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什么事。”明显气力不继,但秦安还是惦记着那来得急的消息。
闻言随从摇头一阵叹气,就开口说道:“爷。说句不当的话,这些事不是我能掺和的,所以回头您自个儿看,上头用了火泥印。”
被随从扶着走了一段路后,秦安忽然笑出声来:“行了,这时候当什么局外人,说……姚药令!”
一听秦安喊出“姚药令”这三个字来,随从连忙低下头,似是担心阿容见了他的面目一样。但是这黑灯瞎火的,阿容又不是那练过功夫的,自然看得不甚清楚:“秦药师大人,丹药刚出炉,正想着给您送过去呢!”
“那就多谢姚药令了,药给我,你早些歇着吧。”秦安接过放着丹药的琉璃药瓶,两人的指尖有一瞬间的碰触,秦安的手指便抖了抖。
而阿容却莫明地一抬眼看着奉安,半晌后又叹气道别,转过廊角时幽幽地轻叹了一句:“差点就以为是他了……傻不傻啊!”
虽然声音似有若无,但秦安和随从似乎都听见了,随从看了一眼秦安没敢开口,秦安则是僵着脸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末了,随从见秦安愣怔着半晌,动了动手架着秦安往住处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爷,您这是何苦来哉!”
226.最伤人的话与逐客令
阿容一醒来,浑身上下都酸软的,到底还是久病的底子,一累就感觉跟散了架似的。昨天晚上炼丹药到半夜,差点儿就睡死在炉边了。
“这样下去到底还是不行。病患好了自己倒了,听着是光荣,可献身精神也不是用在现在这时候的。”阿容一边穿衣起身,一边寻思着怎么办。
早上备下的是小青豆粥和豆饼,加上一碟柴瓜,阿容一看这三样儿都是解暑的啊,既然这样按说不该着暑气才对:“好像前段时间没怎么见吃青豆粥啊,怎么最近老喝这个。”
正布置早点的施晓说道:“大姑,这是秦药师大人吩咐的,说您易损易感天热得话清凉祛火,天冷得温经脉暖肠胃口。
这些小青豆和柴瓜都是专门差人去置办的,绵江这一带可不产小青豆。”
于是阿容有办法了:“现在差人去置办大批小青豆,甘芦青豆汤最解暑气,且老少咸宜。”
“成,我跟管事的说,您只管踏实地歇着。”
“歇着,哪得工夫歇着。只怕现在春怀堂上前堵满了人,再歇着大家伙儿得说我见死不救了。”阿容喝了口青豆粥,鲜爽甘甜、绵绵沙沙的,这时才感觉出来。还真比现代那些精耕细作化肥农药堆出来的口感好。
见阿容吃着表情挺舒坦,施晓就笑道:“大姑。您可不知道,外边确实堵满了,不过秦药师大人已经安排了简药令和古药侍过来,现在简药令和古药侍正在坐呢。”
这两位听着有点阿克顿,阿容琢磨了会才想起来:“是管理药山的药令和药侍吧,现在抽到这边来坐诊不会耽误事儿吧!”
“耽误不了,也就这几天忙点儿,大姑要是歇好了也可以去堂城,要是身子不爽就多歇歇。秦药师大人吩咐了,您要好好歇着……”
于是阿容听出来了,现在这年玉和施晓都一样儿,一口一个“秦药师大人”,听得她都觉得耳根子疼了:“那秦药师大人呢,他还得好好歇着呢,这也是个就晓得管别人、自己浑然不觉的!”
“唤。对了,说到秦药师大人,刚才早起泰药师大人就坐船走了。那……秦药师大人还留了信儿。说是事来得匆忙,不及跟大姑告别,说是去去就回,让大姑有什么事跟管事多商量。”施晓说着就把一纸书信递给了阿容。
不急着拆信。阿容合着粥疑惑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走啊,还赶这么急。”
但是阿容没得到答案。反而是了施晓的一声吼:“大姑……”
一声吼来,阿容手里的汤勺差点就掉地上了。她带着几分犹疑不定地问道:“怎么……怎么了,能不能别这么大声,好好说话。”
“您可是正正经经的大姑,怎么能嘴里吃着东西说话呢!”
“噗……”这下不吃着东西说话了,干脆全喷了出来,阿容揣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施晓,心里弱弱地想:她一直就这样儿啊!
