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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和和声也受恋人们的欢迎:叮咚叮咚,太阳在头上,四目对望,怎么看怎么顺眼,想象着一生的幸福未来。人们把幸福爱情比作和声的时候,也指的是协和和声。
在音乐上,什么是协和和声呢?它们叫三和弦,简易的首调唱法是:do,mi,so,或者是:la,do,mi。
把这些音符变成人的话,它们之间的协和关系可以有个最简单的解释:谁也别碰谁,保持距离!
我小的时候,每次要发言都非常尴尬,因为说话的声音太小,谁也听不见。后来好不容易把说话的声音练大了,到了英国,一张嘴就被周围的人瞪眼,嫌我说话声音大,这么一吓,我的声音又变小了。然后又回到北京,发现周围的朋友说话的声音还是挺大的。
音乐里有一种重音符号,是用来强调演奏力度的,长的是这样的:》或者》,当这种符号出现时,演奏者就要加强那个音符的力度,哐哐哐!
大声说话和加重说话语气,要么是领导人和政治家的训练,要么就是农民在地里干活不嚷不行。
住在城里,到处是污染,一张嘴就累了,什么样的说话力度正合适呢?
听法国情歌,基本上不是唱是念。朋友问我:为什么中国人不喜欢这么耳语似的念歌儿?我想了半天,唯一的解释是:也许咱们这儿污染得还不够!
我看着朋友的女儿练钢琴,想到别的事情:弹钢琴要讲指法,根据正确的指法演奏,手指的动作不会显得笨拙,不会有那些难堪的翻越手指的动作。
这种给手指制定行动路线的传统,基本上是不相信人类能够天生有顺畅的动作。一旦人类要活动,首先就是用非常难堪和容易的方法去体现自己的要求,而不是先选择美丽的姿态。寻找姿态的要求都是在满足了起码需要之后才渐渐产生的,欲望得到越多满足的人会越注意手法和姿态。你不信走在大街上看,多少人一边着急地在街上走,一边往地上吐痰,一边用手挖鼻孔,一边嘬牙花子,一边大声地打手机……这都是人类最基本的生存姿态。只有让他们祖祖辈辈都被文明烧烤了之后,这些姿态才能渐渐被改良。能在一无所有的状态下被训练出漂亮生存姿态的,只有动物和音乐家。
我们现在喜欢说,跟上时代的步伐!就像是行军,要踩上前面人的后脚跟儿。比如我看北京的那些卖房广告,就比着找时代感。越那么走正步似的吹嘘,越让人不想买。音乐中有后拍,就是强拍后面的那一拍,比如4/4中的第二和第四拍,4/2中的第二个半拍和第四个半拍……简单地说,如果你和大家一起做一个动作,你的动作比大家慢一下,那一下就是在后拍上。这么说吧,所有没赶上点儿的都是后拍。黑人音乐中全是后拍,所以听着就让人想扭,我也很少从我的那些黑人朋友嘴里听到赶时髦的话,好像他们不紧不慢的,反让全世界都赶他们的时髦——从音乐到体育。看来后拍的魅力无穷,我们不能不重视,闹不好就是最有时代感的,比如创新,变性,视觉革命……都是后拍行为。所以别干什么事都想着踩到点儿上,让一步,错开一点儿,喘口气,踩后拍,过程和结果就会手舞足蹈。
在音乐里,有一种表情记号叫连线:半圆的弧形罩在音符的上面,凡是被罩着的音符都属于一个句子,要一气呵成地演奏出来。
这一气呵成,是演奏者心里的动作,而手下的动作对外行者来说几乎看不到,只要演奏者心里有了这个连线,出来的音乐就是连接着的。这是人类最抽象的达到目的的手法——不靠物件,也不靠合同,而是一条在纸上和脑子里划过的弧线。尤其当最低音与最高音上面有一条弧线时,演奏者完全是大臂带小臂,在空中划一个弧线形,弹下去,天涯海角两端的音就在听觉上连到一起了。
在生活中,谁都希望可以把起点和终点之间先划一个弧线,让它们漂亮地连接起来,渴望知道手起手落的结果。但对命运划弧线不太容易,但是对盖房子,建筑城市,艺术创作等等,划弧线的本事是必须的。比如改动一个古老的城市,手起手落的地方都得找准了,最怕手抬起来了,在空中晃悠半天不知道落在哪儿,最后“哐”掉在一个脏音符里——就给世界添了一堆难看的建筑。钢琴演奏也最忌讳张牙舞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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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烟
