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
三人小心翼翼地再次回到牢房,此时距离上次他们离开不到一个对时,牢房中似乎还不晓得草地上死了这么多人,只见一地的死尸依旧横陈,也不见有人前来收拾。
虎儿噙着眼泪,将癞痢鬼的尸身背在背上,脱下衣服将他的头颅包好,三个人便到了城郊一处僻静的树林,挖了个洞把癞痢鬼葬了,再将那些樱桃糕供在他的灵前。
而这个苦命的少年,便带着对母亲的思念,永远长眠在黄土之中。
虎儿手上持着樱桃糕,跪在癞痢鬼的坟前嚎啕大哭,一旁的东关旅虽然和这个癞痢少年相处不过半日,想起他温和靦腆的笑容,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过不多时,倪负羁走过来,伸手将涕泪满脸的虎儿拉起。
“走吧!你们可以跟我一起走。”
第一部(荆楚皇族) 第十章 密林里的变故
此后数日,倪负羁便带着东关旅、虎儿二人在树林闲逛行走,因为他毕竟在郢都狱中杀了好几个官家、贵族家中人,这几日郢都城内必然沸沸扬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在树林中躲藏几日为是。
这种林木间的生活乃是东关旅的专长,他领着众人在山林间打猎、掘笋挖蕈、生火造饭,还在林中搭了间小小的蓬屋。
倪负羁趁着空闲,有时便指点他们一些功夫技巧,他在过去一段很长岁月中曾经游历天下,因此也趁着空档为两个少年多少解释了一些天地间的奇事异闻。
而对于自己的来历和学艺的过去,他也直言不讳,对两个少年坦诚以告。
“还记得那日我不是对你们说过,说我也没有什么功夫可以传授给你们,是不是?
那真的不是我的自谦之辞,因为我的本事大部份都不是学来的,只是凭着我这两把光剑的厉害。
真要说起来,我的恩师才是天下的奇人,是世上本事数一数二的能人异士。
这两把光剑,也是他老人家送给我的,据说它们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武王伐纣的时代,那时候有个‘封神榜’不是?
听说那个时代的法宝多,多到每个人几乎有一个,而我这两柄光剑便是那时候遗留下来的法宝之一。
我师父只教了我法宝的使用催动之法,至于它的真正来历,我师父说因为我的资质驽钝,参悟不了,也就不告诉我了,不过我听他说过,好像和什么‘半人马星座’、‘二十四世纪’有关。
师父的看法是不会错的,我果然一点也听不懂。
但是我却将法宝的催动方式学得很纯熟,据说它的能力千变万化,我会的却只是其中一小部份,不过光是这一小部份,便已经足够,至少从我行走天下以来,很少遇见有人打得过我。”
“很少?”虎儿奇道。“那就是还有人比您更强更厉害了?”
倪负羁叹道。
“小孩子家不懂事。我这样的一点皮毛,遇上寻常人还可以应付,可是天下之大,能人奇士何止千千万万?如果真的遇上了高人,说不定只要动动小指头,咱们就都要粉身碎骨啦!”
“还有这样的高人……”东关旅咋舌笑道。“您遇见过吗?”
“不说别的,就说我师父好了。我师父便是一个寻常人根本难以想像的神人。他的个子高得像是巨灵神一般,光是一个手掌就有蒲扇大小,你看不出来他有多大年纪,只是聊到上古时代的涿鹿之战啦!共工祝融什么的,他却什么都知道,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却随口告诉你:“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在了。’。”
“瞎吹的吧?”虎儿失笑道。“那你师父岂不是活了好几千岁?”
“岂止如此,我师父还有一样本领,天底下的水似乎都归他管,只要他肯,也没见他做什么事,身边的水不管是一杯茶,还是一整片江河湖海,都是说静就静,说翻大浪就翻大浪。
有时候啊!他还会自己化为清水,可以在天地之间来去自如哪!”
“这么神?”虎儿笑道。“那你师父大概不是河伯就是龙王。”
“只怕还要大些,”倪负羁神秘地说道。“我游历天下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河伯龙王的本事,但是说句良心话,还真没有人比得上我师父的本事。”
“既是如此,”东关旅面露向往的神色。“有天我一定要看看他是怎生个模样!”
