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多少有些下意识地注意:他是否直接或间接地和这个北方邻国打过交道,他怎样看待这个邻国的作为。
有一件事使这种交道成为可能,但这件事被他拒绝了。1946年春,蒋介石让张群向祖父转达,要他丢掉枪杆子搞政治,丢开地方到中央,去作“蒙藏委员会”委员长。祖父认为这是调虎离山,是蒋介石整垮地方实力派人物的惯用手法。于是坚决表示,宁愿到乡下去作老百姓,绝不愿到南京去做官。此事也就没有了下文。如果祖父去了,如果去了以后确实管事,那么,涉及到蒙古事务就不能不和苏联打交道。因为“蒙藏委员会”的“蒙”,在*的版图中是包括了现在“蒙古人民共和国”的。当然,这两个“如果”成为事实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
天安门看焰火(3)
在祖父的政治生涯中,虽然没有和北方邻国打过交道,但是,却和来自法国、英国、日本的势力打过直接或间接的交道。
鸦片战争以后,列强瓜分中国,西南逐渐成为法国的势力范围。祖父入政之后,和法方少不了交往。据父亲回忆,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祖父任四川省军政首脑及退至西康后,法国驻成都领事馆的领事贝珊和祖父时有往来。父亲记得他总是开一辆“铁雪龙”牌汽车到家里来。贝珊后来调到缅甸、越南,和祖父失去联系,听说死于抗日战争时期。和法方交往归交往,而在祖父的观念深处,从民族独立的思想出发,使西南乃至整个中国摆脱法国政治势力的影响,始终是他的一个理念。此事父亲和我多次谈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特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法国的政治势力才在西南被彻底逐出。此后,法国在戴高乐总统执政时期,在新中国和西方世界建立联系方面发挥了特殊的作用。法国是西方世界中率先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正在这样的背景下,上个世纪60年代初期,一位法国政要曾到家里来拜访过祖父。我还记得祖父在大客厅前的院子里迎接他进入客厅的情形。这位政要是到中国访问时提出要见祖父的,这显然是因为祖父曾为政于西南,而祖父事实上与之并不熟识。听说他年轻时曾在中国工作过。这次见面以后,他又在和平宾馆请祖父吃饭。祖父和祖母带着姐姐出席,而没有带男孩子。看来,祖父对法国人的平等观特征和尊重妇女观念还是挺熟悉的。
至于英国,祖父当年在与西藏方面打交道,特别是产生摩擦之时,是无可回避的,因为英国的势力已经深深地渗入了西藏。此时,祖父不仅要考虑民族关系的处理,而且受到所谓“外交压力”。祖父对于把西藏问题牵入所谓“外交”之中,是很不以为然的。在他看来,西藏是中国领土,中国对西藏只有内政而不是什么“外交” 。
“七七事变”以后,日军大举侵华,中华民族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在此形势下,国内每股政治力量、每个政治人物都面临考验,祖父也不例外。他的立场是:抗战到底,决不动摇。祖父在历史上,曾有两次反对蒋介石主政的经历,于此过程中,在国民党内和汪精卫有较多的联系。 但是,在抗日战争中,当汪精卫主张妥协而叛国后,祖父立即通电,谴责其“信念不坚,言行逾范”,指出“最后胜利,尤宜并力争取,绝无中途妥协之余地,更无和平谈判之可能”,表示“抗战到底”。
1944年冬季,日军打到贵州独山,西南为之震动。那时候,云南的龙云来电向祖父征询对策,他和“唯民社”的同人商议后答复说:如果敌人继续西侵滇康,我们要动员地方力量抗战到底,万一抵不住,上山打游击,绝不能有任何动摇。