把真假香烟放在一处细看,烟头上的字体,真的粗深,假的细淡;真纸烟包装紧,假纸烟松紧不匀;拆开纸烟,真烟草切得细短,假烟草切得粗大;真烟草味浓香,假烟草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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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的假象
一天晚上打坐,突然脑前闪现一“老者”,说:大病上身。
凝神细究,“老者”没了。打坐坐不住,翻看床头的《 大圣经全集 》,里面跳出一句话:“有上帝作为我生命之光,我怕谁?——( Psalms )”( 这是我在病中的译文,不太客气。 )
第二天,真生病了。先是从耳朵上开始剧痛,然后头疼。
有朋友来电话说:你得去乡下呆呆,换换空气,见阳光。
我开始做计划出远门,翻旅游书,翻出葡萄牙作家Passoa的文章,一看又捡了句智慧:“乡下有利于生存,但城市有利于思想。”( 韩少功译 )
我是要生存还是要思想?要生存,不太容易:得经过多少麻烦才能去乡下——先得打电话给住在乡下的朋友,约好时间,万一人家没空,我就得再去打电话租一个乡下旅馆;不会开车,得坐火车,下了火车坐出租车,到了旅馆还不能保证风景区就在附近,这么一算计还是要思想吧。思想是最容易的事——躺在这张床上想入非非,没有结果也没关系,反正完成了一个思想过程,还可以睡觉养病。于是,找出一些止疼药来,吃了药睡在床上,思想。
没有想出什么来,睡了三天没醒。
醒来了,开始反胃,发烧,疼痛移到脸上,脖子上,肩膀上。去医院化验,血象反常。我慌了。
有个朋友刚大病初愈,来看我,说只有大病才会使人猛醒觉悟。她说:我每天忏悔过去,祈祷未来,心情和身体都见好。我看了看她,果真红光满面,不像是病人。看来在大病的时候忏悔是一剂良药。
怎么忏悔?我不会。想想过去,没有什么大错误。又有朋友来电话,我说起忏悔的事,朋友提醒我干脆趁机写一本*,就像卢梭的《 忏悔录 》似的,肯定好看。
如果像卢梭那样忏悔,叫忏悔吗?他在忏悔中不停地赞美着自己的原罪,说是忏悔,其实是自夸。忏悔是把所有生活的细节对上帝说出来,无论丑美。“人们,竖起你的耳朵,听我出口成章!( Psalms )”但什么丑事经过文人脱口而出,就都有了特点。其实人的一生不用说上帝也知道。别说上帝了,即使是让一个算命的一算也是什么细节都瞒不过。人生的程序已经事先设计好了,都设置在一个人的身体上了。
我翻看过去的日记。大多数的日记都是带着情绪写的,现在没法抓住事实真相。比如和什么人有争执的时候,我就在日记上写:这个混蛋!然后没有什么下文,或者是自己的一面之词。带着情绪的日记是很不可靠的回忆。写忏悔录,就是把回忆固定在纸上,假装忏悔,其实是让别人分享自己已经过去的生命。忏悔录其实就是表面谦虚的*吧?千万别信什么人说要忏悔,重复地叙述过去,不过是通过回忆对过去的生命有个片面的认识,事情一重复叙述,就有了欺骗性。因为生命过去了,就不再属于自己。一重复,就难免要树立形象。哪怕是一个极无聊的形象,经过反复重复,也会变得与众不同。你要是特别地自恋,就拼命反复地说:我……我……我……把自己往惨了说,就透着你刚强;把自己往俗了说,就透着你明智;把自己往好了说,就透着你脸皮厚……我看着自己过去的日记,不认识那个人。
病越来越重。从纽约回到北京,一路捂着脸,到了北京边看病边吃药,有一天突然半个脸剧痛,疼得要倒立。这个疼持续了三十六个小时,我把所有能止疼的招都使了。冰块,拔罐子,止疼药……全没用,疼得要能晕过去才好。
“拯救我,上帝!水淹脖子了……( Psalms )”
