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是他8色、色祺,大哥一时愚昧,你饶了大哥,大哥下次不敢了……」
「老头子都还没入殓,你至少该缓个几天,等七七法事做完再动手还不迟,不该让那些忌妒你的小人乘机骂你是大逆不道的畜生。」自竹荫深处飞跃来一道白影,不过眨眼,瘦白的宫色祺已洒脱的立於亭阶前,手上把玩著一只映著月光的碧球。由上等青玉雕琢成的鬼工球,约只手掌大小,玲珑剔透,晶莹的大球内包裹著一颗精巧小球。球一转动便会发出玲玲脆音。
宫魄不动声色地扫视弟弟数遍,见他一身洁白,无尘无垢,不禁大吃一惊。他明明剌中他一剑,何以……
「怎么,我安然无恙,大哥很失望?」宫色祺笑嘻嘻转个圈让他瞧仔细。「你也太小看我了,以我的武功修为,怎可能输给愚不可及的庸夫呢?」
他言下之意是……宫魄不敢置信地撑起身子,「这些年来的比试,你故意输给我,好降低我的戒心?」
「狗屁!」宫色祺无故踱起步来。「你这狗杂碎怎够资格与我比试,我是懒得费劲呀,你还不明白。我肯为了你这废物装病那么多年,你该痛哭流涕以谢天恩了。想陪过招,你等下辈子吧!天底下只有冉沃堂有这资格。你们呀,一堆粪边虫,又臭又多余,连摇尾乞怜都令人恶心不已。」
「宫色祺,别以为我真怕了你,豁出命相拚,我不见得输你!」宫魄抚著胸口,咬牙恨道。
宫色祺匪夷所思地缓下步子,似乎被兄长的愚勇偷悦了。他面带微笑,以惊雷般速度纵身掠人亭内,甩了兄长两巴掌,旋身又出。
宫魄嘴角渗出血水,怎么也盘算不到乎素大病小痛不断的药罐子,身手竟然这般惊人。
「我愿……我愿意舍弃所有了……只要你肯饶了大哥……要大哥给你磕头、下跪都可以。」宫魄气息奄奄地咽下自尊,眼前只求活命。 宫色祺轻吹鬼工球,嫌恶地睨著他。「你要跪便跪,要磕头便磕头,事事皆由著你,我岂不窝囊透顶?」
「色祺,快别这么说。今日之事全怪大哥一时胡涂,大哥知错了,求你再给大哥一次机会……」
「嗟,不是告诉过你,老头子一死,我第一个想杀的便是你。千万别说你从未把我的话当真,君无戏言埃」宫色祺耐性渐失。「咱们虽不是一个娘胎生,到底手足一场,我大方些让你爽快上路。一路好走啊,大哥。」
宫色祺摇著鬼工球,开心得像个孩子,悠然踱离。
「宫色祺……我娘不会放过你的……」
喀啦、喀啦、喀啦……飘远的鬼工球声嘎然而止。
「这么说,二娘也知情罗?」
「你……你怕了?」宫魄虚弱的挤出话。「别以为杀了我以後,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夺取宫家……的一切,我娘不会让你……称心如意。」
「这可是你们逼我做绝,要怪就怪自己没出息。你先去奈何桥边等著,二娘我随後帮你送到,好让你们母子俩一路有伴。」
宫魄心神俱颤,这才明白他做了什么。
「宫色祺……你、你敢动我娘……」他为什么走了?难道他想先杀娘!宫魄使力想起身,身子却沉甸甸的怎么也移不动。
白色身影渐行渐远。林外天色已亮,晨雾弥漫,林内却仍是晦暗一片,风声低低凉凉地吹。
「好生伺候大哥上路,你可别让我失望了,这可是本少爷送你的弱冠贺礼。」宫色祺脚下不停,狂声大笑地将鬼工球顶上天。
一道破雾而下的黑影,抓住鬼工球,昂然地翻落宫色祺身後,与他背道而行。
「得罪了,大少爷。」绶步穿过透林而入的束束晨光,冷峻的脸忽明忽暗。
这声音……这声音……「大胆奴才,你竟敢以下犯上?」宫魄不智地喝掉所有气力,一阵猛烈量眩後,飘飘地坠入半昏半醒间。
「属下得罪了。」冉沃堂从容不迫将鬼工球塞入腰间,俊眉冷淡一挑,踏上亭阶。
宫魄虚弱的微睁眼,觑见一个小黑点逐渐放大成一团冰冶的黑雾,朝他挪近。混浊的气流全被色祺带走了,顶上那片灰蒙蒙的冷雾,朝他罩下……
云阳又……下雪了吗?还是他被沉人了冰河中……万籁俱寂,很冷却宁静……几乎是太静……太静……宫魄虚弱的动了动睫毛…….冉沃堂近了……这是他独有的凉薄气息……宁静无风……直剌心窝……他必须说些什么……快来不及了……
「有事……有事好商量,冉沃堂。咱们一起长大,我待你不薄,你放过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不,你不能杀我,娘若知道,绝不会放过你……」