事实上,在列强环伺、国家危难中成长起来的祖父,以及他们那个时代的许多人,国家独立、富强的理念远高于其他的意识形态。在对苏联的关系方面,我想,他定然会从这个角度去看待,而不会去纠缠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修正主义和*主义的论争。
从尘封的文献中去寻找祖父的思维脉络,使我注意到,祖父在经边的过程中,特别是在抗日战争期间深深感受到国防与外交之间关系的复杂性,而他有关“国防勿与外交相混淆”的论述,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对国家关系变化的看法:
“何以国防勿与外交相混呢?……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然,将使我们的国防,无目标、无对象、无决心,终致无建树。例如西藏问题,它之所以成为问题,是由于英、俄垂涎和彼此冲突的关系。然而就外交来说,现在英、俄都是我们的盟友,究竟还防与不防呢?拿印度来说,其情势更难处了。原来它是英国侵略西藏的基点,然而她现在又变成了我们的盟友,其难处者一。拿英、印的关系来说,我们不能不同情印度对英要求独立,然而这又是我们的盟友――英国――所最不愿意的,其难处者二;说不定日本的势力不久会伸手在印度来,印度为了脱离英国羁绊,也如缅甸一样,去与日本合作,这也有可能的。到那时我们不能不把印度当成敌人,然而毕竟它为了自己的独立,不能不给予同情,此难处者三。至于缅甸已变成敌区,这不用说了。从这样说来,因了外交的关系,岂不是将使我们的国防手足无措吗?这却不然!我们谈国防有个原则,就是‘国防勿与外交相混’。外交是一时利害结合的问题,国防是千年万代立国的基础,绝不因一时国际的变化而变化。与敌国相处,有国防;与友国相处,亦有国防。……就外交的观点来说,环绕国境者,有敌有友;就国防的观点来说,则无论为友为敌,暗中都是敌对的性质,这是二者一个很大的差异。”
在这里,祖父站在纯粹的国家政治人立场,以其特有的坦率,把话讲得十分直白。既然如此看待国家之间的关系,那么,中苏之间亲密也好,交恶也好,祖父不为奇怪,也是很自然的了。
周总理来家中(1)
1959年秋季的一天中午,下课走出学校大门,发现胡同里和往日不同,隔一段距离就有一警察站岗。看样子,有重要人物来临。听街上人说,来的是周总理。
走到家门口,发现这里有更多的警卫人员,我意识到,很可能周总理到家里来了。祖父的警卫员在门口提醒我,不要去大客厅,由左侧走廊直接回后面中院去。见到母亲得知,的确是周总理来了,一道来的还有贺龙和谭震林副总理等人。
总理一行中午在家里的饭厅用餐,父亲、母亲则带着我们几个孩子在小客厅吃饭。我只是在到厨房取食品的时候远远看到周总理等人。我吃完午饭就到学校去了,周总理等人何时离开的不得而知。
周总理和祖父谈了些什么,我未听祖父事后谈及。我只是在和做饭的张师傅闲聊的时候,了解到周总理对川菜的一点看法。那天,考虑到周总理是江浙一带的人,又有在江西、重庆等食辣椒地区的生活经历,张师傅在配菜的时候特别注意了辣与不辣相互搭配。用餐后,周总理对张师傅表示感谢,并谈到,认为川菜都是辣的是个误解,其实川菜很丰富,有许多是不辣的。我问张师傅,川菜中不辣的占多少?张师傅说,就宴会餐而言,一多半都是不辣的。在宴会配餐时,通常辣的占四分之一为宜。
在当时的一些高级干部中,张师傅的手艺颇有名气。1992年到深圳开会,于光远先生带我去拜见习仲勋同志。习仲勋同志知道我是刘文辉的孙子后,说了些称赞祖父的话,还特别问到,张师傅后来到班禅那里做饭去了?我回答,是。他说,张师傅做的饭特别好吃!
