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在其后,重重咳一声。见驾,而不跪接,是大不敬的死罪。我笔尖暂歇,遂,继续描画,不复停。
十四所剩的时日无多,这一副乌鸦反哺图绣样,如果不能在天明之前完成,三日之后,纵使十四心有余,然力不足。十四,只盼,在临死之前,可以给娘亲留下一副乌鸦反哺的绣活。让她知道,十四临终前,心里对娘亲的挂念,晚年可以聊以为伴,作个念想。也不枉,十数年,抚育一场。
钱镠挥挥衣袖,李裕和云鸢随之退去,并掩上木门。
他行至近前,待看清我所画之物,忽低低叹一口气,问道:“十四可知自己的亲身父母为何人?”
我复蘸了墨色,一缕一缕,替笔下的母禽添着羽翼。
我自幼养于明月楼,这是明月楼所有人的口忌。我可以问任何事,但,不可以问这一桩。自十四八岁时起,即不再问。在十四的心中,锦娘已是我的亲娘。待我如同己出,比亲出之人,还如珠似宝。十四虽想问,但不愿再令娘亲伤心,遂,永不再问。
如今,十四,永远也不可能再得知。
“十四,难道不问朕,此番所为何来吗?”
我不答,宛如屋内,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但,笔尖处稍有迟疑,一滴浓墨,即落于纸面。我懊恼不已,却,面不改色,重新取过一张素纸,重头画起。
他夺过我的羊毫,扔于笔架之上。墨汁倾颓,染了我满襟。已然描成一半的绣样,被墨汁尽数毁了。
墨汁在我白色的底裙上蔓延,点点斑斑,宛如一朵一朵娇艳的梅瓣,自腰间,一直向上,盛开至胸前衣襟低处半露的肌肤。
第十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2)
他的视线登时深了下去,俯身,揽过我的腰肢,唇舌低低自半开的衣襟处,啃噬着温软处沾染的墨渍。
我轻轻闭上眼睫,随之,樱唇已被他噙住。我一声低吟,他立即松开我,以手轻抚我面庞,轻道:“还痛吗?”
我别过视线。日间,他,并没有当众责罚过一句对我施暴的韦宝林。此刻,何必面有不忍之色?
惦记自己的绣样,心内,急如火焚。遂,后退几步,重回案前,以宣纸轻轻擦拭着尽被墨汁污染的羊毫。试净后,复俯身,取出一张全新的宣纸,笔尖轻触,细细勾勒。
他立于原地,并未再上前。半晌,才轻道:“洞庭水患,倭寇进犯,前朝无片刻安宁。朕,明日会亲赴湖越两州,巡察水利,沿途一并检阅沿海诸州的攻防战事。朕,会将李裕留下给你。”
我笔尖停驻。第一次抬起眼睫看他。昏暗的油灯下,他眼底灼灼如月华,照亮了一室的幽暗。
原来,今夜,是我与他最后一面。等到君王班师回朝之日,十四,已成新坟一柸。
他轻轻摊开自己的手掌,柔声道:“十四因何只记得头上的钗环钿翠,却忘了倾城之宝?”手掌处,正是被我弃于芙蕖殿内的皎皎月焰。此刻,卧于他掌中,宛如玲珑的缺月,温柔细润,发着茵茵的光芒。
我轻抚衣襟,强抑下呕意,放下纸笔,假装行至窗前,抬头望天,也隐去眼角盈盈欲坠的珠泪。十四,不可以再让他看见我流泪。十四的命,已不久,心,也应该死了。
我幽幽道:“陛下,你看此刻虽漫天繁星,但即刻,便有雷雨。”上苍,似应了十四的话音般,顷刻间,耳畔,即传来低低的夏雷。
我回转素首,希望自他眼中看出嫌恶。十四,可知天象,却被引为不祥。但,他眸中只有了然的深意,深,而不见底。我的眼睫眨了眨,泪,却没有落下来。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足尖。此时多言,有何意义。覆水,难收。破镜,几曾复圆?
宫外,隐隐有深宵的更鼓传来。一声声,似催着离人的脚程。
他一动不动,望着我的双眸,哑声道:“十四可以怨恨朕。但朕临行前,必须知道十四今日在勺香殿当众吃下的,是何物?”
我宛尔一笑。他还是问出来了。原来,十四在他心中,到底还有一点点份量。我的眼光暗了下去,却盈盈反问道:“陛下以为呢?”