“是啊!”倪负羁也悠然望天,仿佛正在回想过去壮美的记忆。“我也盼望能够早日和师父再相见。”
“不是说这世上还有其他能人吗?”虎儿热切地问道。“还有什么奇怪的能人异士?”
倪负羁想了一会,便流畅地将自己的见闻和经历简略地说了一说,也将两名少年从此带进了一个奇异迷离的魔幻世界。
除了先前已经见过的“元神”之族外,寰宇之间,还有武学之族、魔怪之族、天神之族、兽族、羽族等古怪的强大种族人类。
元神之族的人都有元神在身后盘桓,有的元神威力奇大,似神似鬼,但是绝大多数的元神族人都不太知道怎样掌控自己的元神,所以常常发挥出来的,只是一两成的实力。
武学之族,据说源自上古时代的大神“羿”,从他的子民处传下了奇异的肢体奇术,能让人的力气加大,在战斗时更者威力。
而魔怪之族则是生存在幽冥极晦暗之地,大多有术法和法力为辅,一般来说,魔族和人类相处得都不好,但是偶尔也有合作一起完成目标的情事出现。
至于天神之族,那是上古神话世界遗存下来的不凡种族,有的人神力只剩下上古时代的百分之一二,却仍然比常人强上甚多。
再来的兽族、羽族就更等而下之了,一般来说,兽族羽族的实力都不强,只能偶尔对人类之族骚扰,并不会造成什么大困扰。
“但是这只是我所见过,听过的种族罢了,”倪负羁说道。“这世上也许还有我从未听过的强大种族,不过好在他们远离人世,也不一定会对我们有什么坏影响便是了……
就像我师父说过的,他说就今那个神秘的福地仙境:“二十四世纪’,便是一个我们这世人绝无可能到达的奇妙天地,在那儿,有着奇异的古怪种族,你看他们明明是人,却可以化为水、化为火……”
他话还没说完,虎儿便是“啊呀”一声惊呼,随口接道。
“还有人可以化为风、化为雷是吗?”
“是啊!”倪负羁讶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虎儿抓抓头,露出困惑的神色。“我也不算知道,只是有时候会看到……”
此语一出,便好像是接龙一般,换作是东关旅惊呼出声。
虎儿没好气地笑道。“你叫什么叫?难道你也看到了?”
东关旅张大了口,点点头。
他从小到大,便时时看见过这些奇异的幻象,至于那些火人、水人,更是看到不想看了。
虎儿更是大奇。“你真的看到了?那么,那颗又大又蓝的球,你也看到的?”
“上头有时还有几个珠子,对不对?”东关旅睁大了眼睛。“真是见鬼了,难道这么多人脑子有毛病吗?”
两人谈谈说说,这才发现那些时时出现的异象,两人在成长岁月中都曾见过,但为什么会如此,却连倪负羁也说不上来。
“这世上之事啊……真是神妙难测,”他喟然叹道。“只怕你们两个说不定也是什么奇异种族,才会有这样古怪的幻像。”
其时正值黄昏,三人谈谈说说,居然又是一天过去,这时候一片霞光从林间透入,过了这几日,东关旅和虎儿的脸容虽然仍有伤疤,但是浮肿大多已经消褪,他看着两个少年的脸,心中突然一动。
看见他这样的专注神情,东关旅一怔,随即碰了碰虎儿,示意他看看姚达的出神模样。
“倪负羁师父,”虎儿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咱们脸上可是爬上了蜘蛛?”
倪负羁一惊,这才恍然笑道。
“没有没有,我只是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只是发现,你们两人长得好像……”倪负羁疑惑道。“那种像法,又不太像是兄弟亲人,仿佛有着什么其它的共通之点……”
事实上,东关旅和虎儿论起血缘,应该是堂兄弟一类的亲戚,但是两人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
但是,此刻倪负羁看出的,却又不是这种堂兄弟血缘的相似……
仔细一看,东关旅是长相斯文,个头细长,是读书人的模样。
但是虎儿却要粗犷许多,而且肤色也较深,浓眉大眼,虽然瘦,却是一身的结实肌肉。
严格来说,有点像一个是北亚洲人种,一个是中欧白人,但是两人却长得很相似。
这样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给人相像的感觉?