暮春风起,凉中带冷地吹进紫竹林,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
「哎呀,只是绕针处打结,我的手真拙。莞儿,你过来帮娘瞧瞧,到底是哪儿出岔子了。」
绿荫下,凉风徐吹,雪青色衣摆款款翻飞。
弯身在大缸前的窈窕少女,挺身回眸,白净的脸庞淡淡晕红,浓密的长睫上悬垂著一粒汗珠。
「怎会越解越糟糕……明明有按住针头再绕圈的……莞儿,你可有在外头」掩建在花丛後方的绣房,再次传来喃喃声。
「大娘,你先等等。」莞儿为难地来回瞥望手中的竹夹与花丛,睫上的汗珠不小心落入眸中。「小七,我的眼睛有些痛,你先下来帮我把绣线接去好吗?」莞儿贬著眼,想用手揉,手上的竹夹又不愿放。
茂密的桑树上,一名黝黑健美的粗衣少女,手脚灵活的朝枝干另一头攀去。她嘴里咬著一只盛满桑叶的竹篮子,美丽的凤眼好奇地向下溜。
「啊啊,莞儿小姐,那个绣线要掉进去了啦!」
莞儿吓了一跳,慌手慌脚的想将竹夹拉出染缸,小七嘴里那只竹篮从天而降,狼狈敲中她的头。莞儿闷唉一声,松开竹夹,手扶向染缸。
「莞儿,你在磨蹭些什么呀,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先搁下,让下人去收拾。你过来瞧瞧我的针法哪里出错,这事比较重要……再过三日便是老爷的五年忌辰,我还有一大半没绣完,怎能烧给老爷呢。」宫老夫人嘀嘀咕咕。「……还有,莞儿十八岁生辰也近了呢。」
「我就来了。」莞儿揉著额头,倾身将斜插入缸的竹夹抽出。 果然……望著空空如也的夹端,她一叹。这团线的颜色太深,得重染。
「莞儿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小七紧张兮兮的爬下树。「我不是存心的,莞儿小姐,请你千万不要生气。我给你磕头了,莞儿小姐大人有大量请不要生气,饶了小七这一回。小七祝莞儿小姐福寿绵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她跪趴在地,滔滔的将所能想到的吉祥祝词一古脑脱出。
莞儿实在忍俊不住,「好了,可以了,你快起来。托小七鸿福,我必能长命百岁,福禄双全且安康无恙过一生。 别再磕了,会疼的,快起来。」
莞儿小姐好心让她进来采桑叶,这些叶子贵死了,比黄金还值钱耶。她真不是人,竟然恩将仇报。不行、不行!一定要多磕几个头陪罪。
「小七,你一下下磕得那么使劲,头不疼吗?」她都替她觉得疼了。
「……祝莞儿小姐多子多孙多福气,双花双叶又双枝,呃……」再来是什么,莞儿小姐明明教她念过好几回的……
双花双叶又双枝?亏她记得祝莞儿又好气又好笑。
「快起来,你再磕下去我可真的要生气了。我不是说过,别动不动对我又跪又拜的,我又不是神佛,无福消受也不喜欢这样。」那颗坚硬的脑袋不理,依旧笃笃有声地敲著,莞儿实在拿她没辙。 故下竹夹,她屈身在小七身前,促狭轻语「好像很有趣,瞧你磕得不亦乐乎,要不……我也来磕磕看好了。」
「嘎,莞儿小姐要……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小七抬头想阻止她,呱啦呱啦的大嘴不知何故,突然抿祝
「使不得便快些起来,看看你,额头都敲红了。」一脸怪模 怪样的。
「莞儿小姐好爱说笑哦。你没瞧我皮粗肉厚的,就是磕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事。才磕这么几下,怎么可能会红嘛。」她煞有其事地摆摆手,诡异的眸光一闪一闪的。
「瞎扯。」宫莞笑镇她一眼,转身向桑树边的清幽染房走去,肩上飘下几片桑叶却不自知。「天快暗了,你快些把需要的叶子采一采,待会还有好长一段山路要赶。下回若要来,你记得邀小四一块来,莫再一个人走山路。我听说沁山附近的几个村庄近来不太平静,好一个女孩子家,我不放心。」她柔声叮咛著,越过花圃,推开木门,一室的草香立即扑鼻而来。
小七诡嘻了声,匆匆爬起。