“朕以为?朕以为十四纵天资过人,却目不识人。整个后^庭妒意冲天,已经可以将这凤凰宫内所有殿宇的穹顶掀了去。朕,虽将你打入冷宫,又有多少人,此刻恨不能代你迁居长门?十四自己,不想问为什么吗?”
我不为所动,扬起臻首,傲然道:“十四今日在芍香殿当众吞下的,太医不是告诉陛下了吗?陛下何必再来问十四。”
“朕要十四亲口告诉朕。”
“十四说了,陛下,会信吗?”
他眼中掠过一抹痛楚,反问我:“十四,又信过朕吗?”
我望向他。是。他,不信十四,而十四又何尝信过他?但,椒宠蝶幸,雨露均分,复,让十四何以为信?信他怜惜十四,抑或怜惜整个椒房掖庭?十四,以何为信?即便十四信,我忽笑,昭阳殿内的龙床会信吗?
“十四为何不回答朕的话?”
我骄拧道:“是十四先问的陛下!”
他失笑,眼中尽是浓浓的宠溺:“好。朕先答。朕的十四儿以为,如果没有朕的默许,清平王府可以时时按你所需将药材送入这禁卫森严的内庭?十四儿以为朕的严律,仅是写于纸上的吗?朕如果不是信你,会许你日复一日,一日三次将太医院送来的汤药倒掉?”
我被他的话震住,半晌,不能言。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3)
“十四,怎么不回答朕?”
我眼光掠过他的俊颜、薄唇,心内忽然一阵剧痛,脆声答道:“太医不是已经告诉陛下,十四吞下的,不过是铃路子与紫罗草。即便是虎狼之药,十四体内并无陛下的血脉,陛下复担心什么?”
他望着我,眸光顿时黯了下去。我心内,只觉一阵快意。原来,报复之利刃,可以令人如此酣畅淋漓。
我低头,故意无视他的存在,重执起羊毫。后背,一阵温热袭来,似怕我挣扎,一只铁臂将我的双腕紧缚于我身后,复,翻转我肩背,将我朝向他。俯下身,唇舌即深深吻入我喉中。辗转吸^吮,似要吞没十四胸腔内所有空气。
我被迫迎向他,底裙单薄,此刻,几欲半开。胸前的小小温软,随之落入他的另一只掌中。他以为我会挣扎,可是,我没有。只有热泪,自眼眶处溢出。他喘道:“十四儿,你真不知道朕的心吗?”
唇齿,沿脖颈处密密印下,引出我阵阵战栗。我忽地睁开眼睫,以无比清晰的声音道:“十四,要陛下为十四疗伤。”
他即刻停下动作,眼中尽是惊诧:“十四哪里还有伤?”
我牵着他的衣袖,行至床前,自己先提足上榻,仰卧于被褥之上。纤手执过他的手掌,一处一处,抚过十四的私^密处,盈盈语道:“十四的身内,俱是陛下留下的伤痕。十四,要陛下一寸一寸,将十四深处的伤,尽数医好。”
言罢,我握住他的手掌,自裙襟裂*探入。他眼中,眸光渐深,初始为不信,复,转为赤红的情欲与邪魅。俯下身,颀长的手指逆势而上,猛得刺入我深处。我轻颤,随着他手指,低低嘤咛。他翻身而上,俯在我耳畔,一面啃噬着我的痒处,一面咬牙道:“十四每每这样折磨朕,十四觉得很开心吗?”话音甫落,解去外衣,一声低吼,巨大肿胀的龙御长驱直入,占据了十四的花芯深处。
我被他抱于怀中,不知是否由于断肠散毒发的缘故,只觉浑身燥热难当。他望着我眼中的哀哀欲求,眸色一沉,手指猛得我自我后^庭刺入。我一阵惊呼,但樱唇即刻被他捕获。复,想起什么,在我耳畔无比强硬地宣告道:“十四身上的每一寸,每一分,都是朕的,只可以为朕一人所有。十四,可记下了?”随之,猛得再挺入,骄人的龙御,与颀长的手指,同时对十四的两处幽穴施以暴行。却在我体内,带出了难忍的痛楚与甘美。两种截然不同的感知,同时折磨着我,我欲叫,但他以口封我,不许我出声,下腹与手指却一次次加重了力道与幅度。我喉中发出嘎嘎声,欲叫他停,却饥渴难抵,欲叫他续,却痛不欲生。只觉魂魄,已经尽数离开了七窍。这个人,是天生的恶魔,十四,却偏成为他掌中待宰的羔羊。一面蹂躏,一面反哺,只是,我与他,均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夜长漏短。一次又一次,他任我,予取予求。
在他,生离在即,故难舍。在十四,死别在即,更难离。。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一章 安得与君相诀绝 (1)
天色欲晓时,窗外,忽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随即,有瓢泼的大雨倾下。他自我身上撑起,深不见底的双眸望进我眼中,复,以唇舌轻噬我的唇瓣,低道:“等着朕。”
