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个小时,两个人都耗在水里。
到最后竟让她筋疲力尽,被他直接抱出了浴缸。两个人都擦干躺倒床上,周生辰才轻声说:“对不起,今天……不是很有心情。”
时宜没吭声,疲累地和他的腿缠在一起,侧躺着搂住他的腰。
她很快就要睡着了,却又挣扎着从梦里迷糊地醒来一瞬,叫他的名字:“周生辰。”
他摸了摸她的手,应了声。
“我爱你。”
他嗯了一声:“我知道。睡吧。”
她踏实下来,沉沉睡去。
迷糊中,她感觉手腕冰凉着,好像是被他套上了什么。
次日很早就醒来,时宜发现他竟拿出自己一直仔细收藏好的十八子念珠,在昨晚给自己戴上了。她身上本就戴着他送给自己的平安扣,现在又是十八子念珠,虽然周生辰不说,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他怕自己真的出什么事情。
这一波几折,她都开始怕。
怕稍有一步走错,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和周生辰到医院时,昨晚楼下的那些人已经不见了。但是仍旧在各个出入口留着人,负责监视周文川的一切动向。周生辰亲自带着梅行一同入内,不再有人敢阻拦,毕竟周家的人也都知道这位梅少爷和周家的关系。
他们坐在楼层单独隔开的餐厅。
落地窗,将外边看得清晰。
他们坐在南侧,而周文川和王曼就坐在餐厅的另外一侧。
非常诡异的场面。
但是除了时宜,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如此很正常。她想,或许这种家族内斗,真争出你死我活后,还是要为对方筹办不失体面的丧事。
坐了会儿,周生辰就暂时离开,去看今天出来的报告。
这里只剩了她和梅行。
时宜随便看了眼楼下,却又看到了杜风。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存在?她始终没有问周生辰,一定程度上来说,她有些愧疚自己还给周家引来了这个“麻烦”。她的视线停顿的时间过久,梅行也发现了,顺着她看了眼,随口道:“这不是你朋友身边的国际刑警吗?”
“国际刑警?”
“他们这些人,负责调查恐怖活动,毒品,军火走私……”梅行略微沉吟,似乎在思考,“从不莱梅那次的枪战开始,他就开始调查周家了。”
一瞬间获取了太多信息。
时宜脑子里飞速地将从德国回来后,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
所以不莱梅那场枪战根本就不是意外,那么……很有可能是周文川做的。后来她回国,这个杜风就出现了,周生辰知道不知道?他一定知道,就连梅行都这么清楚,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刑警的身份。
她看着一楼杜风的背影,有些出神:“他现在……在调查周文川?”
梅行不置可否,冷淡地笑了笑:“周家的二少爷,也的确值得他们好好调查一番,我觉得……差不多快有结果了。”
周生辰始终在和医生说话,她心里发慌,没有接话。
比起周文川如何,她更担心的是文幸的生死……
“昨晚……”梅行眸光很深,看着她。
“啊?”时宜不太明白,回看她。
“很抱歉,打坏了你的茶杯。”
她恍然,笑一笑:“没关系的。”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茶杯,不知道为什么能让他再提起。
他也笑了:“让我请你喝杯茶吧?”
他没等时宜回答,已经起身去,问餐厅的人要了两杯热的港式奶茶。
他亲自把茶端来,放在时宜面前。
“谢谢,”时宜笑,“我以为你会请我喝中式茶。”
“中式茶……应该都比不过你泡的。”
他说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有些玩笑的感觉,可是又像是发自肺腑。
时宜有些尴尬,她想要找个话题带过去:“文幸她……”
梅行低声打断她的话:“文幸如果这次能度过这关,我会带她离开中国,在国外定居,”他说,“我会照顾她一辈子。”
“一定会的,”时宜笑着说,“她知道你这么说,肯定会好的。”
“不过要先帮周生辰,做完他想要做的事,”梅行摇头苦笑,“我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他什么,就这么义无反顾陪着他,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语气转换的很快,这次真是玩笑了。
时宜噗嗤笑了:“上辈子啊?欠他的人,太多了。”
梅行忍俊不禁:“真的?你知道?”
