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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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的女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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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玛雅是我少年时期的偶像;如今,20岁的我要向她发起挑战。
  出征之前接受《中国体育报》记者的采访时,问到胜利机会,我说自己有50%的几率。自己说出此话的根据是数学公式1÷2=,所以两个人在同一个比赛中的机会当然应该是胜负各半。而我的对手玛雅·奇布尔丹尼泽在回答苏联著名国际象棋杂志《64格》的相同问题时表示,她只等着比赛后回国庆功了。
  难怪玛雅如此自信。这个叫谢军的中国女孩子是谁?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短短三年时间她就从无分棋手一跃变成了世界冠军挑战者,可想而知,这个女孩子的技术功底深不到哪里去。查阅以往资料,数据库中谢军参加国际比赛对局少得可怜,就冲这一点,这名中国女棋手就不太可能拥有丰富的比赛经验。
  对于玛雅的自信和众人的赛前对比赛结果的预测,当时年仅20岁的我当然心有不甘。凭什么呀,人家从来没有和奇布尔丹尼泽交锋过,怎么知道谢军就会不行呢?我的思维方式可没有那么复杂:比赛中的棋是下出来的,不是靠人坐在家里评分选出来的,对局过程千变万化,到时候还说不定谁怕谁呢。哼,我偏要再加把劲好好备战,有空闲时间就让大家随意预测去吧,到时候等比赛结果出来了,倒要看看那些预测谢军会输的人还怎么说。说谢军会输?我还真就不信那个邪了,棋盘上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吗,第一次参加如此高级别的比赛就不被外界看好,这让自己赛前暗暗憋着一口气。那段时间,自己在教练的指导下拼命备战,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高强度的训练对于20岁的我来说算不了什么,睡一觉精神头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但是,没有大赛经验的我却一点没有意识到学会如何释放精神上的压力也是赛前准备工作之一,超负荷训练的积极效果是有,但它的负作用也很大。疲劳入侵肌体,不知不觉间身体机能抵抗力下降,那一年的夏天自己经常生病,去门诊吃药打针不算,光住院治疗的经历就有两回。总是一感冒就转为咽炎、扁桃体炎、支气管炎什么的,要说这些病也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可棋手大赛前还像个病秧子,谁不急呀。
  赛前一个月,本来计划着要去参加成都举办的全国个人锦标赛,因为可以破格参加男子组的比赛,所以自己更是跃跃欲试。谁知,火车票都买好了,临行前自己又发起了高烧。频繁发作的扁桃体炎令我错过了1991年的全国个人锦标赛,更糟糕的是,我的两名教练也都以运动员的身份参加这个比赛,我只能一个人留在北京备战了。没办法,为了让我的体力恢复得更好些,棋院领导干脆托关系走后门把我送进了疗养院。
  

1991:历史性突破(2)
没有教练的严格管理,疗养期间的日子自己过得相对松闲。平时除了摆棋之外,就去给疗养院养的那些小动物喂食,后来园子里的羊啊、鹿啊、兔子啊等小动物一见我过去就摇尾巴。这期间,国内棋坛发生了一件事情对自己触动很大:围棋九段国手钱宇平弃权男子世界冠军赛决赛!披荆斩棘打到决赛,这一路棋手要花费多少艰辛呀,怎么到了最后关头,钱宇平会选择弃权不参加比赛了呢?失常表现的原因不会是棋手赛前的紧张压力吧?自己马上也要参加争夺世界冠军的决赛了,到时候会承受得了吗?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连不断,别的棋手的弃权事件令自己也心事重重起来。
  距离世界冠军赛正式开始前一周左右,自己被从疗养院“释放”出来。出征前总是事情最多的时候,忙忙碌碌第二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大家都赶回家收拾各自的行装。可是,就这么一天的工夫,自己的扁桃体炎又犯了,发起烧来。父母把我送去医院治疗的同时,赶紧把这一情况告诉了棋院领导,害得即将随队一同出征的任玉衡大夫连忙驱车从市区赶到位于北京郊区的某医院。