祖父是在1942年2月第一次和周恩来会面的。这次会面,是通过祖父的朋友和旧属张志和居中联系而成。当时,他们会晤于重庆机房街吴晋航家(吴是祖父的好友和旧属)。这次会谈高度机密,在座仅祖父和周恩来二人。根据祖父后来回忆,周恩来分析了国内政治形势,认为当前全国人民的要求是:坚持抗日反对投降,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而关键则在于坚持*,反对*。周恩来表示,在反对蒋介石*统治的斗争中,共产党愿意同国民党*派合作,尤其希望西南地方的*力量能同共产党密切联系,具体配合。他向祖父建议:应当在国民党内部多做团结工作,通过川康朋友自身的团结去促进西南地方*力量的团结;而对蒋介石政府的一切反动政策措施,必须给以坚决反对和有效抵制。他的看法是,西南地方力量当时有条件这样做,应大胆行动起来。共产党愿意在政治上给以支持。这次会面达成的一个操作性协议是,*中央派员到雅安,在祖父任军长的24军内设一个秘密电台与延安直接联系。 是年6月,*中央派王少春夫妇和报务员石励携带电台到雅安。 为防止蒋介石集团的特务捣乱,祖父将他们安置在苍坪山下一个旅司令部内,前面驻有一连卫兵保卫。王少春和祖父直接联系, 当祖父离开雅安的时候,指定张伯言和杨家祯参谋长和他联系。从此,祖父和*中央有了一条直接联系的渠道。通过这条渠道,祖父得以及时了解*中央对局势的分析和态度以及有关政策。 周恩来回到延安以后,也通过这部电台和祖父沟通。祖父印象至深的一件事是,1949年刘邓大军即将进军大西南之际,周恩来代表*中央向祖父及时通告,希望积极准备,相机配合,并嘱咐祖父,起义行动不宜过早,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祖父对周恩来如此细致周到的关照十分感念。
周总理来家中(2)
祖父与周恩来的政治交往,无疑是首先看重周恩来是*重要领导人这一政治背景。然而,周恩来的个人能力和人格特点也无疑使祖父乐于与之往来。祖父晚年曾和我谈到他对周恩来的印象:精明过人,你还没有讲他就知道你的意图;为人周到。
除了设于祖父军队中的电台这一渠道之外,周恩来在重庆期间,有时也通过中国*政团同盟的朋友向祖父转达一些意见。比如,1945年初,旧政协会议闭幕不久,周恩来在即将离开重庆前往南京之际,嘱民盟朋友向祖父转达说:政协决议能否实现,联合政府能否组成,要看蒋介石下一步如何走,现在还不能定。但是无论怎样演变,斗争总是不可避免,对蒋介石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并提醒祖父:今后的政权问题完全取决于人民的意志,如果人民不支持,谁也站不住。他希望祖父把西康工作做得好一些,取得人民支持。
祖父和中国*政团同盟(这是中国*同盟的前身)有较深的渊源。1941年,国内几个政治派别在重庆召开会议,联合组成中国*政团同盟,推选张澜任主席。在中国*政团同盟酝酿成立期间,张澜曾多次和祖父会晤商讨,希望川康军政界负责的朋友予以合作。祖父向张澜承诺,对中国*政团同盟将在政治上配合,经济上尽力协助。此后,祖父的确是这样做的。同时,祖父也通过该同盟扩展了政治联系。
祖父虽然和中国*政团同盟领导联系密切并对该组织的活动积极支持,但在一段时间中,他并不是其成员,和*政团同盟的政治和组织关系主要是通过和张澜的个人联系去体现,对外则以同情者的面目出现。祖父和另外一些志同道合人士于1941春年组织了一个秘密政治团体:“唯民社”,该团体中的许多人都参与了中国*政团同盟的活动或对之支持。参加“唯民社”的有共产党员、*人士,其中大都是文化界、教育界名人。“唯民社”成立以后,创办了《大学月刊》、《青年园地》、《唯民周刊》等刊物,以及书店、报纸,宣传抗日和*思想。关于“唯民社”的成立过程和宗旨,祖父在其回忆文章中曾有所叙述。 为了使回忆更加准确,祖父在1960年代准备写作时,曾请一些重要当事人协助提供资料。在祖父去世后搬家时,发现有的资料居然没有在“*”初期的抄家中遗失。父亲把这些材料保存了下来。这些材料中,有一份是“唯民社”主要成员李相符(李是共产党员)写的“唯民社”成立的情况,现摘录如下:
“在一九四一年间,当时蒋介石反动政权,已日益暴露消极抗日、积极*,同时在大后方借‘抗日’之名,加强一党*。特务横行,压制*,引起全国人民不满。即在此种情况下,我们几个经常来往的朋友(其中有邵石痴、马哲民、黄宪章、杨伯恺、李相符等),在一次聚会中(地址在邵宅,时间约为一九四一年春),根据自公(祖父字自乾,这是尊称――笔者注)的授意,我们一致认为,为开展后方*运动,有成立一个政治性团体的必要。后经几次商议,便决定成立‘唯民社’,邵石痴主持财政,马哲*持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