我明白他语意,时辰已到,他必须要离去。我眼中,随之涌出不舍,化成腮畔珠泪,落于枕上。他,并不知晓,等到他归来时,怀内的伊人,已经永不复在了。
一声巨大的惊雷携着闪电劈下。我瑟缩了一下,他望着我,眸中浮出一抹挣扎的苦楚。忽然,长身一挺,研磨,冲撞,伴着他一声声沉重的喘息,于暴雨雷鸣中,欲与我最后一次燕婉交合。直至,灼热的龙涎,再一次如窗外的暴雨般,倾覆于我的深处。他起身,欲抽离我,我不断击打他,口中低低哀鸣着:“十四还要……”他俯身吻住我,柔声道:“十四要什么,朕都会给,十四乖乖等朕回来。”
我不依。痴缠间,他抬头望望天色,眼中,尽是无奈与割舍。复,托起我纤腰,大吼一声,再一次,将瞬间肿胀如初的龙御,尽数推入我体内。我忍住痛,喉中溢出的,却是阵阵餍足的呻吟。他叹一口气,不断加重力道,咬牙道:“十四儿,朕对你的不舍,让朕每每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语罢,目眦欲裂,仰头一声长啸,宛如脱缰的烈马,驰骋于不盈方寸的疆土。身下,那种熟悉的剧痛,痛,不欲生。胸部,激烈起伏,发出一阵又一阵闷咳。但,那种犹如毒发一般的快^感,似万千蝼蚁,同时啃噬着下身,并于每一个细小的伤口处洒下致命的毒药,引发阵阵难舍的战栗。他看着我,眼中,尽是了然的心痛。这份毒,当初是他深植于我体内,而,他每一次的予取予求,让这份毒,终至成瘾。
轻轻闭上眼睫,听着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阖上。他,终是走了。
我静静卧于榻上,尽力克制,最后,终是忍不住,近乎墨黑色的血,自唇边大口大口地溢出。云鸢甫推门进入,看见这副景象,只呆了片刻,忽然似想起什么,一把夺过枕畔的月焰,狂奔而去。耳畔,传来隆隆的惊雷和哗哗的雨声,但,仍依稀可以辨出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陛下,陛下……”
我轻笑。不知为何,断肠之毒竟似不逾一日即发,许是,天要亡十四。此刻,距离他走时,已过了一个时辰之久,浩荡的车舆一定早驶出了通越门。从此,阴阳两隔。
我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染红了半幅薄被。耳畔,却仿若听见连天的旌鼓与号角,那是帝王出巡的仪仗。我轻轻闭上眼睫,鮫泪如珠,是十四最后留给良人的皎皎明珠。
忽然,身躯被人打横抱起,有冰冷的铁甲触到我滚烫的肌肤。我强撑着挣开眼睛,眼前,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玄铁编织的铠甲上,沾满冰冷的雨水,宛如蛟龙才自海中跃出,满身的鳞片熠熠,闪着湿冷的精光。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安得与君相诀绝 (2)
我低低问:“十四,已经死了吗?”
回答我的,是他冰冷彻骨的磨牙声:“戴十四,你给朕听好!即便朕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但在这之前,如果你敢死,你就给朕死一回看看!”
俯下身,在我耳畔,复逐字逐句道:“朕不管你给自己吃了什么,朕说过,你活,临海界内的两人亦可活。你若死,朕自会叫他们为你生殉!你可听清楚了?”额上的青筋尽数暴起,双眸中,尽是历历的戾气与杀机。
我颓然闭上眼睫,云鸢,终是追上他了。或许,是十四与他的孽缘未了,天,偏不容我此时去。明明没有未来,却,仍要这般痴缠。
似有另一双手臂自他手中接过我,他冷冷地命令道:“把她给朕放到朕的车辇上去!朕,要带着她同行。还有这个宫女,也给朕一起扔到随行的车队中!”
“属下遵旨!”
复有李裕的声音颤巍巍地问:“陛下,要不要宣太医?”
他冷笑:“不必了。太医院的人没有一个是她对手。她死不了。传旨下去,派十名锦衣军赴临海界内,今日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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