  行医几十年,任大夫以往接触到的都是体能项目的运动员。看到我赛前还病歪歪的样子,老大夫直摇头,连呼没有想到。从医院往回走的路上,任大夫批评我这个从事智力运动项目的棋手太不注意锻炼身体,小小年纪就落得这么差的身体状况,比赛根本无需对手发力自己就快倒下了。早之前光听说棋院从国家体委科研所借调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具体是哪一位自己还对不上号儿,赛前自己这么一病,倒让我有机会提早见到大夫本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下来,感觉面前这位50多岁的老大夫脾气挺急,人也挺厉害。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此后的几次世锦赛任大夫都为我的健康保驾护航,自己与这个看上去态度严厉的老头儿相处得亲如父女。
    新鲜抵达赛地
  比赛开局阶段……
  国际象棋在中国是一个年轻的项目,从1978年恢复国际棋联会员资格开始算起,仅用了短短13年的时间便出现了世界冠军挑战者,这样的进步速度引发了世界棋坛上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20岁的我斗志昂扬,我知道自己的身后蕴藏着无数期待的目光。这股力量源自虽不知国际象棋为何物的却鼎立支持运动员为国争光的国人,还有虽同样没有多少大赛经验和超强的教练队伍,却会为棋手无条件付出的中国国际象棋协会。
  九月中旬,中国代表团一行6人踏上了赴马尼拉的征程,大包小包一堆行李,除了棋书之外(那时候科技水平还远远没有今天这样发达,电脑尚未介入赛前备战,棋手比赛备战资料主要来源是各种各样的棋书)任大夫还特意为我带了一大箱各式各样的药。
  飞机平稳降落在马尼拉机场,即将开始的比赛变得更真切了些。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女子世界冠军锦标赛决赛的处女航便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奇遇”。
  感受到此次比赛与以往不同的最初经历发生在机场,中国代表团出关享受免检待遇,顺着VIP重要客人通道走入贵宾休息室。屋子里,除了比赛组委会的官员,早有当地的媒体记者拿着大小相机话筒等候在四周。幸亏组委会考虑周全,现场有翻译,不然自己有限的英语水平根本搞不懂人家都在说什么。贵宾休息室里一通忙活总算可以走了,不用为取托运行李操心,早早有人按照行李牌号替我们把行李从机场的传送带送到去宾馆的车上。
  自己第一次到马尼拉是这一年的六月,为了适应环境,我参加了当地举办的一个级别并不太高的公开赛,外国棋手被安排在离赛场两站地外的一家三星级酒店。提起那次比赛,自己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马尼拉糟糕的交通状况。提起坐车就让人皱眉头,不管你是选择乘的士还是公共汽车,也无论什么时间段,总之马尼拉随时都在堵车。后来,我们宁可头顶着热带国家特有的似火骄阳,伴着令人窒息的热浪步行去赛场。不过,这次乘车的感觉可不一样,不仅车上的空调温度早已调试得令乘车人神清气爽,我们坐的车前面还有几辆警车开道!“嗡嗡”鸣叫的警笛处处显示着它的权威性,眼瞅着那堵得死死的车道慢慢让出一条缝来。于是,马尼拉的行车车况不再糟糕,没过多长时间,我们就抵达了棋手下榻的宾馆-五星级酒店Manila Hotel。
  富丽堂皇的大厅,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身着整洁制服态度谦卑的宾馆接待员带着一脸真诚的微笑,随时准备为客人提供周到服务,所有的一切都令自己感到好像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组委会为棋手提供了豪华套房,窗外,马尼拉海德公园的景色一览无余,满目的绿色,令人不由得心旷神怡。屋内的墙上挂着高雅的油画,宽敞的卧室和客厅比我们家的房子都大,洗漱间宽敞明亮,屋里摆放的高品质家具和电器更让自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要知道,1991年的时候,国内买彩电还得要通过特殊关系搞到票才行呢。
  对于20岁的我来说,抵达马尼拉之后的一切都如同梦幻一般。棋手生涯里自己第一次参加如此高级别的比赛,也是头一次享受让国际棋联承担棋手及代表团所有成员的一切参赛费用的待遇,这样的贵宾接待规格自己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就在十个月前的1990年底,谢军还和队友们一起乘坐火车横跨欧亚大陆赴南斯拉夫参加比赛呢,那次,我们花在路途上的时间就有整整25天。
  

1991:历史性突破(3)
接下来的几天里,玛雅和我一同参加了由菲律宾国家体委主任和马尼拉市长共同主持的赛前新闻发布会。活了20年,自己头一次见到这么高级别的官儿,头一次见到那么多的记者,还有也是头一次有人提醒我参加活动要穿正装。到马尼拉不过短短几天时间,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已经有很多回自己人生的第一次令我感到新鲜。
    玛雅代表哪个国家出战?