「没人打得过我啦,我比男丁还壮、还有力呢。倒是莞儿小姐白白净净,一副风吹应声倒的模样,才要当心呢。」她阔声嚷嚷地追进屋。正在滚沸的乌梅水前酌量加稻杆灰,宫莞甜甜微笑。
「这是我听小四说的啦,他说男人最不能抗拒莞儿小姐这样的小女子。真的哦,因为小四每见你一回就失眠一次,今天我自己偷偷溜来,他一定气坏了。所以你出门才要小心,别走著走著突然被抓去当押寨夫人。」莞儿小姐白净的模样越看越好看呢,小四管这叫赏心悦目。
「是……这样吗?」莞儿愣然一怔,红了脸,怎么也想不到敦厚的小四会这样说自己。「呃,小七,你去忙你的。」由余光瞥见坏心眼的小七绕著自己猛打转,莞儿素脸烧红,悄悄往置故白丝的角落移去。
「真的耶!莞儿小姐脸红的模样真的很好玩,难怪每回要来之前,小四都会千拜托、万拜托,求我逗你耶。」小七摸摸鼻子,好生得意。
脸上的红潮慢下弧线纤美的颈肩,宫莞浑身燥热,赶忙从墙角的竹篓挑起一团白丝拨看,以避开小七窥探的眸光。
小七鬼鬼祟祟跟在宫莞身边来回踱步,偶尔想到什么便别开脸偷笑几声。莞儿小姐的头上还有三片叶子,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好好笑哦。
宫莞被她踱乱了心神,无措地侧过身去,不理她。「小七,你去忙你的事,别净逗著我玩嘛。」
「才不是逗你呢,小四又没来,我逗了也是白费力气,实在是莞儿小姐的样子好好笑。」小七自得其乐地哈哈大笑。
小七真是的。「让我不安真的那么有趣吗?」
「我才不是在笑那个。」小七踞高足尖,笑嘻嘻的将拿下的叶子献至她眼下。「你看!」
原来……莞儿好笑。
「莞儿小姐,可惜你刚刚没看到自己的模样,那实在好滑稽,好像姚六娘哦。」小七哈哈咯咯,兀自开心得花枝乱颤。
「谁是姚六娘?」放下白丝,宫莞走到左近的竹架,拿下红花饼,准备染几件银红衣衫送给小七。
她的衣服全是补钉,百衲衣也不过耳耳,难为小七了。
小七虽小她两岁,今年却也有十六豆蔻,正是情窦初开之年。这个年纪的待字闺女,哪个不希望穿得漂漂亮亮,好吸引意中人的目光,她却时常一袭不知缀补过几次的粗衣布衫四处走,看了真让人心疼。
即便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也会想体面出阁。只愿略尽薄力帮她一些,更盼世间有情男女终成眷属。
「哎呀,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啊,她的名号那么响亮。姚六娘不就是逢年过节,到村裹表演『村妇骂夫』的……」小七猝然闭嘴,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大舌头。
姚六娘是粗俗份子,专演泼辣货,哪能与出身高贵又端雅的莞儿小姐相提并论,简直折辱了莞儿小姐。呸他个千百句,呸呸呸!
宫莞瞅她丰富的表情,耐心等她把话说完,忽然像听到什么,微偏头向外探了探。
「大娘好像又在唤了……」看回小七,她有些迟疑。「小七,你能不能帮我去告诉大娘,请她先回房歇息,没绣好的部分请她故著,我会帮她绣妥。」
「我这就去!」小七一溜烟跑开。
「这……」她话还没说完呢,小七真性急。
小七一离开,沸杂的天地立时沉寂了,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宫莞小心的将红花饼放人滚沸的乌梅水中,拿棒子搅了搅,调勾色泽。心不存焉的挑好数团白丝後,她愁眉郁结地走回桑树下。
一直避免让小七与家人接触,极小心保护著这段得之不易的友谊,可是这样妥当吗?
宫莞心浮气躁,明亮的眸子蒙上淡淡阴影。
五年前爹病逝扬州,尚未人殓,大哥接著遇害,二娘禁不住丧夫、丧子的双重打击,悬梁自尽了,大娘自此恍惚终日,而後娘跟著不知去向。家中一夕数变,人心零落,色祺哥适时出面挽救了风雨飘摇的宫家……
「放肆!」
远处一声冷喝,惊断了宫莞的冥思。
「又不是有意的,你何必这么凶!」
「咱!咱!」
宫莞著慌的丢下丝线与竹夹,匆匆朝绣房飞奔去,才奔到门口,便与抚颊窜出的小七撞了个正著。体型输小七一截的宫莞向後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