“真的,我知道。”时宜笑着,用玩笑的语气告诉他。
如此的笑容……
梅行有些出神,时宜不解看他。
他忽然轻声说:“时宜,不要对着我笑。我真怕,我会和他抢。”
她愣住。
梅行这一瞬看她的眼神,让她想起在周家老宅时,文幸说起的那个用来选妻子的对子……
很快,她就认真告诉梅行:“好,我记得了。”
梅行坦然笑了,有种说出心意的怅然感,举杯去喝自己的那杯奶茶。
曾经她机缘巧合替他泡过茶,他记在心里,也还给了她。
情不知所起,爱而不能得。
却只有这么一杯茶的缘分而已。
50第四十六章 世人的角色(1)
不停有医生进出;周生辰也走进了病房。
她更慌了。
不停去看艳阳高照,看树影斑驳;看楼下寥寥无几的几个国际刑警和周家人。过了会儿;又有些心神不宁地去拿奶茶;十八子念珠的绳带晃荡着;绳带下的粉色碧玺撞击着玻璃,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她找寻让自己不舒服的目光,是周文川。
可是当她发现他时;后者已经避开了视线,轻轻伸手去摸王曼的小腹。
王曼低头去看他,轻轻按在他的手上;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孩子在的位置。王家并不像是周家那么家大业大;但也从来都过得平稳。她为周文川一退再退,却不懂为什么事情会越来越复杂……楼下的那些官方的人,渐渐把调查的圈子缩小到他一个人身上。
偌大的周家,何止他一个人沾手不干净的生意?却只有他一个人泥足深陷……
病房门忽然被打开。
有个中年医生大步走出,指挥护士电话给另外几个医生,表情非常的严肃。所有在病房外的人都紧张的站起来,看着进出奔走的人。
从今天早晨到现在,已经有三次病危,这是第四次……
十几分钟后,周生辰忽然从病房里走出来,对梅行和时宜这里看了一眼。他已经脱下了隔离服,白色衬衫被隔离服长期压得褶皱,整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憔悴极了。
时宜觉得眼睛发酸,也看着她。
她和梅行走过去,她轻轻握住周生辰的手,周生辰也反手握住她的手,说:“文幸想最后看你们一眼。”
她喉咙一涩,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本来应该是无菌病房,但显然,后来的进去的人已经不要求套上消毒隔离服。他们穿过两道自动门,走进去。周生辰的母亲已经站不住,坐在病房的一侧,不断用手帕擦着眼泪。文幸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时宜和梅行。
他们两个走过去。
文幸先握住了时宜的手,在她手心里很艰难地写了几个字:手机,录音,听。
时宜颔首,回头问周生辰:“给我文幸的手机。”
周生辰立刻走出去,不一会儿就拿进来一个袋子,从里边拿出手机,递给时宜。文幸看到时宜接过手机,就慢慢移开视线,去看梅行。
她已经没能力再说什么话,氧气罩里不停有淡淡的白雾喷出来。
很淡,连呼吸都很费力。
她就是看着梅行,一眨不眨地看着。
梅行蹲下身子,配合她的视线,让她看得舒服一些。
时宜不忍心再看下去,低头打开手机,戴上耳机。
录音存储文件里,有个文件就叫11。
她知道一定是这个,点开来,是文幸的声音:
“嫂子,抱歉。
我是个自私的人。如果我要死了,一定会把死前的时间都留给梅行。我要记住他,下辈子才能找的到他。所以这段录音很早就准备好,要送给你。
这段录音……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从小长在国外,和家里人并不算太熟,唯一对我好的只有两个哥哥。当然,对我最好的一定是大哥。但是,小时候我就有感觉,妈妈并不喜欢大哥。
后来慢慢长大了,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录音里有文幸的笑声,略微停顿后,她继续说下去:“但是这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我觉得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会有好运,比如我,比如二哥。”
时宜听得很困惑。
但她直觉,文幸要说的重点在后边。
“我好像又说了很多没用的话,开始浪费时间了。
时宜,其实……我想对你说,非常非常的对不起。
你在乌镇住的那几天,我的二哥想要对你做不好的事情……我想,这件事大哥一定没有对你说过,如果不是他事先有准备,可能你就会受到伤害。这件事发生后,有很多人都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但大家选择保持沉默。
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我承认,我们家的人都很自私,都护内。
后来只有小仁在大哥回国前,去了乌镇……你知道,小仁在周家很特殊,他在那里陪着你,就不会有人再去靠近你们……我承认,我比不上小仁。
后来,你来我们家住。
我回来看病……后来……你落水,你中毒昏迷,这些都不是意外。
我不知道你能猜到多少,能靠近你的人,安排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时宜,我多希望你能猜到,这样我的内疚就会少一些……
能让大哥无条件信任的人,只有我和梅行,对不对?
