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濑觉得自己又再度被戳到痛处。
“……卑鄙的老师。”
“嗯。”
后藤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多。记得他担任广濑的导师时已经快五十岁了。广濑突然想到,“这个人也快接近退休的年龄了啊?”
“我不喜欢参加像你这样的人的葬礼,简直是浪费奠议。”
广濑低声说道,后藤真的很痛苦地笑了。他不再说什么,所以广濑也没有再多说。
一个人珍视别人的情爱应该是很宝贵的,然而内心深处竟然是存在如此丑陋的自我。每个人以人的身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这件事本身就是这么地龌龊。广濑心里有这种感觉。
从屋顶上跳下来,当天就死亡的学生的葬礼预定于下午举行,目送着拖着看似沉重的脚步出门的后藤离去之后,广濑摊开出席簿。他在七个名字的后方用直尺仔仔细细地各画了一条长线,就像之前对岩木所做的事情一样。
……
Ⅲ
今天也老是一直开会,学生多半都自习。即使是在上课的时间内,校园里依然一片喧闹。后藤离开准备室,过了一会儿,有人讲话的声音靠近,广区侧耳倾听,跟着门被用力地打开来,野末和杉崎出现了。
“咦?老师,您好了吗?”
“身体还好吧?”
两人连珠炮似地问道。广濑对着他们露出苦笑。
“还好啦。”
野末很夸张地窥探着广濑的脸。
“真的没事吗?有人说昨天你那张脸看起来就好像快死了一样。”
“谁说这种话?”
“班上的人啊。他们说穿着白衣服的实习老师,脸色难看得就好像是自己跳楼一样。”
“太夸张了。”
“夸张吗?谁叫老师那么单纯。”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野末咯咯笑了起来。
“你们不用上课吗?”
现在应该正在上第四堂课。广濑一问,野末便恶作剧似地睁大了眼睛。
“自习。所以我们就想来个化学自习吧。”
广濑怀着莫名的获得救赎似的心情望着那两个擅自粗鲁地拿出烧杯的学生。一个人坐在这边让他沮丧得受不了,咯咯咯开朗地笑着的他们让广濑的精神为之一振。
“听说二年六班空荡荡的?”
野末拿着装了咖啡的烧杯坐到广濑面前。
“唉。”
“来了多少人?”
“十六个人。教室里可通风得很呢。”
“要我说呢……”
杉崎突然压低了声音。
“你们听说了降祸的事情吗?”
野末喃喃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这个?”杉崎摇摇头。
“要不是T,那会是谁降祸啊?”
杉崎把声音压得更低了。
“岩木学长。”
广濑顿时讲不出话来。野末也一样沉默了一下,随即笑了。
“怎么可能?岩木学长为什么要降祸?”
“二年六班不是一直有被害人出现吗?是他们杀死岩木学长的,不是吗?”
“也有五班的人在啊!”
野末说,杉崎得意地微笑道。
“他们不是利用五、六班一起上课的的时候作骑马战的预演练习吗?当用会分成敌我两方啊,我们也玩过,通常都会按照班级来分队,对不对?”
“到目前为止我还可以接受。”
“岩木学长是五班的,他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同志在那边纠缠?所以岩木学长的骑马队的四周应该都是六班的学生。和六班的人一阵推打之后,岩木学长倒了下来,所出加害人以六班的人居多。证明完毕。”
“啊,有道理。”
“再说还有人看到呢。”
“看到什么?”
衫崎放低声音。
“住在学校附近的人说晚上看到教室大楼的屋顶上有个穿着体育制服的人。”
“体育制服?”
“另外一班的人说在玄关的地方看到一个穿着体育制服的人走进室内鞋柜的后面。还说体育制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
“哈哈。”
广濑露出苦笑。
“看来人要是死了,没有变成幽灵似乎不会甘心哦?”
杉崎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说的,我只是说有这种传闻。”
“人一死,就会有这样的传闻产生。”
被广濑一调侃,杉崎更不服似地鼓起了脸颊。
“可是大家都在传,说昨天的跳楼事件也是岩木学长的关系……”
“不会吧?”
“是真的。听说当时在体育馆里的人都听到了。听到屋顶上那些人一直大叫‘救救我!原谅我!’喔!”
广濑皱起眉头。
“大叫?”
“没错,所以在体育馆里的人才会发现到屋顶上有人。他们说那些人像说梦话一般地一直叫着原谅我原谅我。一群人站在屋顶边缘怎么救?也有人说他们好像被什么操控着。”
广濑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空想。五花大绑,身体无法动弹,也发不出声音,不过脚却可以活动。明明不想走,可是他们的脚却走向屋顶。原本不应该开着的门也打开了,他们来到屋顶上。两只脚不听使唤地走到屋顶边缘。因为过于恐惧,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声音——“救救我!”。
广濑甩甩头,那纯粹是他的空想。老实说,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排除他们是依照自己的意志自杀这个可能性。
“而且今天早上……”
杉崎说道,广濑赶紧回神看着他。
“怎么了?”