正在施晓要拿起大丫头的派头来好好给阿容说说规矩地,门口穿来一声轻笑:“哪儿来那么多讲究,让你们家大姑好好吃顿早饭比什么都强。”
往门口一看,施晓连忙行礼:“张公子,您起了!”
“起了,一起就看着你给你家大姑立规矩。”张暮城这话说得不可谓不毒,要真是在规矩严明的大宅院里,只这一句话就能让施晓前路渺茫。
也许是自知不合规矩了,施晓撇了嘴却没反驳,阿容却倍高兴,这俩丫头是爱讲规矩又没什么规矩。有时候真是唬得她不轻:“张公子,还没用过早饭的话就一块儿坐下来用吧。”
话一说出来阿容就意识到不对了,哪有请堂堂淮国国主吃青小豆粥和柴瓜的,而且自己都吃到一半了,也不问问人嫌弃不嫌弃。
不过张幕城还真没一点嫌弃的意思。从善入流地坐下,然后特自然地让施晓添了套碗筷,从头到到尾吃得那叫一个坦然,凡跟在自个儿家宴请别人吃山珍海味似的。
“张公子,您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我了,剩下的就是我调理。今天我给你结了病症书,您回淮国慢慢调养吧。”阿容这就明显是在下逐客令,这位也赖得够久了。
“怎么,赶我走啊,不想知道点什么!”张暮城意有所指地道。知道点什么,这话余味儿真足,但是阿容连想也不想,特干脆地摇头道:“不想,我只知道这几天春怀堂满为患,您一个人占着间大大的院子不合适,我得出来安置病患。”
被阿容的直白和干脆弄傻了,张暮城半晌后才回转神来说道:“得得得,我走,不过你真不想问点什么?”
“想,我想问您什么时候走,我好差人把院子打扫打扫。”阿容以为这样张暮城就会走了,也省得这人天天跟苍蝇盯着臭鸡蛋………呃,反正天天盯着她,那跟什么见了肉似的。
于是张暮城彻底没话儿了,吃完了把碗一放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再问了一遍:“真不想知道?”其实阿容不知道张暮城指的是什么,不过冥冥中猜得到,或许和谢长青有关。可是现在她不是不想知道么。当然是很坚定地摇头拒绝:“对,不想知道。”
“那到时候别怪我做人不厚道,原本是想提醒你来着,是你自个儿不听。”张暮城把话一扔,然后就看似潇洒地走远了。
出了院儿,张暮城就愤愤然地看着一抹开花的树瞪眼,然后嘴里嘀咕道:“活该你逃不出谢长青的手掌心儿,天天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去。”
而这时的开阳关守城里谢长青正在和大公主遥遥相坐,母子二人谁也没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围。这俩都是能装擅演的,真要摆开了当然可以盘旋上很久。
“咳………。长青……”谢仪温不知什么时候从里间走了出来,看着这母子二人的模样不由得摇头,这俩要是肚子里有气有恼,就是这么个场景。
“父亲……”见是谢仪温出来了,谢长青连忙起身去扶。
在谢长青心里,父亲当真如山。他向来敬重不巳。只是母亲有时候要捣些乱,比如这回………这让谢长青措手不及,一时慌乱之中走了步险棋,险到现在都还没能峰回路转。
由着谢长青扶到座上。谢仪温笑着为向儿子说:“别置气了。我好好的,也不是谁的过错。事先推也想不到我会走那条路是不是。”见谢仪温有心遮掩,有心替皇帝和大公主饰过,谢长青就恼得很:“父亲。那真的是您临了决定的吗。还是有人劝的!”