这时候想起所有看过的电影、小说,所有见过的人,凡是跟忏悔有关系的事都在眼前晃动。是不是到了忏悔的时候了?可忏悔都是用于紧急关头的,临死前,或是大罪恶之后。我这儿不过是疼痛而已,如果忏悔完还是疼,接下来还干什么好呢?多让上帝尴尬。
我抱着头惨叫,听见我先生说:想想疼的不是你,是另外一个人。
怎么可能?疼的就是我。突然发现,我没有一个能使我止疼的信仰!“我伤痕累累,疼痛万分,……上帝,使我升华!——( Psalms )”
我怎么就找不到一个东西能使我在疼痛中升华?对我来说,疼痛是最真实的痛苦,是什么也解决不了的,除非打止疼针,或者死过去。有信仰的英雄们和练气功、瑜珈功的大师们都能不叫疼,因为掌握了使之升华的精神。而我,音乐不足以使我咬紧牙关不喊疼不掉泪,文学也没有强大得使我觉得哭一声就能给它丢了人。也许这就是我该忏悔的重点?要是这两件事能换个不疼回来,我就把它们给换出去了。我真是俗不可耐,但又畏俗,因此更俗。我的俗表现在无法使音乐和文学升华到脱离肉体痛苦的境界;我的畏俗是生怕和那些贪欲横流的文化人有什么瓜葛。我对忏悔犹豫不决,生怕一忏悔反而掉到那群俗人里去了。真是弱者,弱者积阴毒。现在我的阴毒扩散,只有忏悔能消毒,可是我找不到值得改的缺点!你能真相信自己的忏悔吗?就像对着心理学家倾诉,说顺了,就说出一大套解脱罪行的大道理来。犹如所有会利用弗洛伊德的人都会把自己一生的缺陷和罪恶归于父母,多么省事的解脱。不是我没缺点,可如果我连这点儿可爱的缺点都忏悔出去了,以后可怎么活呢?当一个完全没缺点的人是可恶的,甚至虚伪。曾有一个朋友说:没有缺点的人肯定是坏透了。
如果一个人什么缺点都没了,那来这个世上干吗呢?
于是我边疼边对上帝犹犹豫豫,心里想着忏悔之后我就会青春再发,可畏俗的心理使我不敢真说:让我从人性中解脱!
我不是晕过去了就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哪儿都不疼了。想起头天的经历,怀疑自己已经在剧痛中忏悔过了,很怕自己从此恶习全无。
突然又听到那“老者”的声音:忏悔乃自欺。人急于解脱之心多大于意识善恶之心。临危忏悔,一旦转机,旧习百倍,不可收拾。忏悔乃捞救命稻草,急求圆满。而圆满乃点滴小事积累而成,岂是一朝忏悔可得。贪者不为人处世,只论成败,无所积累;唯智者知小节……
糟了,我又出了幻听幻觉了。
文字的假象
我经常想写一本书,说说我周围的人和事。但是我不知道这本书是应该写成*还是应该写成小说。*和小说完全是两回事。写*,把经历过的写出来,只要记性还在,又有些经历,这本书就可看。近年来,*成了热门,因为读者不想再被小说欺骗,想在真实的生活中找到一些依据,或者是觉得看真实的记载就好像每天在饭桌上说别人闲话一样过瘾。而小说,说了半天,那主人公也是虚构的,议论小说人物到头来还得叹口气:“那不都是没有的事嘛!”或者“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都是作家瞎编的!”绝对没有背后说人家长短的那种*。再者议论小说还需要文学判断力;说起文字来,各人有一套说法,很难统一,没有文字修养的常常会带着一肚子的感受却在文学讨论中哑口无言。但要说*的话,人人平等,事情就这么发生过了,都写在书里了,没有什么更多的美学意义可争辩,最多可以说作者是骗子,把好事全说到他/她自己头上去了。
只要是文字,就有编的成分;只有行动是无法加工删改的,动作永远是美与丑的结合。生活中谁都免不了干不登大雅之堂的事,由此文字显得更美妙。文字作者把他不想看到的事实都在文字中删掉了。从人的自然谈话再转到纸上去,就是一个制造面具或假象的过程。大多数不加设计的人都不会想到谈话是为了转到纸上去的,但对于职业作家或想把写作当职业的人,谈话就可能会变成小说素材。当你处于一种自然状态的时候,说出一些很有状态感的话,但如果在说的同时已经想到了这些话会再变成文字,那时你说话的诚意肯定马上就会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