  赛前双方代表团发生的最大分歧在棋手技术会议上,对方代表团团长(据说当时任格鲁吉亚的体委主任,有消息称他将以副总理的身份为即将成立的格鲁吉亚新政府效力)提出鉴于苏联国家面临解体,玛雅·奇布尔丹尼泽将代表新的国家格鲁吉亚而不是代表即将消失的国家苏联参加比赛,并且还要求在玛雅的赛桌上悬挂格鲁吉亚国旗。面临解体?换国旗?这样的说法不仅令我们中国代表团有些迷惑,大赛组委会的承办者更是难以接受。,如果苏联已经解体,那么玛雅·奇布尔丹尼泽选择新成立的独立国家参加比赛无需置疑,但是,面临解体是什么意思?至少说明当时格鲁吉亚还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体育就是体育,下棋就是下棋,世界冠军赛是棋手展示技艺的舞台,为什么要和政治纠纷联系在一起?
  会议进入僵持阶段,对方代表团团长又提出,既然不能同意让玛雅·奇布尔丹尼泽代表尚未成立的新国家格鲁吉亚参加比赛,那么他们要求比赛时在棋桌上摆放苏联和格鲁吉亚两面国旗。两面国旗?又是个新鲜说法,只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双重国籍的人,还没听说过一个棋手可以同时代表两个国家比赛,更何况这两个国家当中的一个还不存在。对此说法,我方当然不能接受。最后,几个小时的会议下双方代表团商定:棋桌上双方棋手均不摆放国旗,棋手所代表国家的国旗图案挂在棋桌侧面的位置,具体数量由棋手自行决定。这样一来,玛雅·奇布尔丹尼泽一方如愿在苏联国旗下面放上了格鲁吉亚旗帜的图案,我方也觉得五星红旗最能代表中国棋手的自豪感,没有必要再挂上个协会会旗或者其它什么标识。按照当时的政治时局状况,玛雅挂两面旗子的解释应该说是一面国旗,一面地方政府旗帜,这样的协调方案中方也能接受,国旗事件终于顺利解决了。
  技术会议之后是比赛的开幕式,虽说国际象棋女子世界冠军赛决赛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较量,但开幕式盛大得如同一个五彩缤纷的节日。抽签仪式上,我从马尼拉市长夫人手中接过了一个有着浓厚菲律宾土著人建筑特色的竹楼模型,打开竹篓的房顶,从模型的小屋子里拿出一个造型精美的白色棋子,这意味着首局我将执白棋迎战对手。
  抽签结束后是精彩的大型文艺演出,其中有一个节目是台上的舞蹈演员邀请参赛棋手和教练加入他们的演出,共跳竹竿舞。这个安排事先谁也不知道,双方代表团人员纷纷摆手婉拒,最后不知怎么回事,我这个年龄最小的被推上了舞台。自己被几名舞蹈簇拥着登上了舞台,我干脆脱去高跟鞋,在演员的指导下光着脚丫在几根竹竿之间跳了起来。很快我就适应了舞蹈内容,于是舞台上演奏的乐曲节奏急了起来,几根竹竿分分合合速度越来越快,逼得自己的双脚在竹竿分合之间不停地跃起落下。没想到,头一次登台演出的我居然与专业舞蹈演员们配合得十分默契,在台下观众越来越响的掌声中自己满面潮红骄傲地从舞台上走了下来。
  大赛将近,自己的情绪反而放松下来。奇怪得很,抽签时当自己的手指接触到那枚棋子的一刻,所有的赛前紧张感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
    前五盘棋一波三折
  征战2005首届全国联赛。1994年9月,世界冠军锦标赛决赛开幕式上应邀跳竹竿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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