虎儿哈哈大笑。“依我说,我可是要帅得多啦!谁和这鸟小子像了?”
东关旅也摇摇头说道。“我才不要像这个黑炭团呢!我还是像我自己正经一些。”
入夜以后,三人便个自找了地方就寝,但是这一夜倪负羁却感到有点不对劲,便约定好三个人轮流生火守夜,由他先守第一个对时,再由虎儿的顶替,再来是东关旅,如此周而复始,直到天明。
东关旅和虎儿对他极为信服,当然也就依言照办。
睡到中夜,东关旅被呵欠连天的虎儿叫醒,等到他睁开眼睛,虎儿便像是死人一般沉沉地入睡了。
惺忪睡眼中的夜色最难渡过,东关旅一边打呵欠,一边捏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不要入睡,眼睛睁得极大,看着三人歇息处前的山道。
只是,两只眼皮实在太过沉重了,只见眼前的世界在眼皮的挣扎中出现、变暗……
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山林全无异状,然后眼皮又慢慢下垂。
睁开,没有异状,整个影像画面又缓缓落幕……
黑……暗……深沉……
然后他悚然一惊,又睁开眼睛。
只是,这一次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令人惊恐莫名的景象。
便在片刻之前还空寂一片的山道上,此时却已经站满了形貌古怪的人们。
有的人面目狰狞,有的人甚至是野兽、禽鸟的长相。
更令人惊怖的是,从山道中有两个妖魔般的怪人粗鲁地拖着一具动也不动的身体,看看脸庞,却是流了一脸鲜血的倪负羁!
只见他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崎岖的山路拖起来一定痛楚难当,但是倪负羁却像是死透了一般,连动也不动。
一时之间,东关旅心中动念极快,想起如果不是自己贪睡,也许倪负羁不会遭逢如此大难。
想到这儿,他更是痛悔不已,忍不住大声喊道。
“不要拖他!他会痛啊!”
便是这样一声大吼,那些妖魔形貌的人都一时怔住。
在众人之中,有个个子最大,身上穿着毛裘,脸上都是花彩斑纹的大个子魔人走了过来。
东关旅怔怔地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虎儿!
为什么没有看见虎儿?
“虎儿呢?”他大声嘶吼道。“你们把虎儿怎么了?”
仿佛是被他这一声大吼震慑住了,那大个子魔人止住脚步,身边几个同样妖魔形貌的人走过来,开始用一种急促难懂的低吼声音交谈。
东关旅正要再次大喊,却冷不防脑后一记重击,登时将他击晕在地。
继之而来的,却是一种灼热似地狱的可怕高热之感。
因为那种热度太过痛苦,反倒减轻了东关旅的痛苦。
因为他立刻痛晕了过去。
一点不犹疑地,在极度的痛苦中失去意识。
深沉的黑暗,快速飘荡而过的云彩。
在深沉的失去意识中,东关旅仿佛在做着一个一个的梦境。
有的梦境亮,有的梦境暗。
有的梦境则是只有声音。
而那些声音却和寻常的梦境不同。
因为他全部都记得。
黑暗中,只听见耳际一直回荡着那种魔族的古怪语声,有时激昂,有时阴恻。
然后,仿佛什么地方传来了几记闷雷炸响,也有火焰毕剥的燃烧声音。
过了一会,魔族之人开始大声骚动起来,有人惊声尖叫,有人则像是痛楚万分地惨声悲嚎。
然后,窸窸索索的声音绵延不绝,跟着便是一片绝对的静寂。
仿佛是遇上了什么可怖的敌手,连倪负羁都无法抵抗的强大魔族居然片刻间撤了个干干净净。
东关旅知道自己是躺着的,因为有阵脚步声从脑后的地面传了过来。
只是眼睛无法张开,嘴巴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