好像也不对。大哥他甚至怀疑过梅行……
时宜,你那么聪明,我说到现在,应该可以猜到是谁了对吗?”
时宜抬头看文幸。
她的录音就在耳边,可是她现在眼睛里,只有梅行。
或者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肆无忌惮地,用这种方式让梅行陪着她。
“我……没有伤害你的本意,可我真的伤害了你很多次。
害你落水,我去救你。
害你中毒,我也让自己进行抢救。
我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大哥最在乎的两个人都伤害的方式,让他害怕失去你,害怕牵连我,让他放弃……这个家,离开这里。时宜,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最关键的时候我只能顾及到自己的家人,我不想看到他们真的分出你死我活。
所以,我现在的一切结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你信佛对不对,因果轮回,现世报应。
时宜,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补偿你。”
录音就此结束。
时宜攥着手机,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都浮上水面,而这之后又有着很多的因果纠葛。或许是当时落水窒息和腹部绞痛的痛苦已经过去了,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死后,一定还有下一段的生命旅程,所以她并没有那么大的怨。
她脑子里有些空,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只是很难过。
在压抑的安静里,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再也止不住。
文幸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
看得太久,她累了。
眼睛很酸,很想闭上休息一会儿……
她似乎想要对梅行笑笑,只是不知道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抢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得不能看了,狼狈憔悴,还是面容可憎……
她轻轻动了动手。
梅行似乎明白她想要什么,将脸贴上她的脸。
他记得,她小时候坐在自己腿上,就喜欢这样贴着自己的脸,然后眨着眼睛笑。如果想要放她下去,她立刻就会捂着胸口说:“不要放不要放,我会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就会心疼,哎呦,心疼了……”
孰真孰假,少女的情怀,变成如此深刻的感情。
文幸看他看到累极,毫无征兆地,闭上了眼睛……在令人窒息的安静里,梅行慢慢将额头低下来,压在了文幸的手心上。
时宜哭的难以自抑,抬起手,拼命咬住自己的手背,让自己不要发出哭声……
病房里监测的仪器,静默宣告她离开了。
她真的说到做到,自私地,把最后所有的力气都留给了梅行。
始终未被允许进入病房的周文川站在病房外,看到所有人的反应,明白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结果……他紧紧攥住拳头,瞬间红了眼眶,推开那些拦着自己人。
进入第一道自动门。
可是第二道门始终紧闭着,他使劲拍玻璃,病房里的人都仿佛没有听到。最后他又狠狠砸了一下,周生辰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
很冷的目光,从未有过的。
周文川在一瞬间竟然觉得恐惧,就在他愣住的时候,周生辰已经让人打开门,走出来揪起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拎到了病房里,狠狠对着他的腿踹了一脚。
周文川扑通跪到地上,几秒后,黝黑的枪口已经顶住了他的后脑。
拿枪的就是周生辰。
他一语不发,垂下眼眸,没有任何感情地去看周文川。
眼睛因为痛苦的情绪,已经红得吓人。
“周生辰……”周生辰母亲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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