说这话时谢长青眼神灼灼地看着大公主,关于谢仪温的风雪夜失踪。大公主是黄雀。皇帝是螳螂。看着谢仪温是蝉。但实际上谢长青才是。被谢长青一问,正点着正题,谢仪温话就扯不下去了,一边是夫妻、君臣,一边是父子亲情,他都得圆着:“不要太计较了。总算我好好的,也没要了我的命,说明都还有分寸。”
“分寸?要真有分寸您能伤成现在这样。要真有分寸母亲和皇上都不能拿您的生死来作局。”谢长青其实很清楚一件事,父母看上去是恩爱无比,可称天下夫妇之典范,其实说白了只是个壳子。
他不点破。是因为他明白,点破了这壳子都没有了。一世夫妻到他们这份上,真叫一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长青,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她是你母亲,千般万般始终是为你着想,你怎么还生了怨气。”谢仪温皱眉斥责着。眼里自也不免带了点暗淡之色。
“欺瞒、下药……父亲您还想听更多吗?”末了,谢长青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就如谢仪温所说,她是母亲,纵有干般万般不是,他也不能有怨气。
忽然大公主一拍桌案说道:“长青,她若真是声声怎么可能和皇上有段儿过去。长青,你细细察过没有,她自扬子洲出来不足十三,且有迹可查有征可凭。那时候皇上只是安亲王。他在哪儿?他连扬子洲的边儿都没沾过……”
顿了顿,大公主又接着道:“一个和皇上曾亲密到难舍难分的姑娘,但是他们却干净得像不曾见过,你不觉得其中有事吗?”
“母亲,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她是声声,胎记、玉佩、相貌无一不吻合。至于您所提的,母亲终究还是道听途说了吧!”谢长青听到这些时也曾疑过,但终是相信阿容。
这局一布开,谢长青本想将计就计,也好自此从京城的水深火热里脱开身,但千算万算没算到阿容会如此绝决,也怪他把话说得太狠了!
其实谢长青更明白,所谓的怀疑阿容的身份。更多的原因是因为阿容有放下连云山一切、远离京城、不涉权利的念头。
而大公主——一世骄傲,一世高在云上,权利地位都是她放不下的。
“不是最衷爱的人也不是最期待的孩子……”所以才会放不下,若是最衷爱,若是最期待怎么会放不下……
记起这句话,谢长青一声苦笑,最伤人的话始终还是没有出口。他想,会被这句话伤的也无非是自己而已。
这时谢长青愈发地念起阿容来!
“不是最衷爱的人,也不是最期待的孩子……”
这来源于其实事例,身边儿的,因为不是和最爱的人结婚,其人选择忽略孩子身上有自己DNA 的事实~ 不亲近,不疼爱,甚至舍不得花钱给孩子好的生活,哪怕自己不缺钱……
227.不舍得与不靠谱
有些人可以舍了你去得,有些人会为你舍得一切。”
很小的时候谢长青就听过这句话,也是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句括在现实里是个什么模样。但他很执拗地长成了个阳光灿烂的少年郎,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活着,没料到迎门一片阳光去。尽照在沟渠里了。
这一夜谢长青坐在谢仪温面前,不说话,也不喝酒,只是看着天空想起许多。
“长青,她是你母亲,这些年来里里外外尽职尽责,没有一丝对不住谁的地方。我知道你是个心里事事都通透的,但是不要想太多,对于我来说她很好……”谢仪温表情淡淡出尘,这才是个真正人里到外一世如玉的人。
其实,大公主不管表里私里,做得滴水不漏,就这些来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母亲。只是有时候,伤害造成了总是很难弥补:“父亲,声声说过一句话,温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也许是那时候太小,所以记得分外深刻。”
这时谢仪温忽然笑出声来:“声声这丫头,比当年的姚大姑还有趣,我前些时候接到过梵城的信,说她和她娘一样,像神一样的思索、谈吐。”
“父亲倒是不疑……”
闻言,谢仪温道:“你心所向之她就是,你且不疑,我疑来作甚,要过一辈子的是你们!而且,声声是个好姑娘,就算没有容家的身份,照样是个好姑娘。”
听过谢仪温这句话,谢长青笑了笑,心中感慨万千张嘴却只喊了声:“父亲!”
只见谢仪温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别跟这儿温情,有温情冲声声使去,你赶紧把自家媳妇儿找补回来,她可抢手得很呐。”
“把您安置妥当了再说,近来还得回趟京里,少南不止一回催我回连云山,积下的事总要处理。”谢长青深感自己忙得很,还要抽时间顾着自家那儿媳妇儿别跑没了。
“京城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连云山有我在也翻不了天。”谢仪温说罢拍了拍谢长青的肩,接着说道:“去处理怕声声的事吧,总不能让你老是担着重任,既然拿我作局,我总得有点反应!”
但是在这件事上,谢长青却摇头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