百里内,有蓟辽总督王象乾正在抚和西蒙古三十六部,使他们能助明抗御后金。蒙古的炒花、拱免、乃蛮诸部虽已归顺却屡劫掠辽人。驻守在八里铺的左辅部,辖区有八个堡,地域分散,兵力单薄。因此游哨仅止於中前、前屯,未敢再向前一步。总之闫鸣泰知道关外是凶险之地,袁崇焕已慨然允诺去关外,那就委他出去,他本人是山海监军使,理当坐镇关内的。“好,袁大人那就承乏了。”他随即站起递过一卷文书,“这是王再晋经略大人关于筑新城的批示,请过目。”

  袁崇焕双手接过,展开细阅。

  早先,王在晋委派分理军务主事沈綮,会同闫鸣泰,袁崇焕,邢慎言等出关勘察筑新城的地址,估计工料与完工日期。闫鸣泰选在觉华岛,袁崇焕选在宁远,邢慎言等迎合王在晋意思,一致同意选在八里铺。现在的批示是在旧城前八里铺筑新城。

  闫鸣泰说:“批示的主要理由是:觉华岛、宁远均在关门外二百里,工料粮饷补给困难;若仓卒达虏来犯,派兵驰援鞭长莫及,八里铺离关门近,地势险峻,呼吸相应,可战可守,因此经台大人谕:觉华宁远之议俱罢,唉,八里铺筑城费银一百余万两,仅拓地二十里。”边说边用右指轻叩案桌,叹了一口长气。“经台大人谕旨遵违两难呀。”胖脸上闪出一丝讪笑。

  袁崇焕倏然站起,面现愤色,将文书一推:“费银百万余两,仅向前拓地二十里,真是糊涂荒唐!”脱口而出,蓦地自觉失言,讪讪的不自然地落座。

  闫鸣泰闻言,始也一惊,继而莞尔一笑:“老夫也有同感,也有同感呀!”无形中显出想法一致,替袁崇焕解脱了窘境;闫鸣泰不愧是官场老手,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情的伎俩。

  袁崇焕心中感谢闫鸣泰的知己之意,随即说:“此事万万不能为,当具揭贴向首揆叶向高大人申诉,勿使百万余两银子虚掷尘土。”随后,站起告辞。

  自从后金攻占广宁以后,明廷官兵畏敌如虎。左辅知道辽东经略王在晋着重固守山海关,他兵驻八里铺不仅是指挥游哨,侦察敌方动静,情况不妙时,则可退进关内。这是当时明廷官兵对辽东攻守的方针,他当然也不例外。

  那天听说山海监军要来点校部队,他迎出营去。先是久别重逢,寒暄一番,接着就开展点校,结果尚差强人意。八里铺驻军分散在八个城堡,连绵分散近百里,往返路途险峻遥远。左辅挑选校尉马有功率领八名兵丁护卫监军。逐堡点校,到天启二年五月中旬已查完六个。在点校过程中虽也有浮报,吃空额、冒领、败坏军纪等罪行,但经过鞭笞,监禁等刑罚,已一一纠正。在袁崇焕看来,六个城堡的军风纪还算好的。根据闫鸣泰的意思,也不能立时求成,要慢慢来。现在只剩下铁场堡与落羊堡了。

  在落羊堡点校时发现堡上驻军头目梁克诚有败坏军纪行为,不仅吃空名,贪污军饷,使全堡欠饷达三个月,而且在堡内强占民女,逼良为妾。查核以后,袁崇焕怒发冲冠,严斥梁的行为不是保民而是扰民。堡内驻军纷纷控诉欠饷,要求发还欠饷,严惩克扣粮饷的梁克诚。群情激愤,满堡鼓噪。而梁克诚素知监军无杀*,只有上奏权,他又有至亲梁廷栋在兵部任职,可以为他斡旋转圜,因而万般狡赖,死不认罪。袁崇焕一则忧虑堡兵鼓噪生变,二则忿恨梁桀骜不驯,杀意顿生,虽然李二严、王予安再三示意擅斩不妥,他还是命马有功斩了梁克诚,补发了堡兵二个月的欠饷,一场风波始平息。杀了以后,袁崇焕感到擅斩不妥,深感不安。第二天正要转向铁场堡时,一骑快马驰到,送来王在晋手谕,召唤袁崇焕火速回到关内有要事商议。

  当天,全部启程折回八里铺。袁崇焕向左辅约略说了落羊堡点检经过,并要左辅另派人接替梁克诚,左辅听了心中不满,不便当面顶撞,只是另备文向上告发。

  袁崇焕当夜赶回关内,翌日就去拜谒经略大人,到了经略衙门,罗立递上手本。须臾一声请,袁崇焕被引了进去。

  袁崇焕躬身迈步进入厅堂,迎面太师椅上端坐着王在晋。他快步上前欲行参拜大礼。王在晋站起身阻拦住,只接受半礼,然后先坐正,向左侧椅子一摆手:“请”,一面高呼看茶。

  袁崇焕告谢坐下:“卑职在八里铺点校各堡驻军,得经台大人召唤手谕,即刻遄返叩安,并请钧示。”

  王在晋年近六十岁,头戴六梁冠,身穿圆领红色官袍,两鬓花白,脸庞清瘦却显得十分精干。他端坐椅上注视着袁崇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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