“嗯,有人说一楼的走廊上沾着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行过的泥巴的痕迹。泥巴,好像很那个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上啊!早上最先到校的人说的。可惜当我来到学校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好像是校工清理的。”
“哦?”野末发出了感叹的声音,杉崎又继续说道。
“听说从玄关旁边的楼梯下方到六班的教室前面留有大约这么广宽,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的泥土痕迹。”
杉崎张开两手,比出一个不到一公尺宽的空间。
“我在玄关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立刻飞奔而去。谁叫我天生爱起哄。结果什么都没看到,不过却可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
广濑抬起头来问道,杉崎点点头。
“一种潮湿又腐臭的味道,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那种味道。”
广濑战战兢兢试探性地问道。
“是……海水的味道吗?”
“啊!”杉崎叫了起来,挫响手指头。
“没错。我一直觉得那味道很熟悉。就是海边的味道。是肮脏海边那种粘糊糊的泥水味。”
野末发出愕然的声音
“然后呢?海边的味道跟岩木学长有什么关系?”
“咦?啊,——说得也是。咦?”
杉崎歪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野末笑了。野末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人们传出来的没有任何根据的传闻,可里广濑根本没有在听。
“海水的味道。”
从某方面来说,认为那是岩木留下来的说法是很恐怖的。高里是不是也有提过?提过它们的出现一定会伴随着海水的味道。
Ⅳ
下课钟一响,桥上马上就来了。
“哟,听说了吗?”
桥上一走进准备室就这样说。
“杉崎,听说出现了。”
杉崎很得意地笑了。
“早就知道了。是岩木学长的事吧?”
桥上一听,大吃一惊。
“岩木?岩木怎样?”
被桥上这么一反问,杉崎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吗?不是岩木学长的幽灵出现了吗?”
“有这种传闻吗?”
“有啊。你说的事情跟这个不一样吗?”
桥上带着惊愕的表情坐了下来。
“你是指岩木化身成幽灵跑出来的传闻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不是岩木,是关于一个年轻女人的故事。”
杉崎兴味盎然地把身体往前探。
桥上微微地笑了。野末递了一杯咖啡给他,他轻轻地举起手来。
“这是常有的故事,不过最近好像挺出名的。听说她常出现在这附近一带。”
“什么事?什么事?”
“是一个年轻的女幽灵,她会把人叫住问一个问题。‘你认识ki吗?’如果回答不认识,她就会立刻消失,要是回答认识,就会有一只独眼的大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把那个人吃掉。”
杉崎发出喜孜孜的叫声。
“你很喜欢这种故事,对不对?”
“喜欢啊。”
野本狐疑地歪着头。
“那个ki,是什么东东啊?”
桥上沉吟了一会儿……
“不是鬼吗?鬼。”(译注:日文中,鬼也可以发音为ki。)
“找鬼干什么?”
“我哪知道?这是最可能的推测,不是吗?”
杉崎歪着头。
“会不会是一个人的名字?因为以前就有类似这样的怪谈。关于一个女人一直在找名字是‘hi’这个音开头的男人的故事。”
“哪又是什么东东啊?”桥上问道,就在这个时候,准备室的门被打开来,坂田出现了。
坂田看了看他们三个人一眼之后,直接走到广濑旁边。
“老师,您知道高里在什么地方吗?”
广濑无法正确掌握这个问题的含意,不解地歪着头。
“昨天我打电话到他家去,可是没有人接电话。您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广濑回答道。坂田便露出谄媚的笑容。
“能不能告诉我啊?高里不会再到学校来了吧?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到高里,跟他谈谈。”
广濑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简短地回答,“我不能告诉你他在什么地方。”
“我相信高里以后还是会到学校来,如果在学校见到他,到时候再说就好了。”
坂田很不服似地抬眼看着广濑。
“老师跟高里的感情好像很好哦?”
“是吗?”
“好像就是不一样。其他人提到高里的时候跟老师说到高里时的气氛就是不一样。”
广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老师,如果您跟高里感情那么好的话,能不能让我见高里一面?我真的非见高里一面不可。”
坂田的态度执拗的让人生气。
“你想说什么?”
“很多话。”
他那充满渴望的声音引起广濑生理上的厌恶感。
“高里现在的立场挺辛苦的,我想为他打打气。”
“哟。”发出另有含意的声音的是野末。
“我从来不知道坂田学长做人这么的好耶。”
坂田哼哼地笑着。
“我本来就是好人。……对于那些值得我对他好的人。”
“听起来真不舒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讨厌跟无聊的人扯上关系,因为很多人明明是无聊到极点,却又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野末带着挪揄的语气笑了。
“如果跟高里学长建立良好的感情,或许就不会被降祸了吧?”
“不是这样的。”
坂田嘟起了脸颊。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误会高里了。高里是个拥有特殊才能的人,我觉得把这种人当成普通人看待并不是好事,特别的人还是必须受到特别的待遇,否则高里就会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广濑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好刺耳,“高里应该不会喜欢坂田吧?”
“你跟高里在学校里会有很多机会碰面吧?我不想做这种事。”
广濑这样说,坂田便不悦地哼了哼鼻子。
“无所谓,我也没有意思要勉强你。”
不过……坂田窥探着广濑的脸。
“你这种态度真让人不能苟同。”
“什么态度?”
“没什么,不懂就算了。”
广濑觉得他真是一个没来由的会让人心浮气躁的人。此时野末发出愕然的声音。
“坂田学长,为什么你对高里学长如此在意?我一看坂田学长就觉得有点不寻常。”
“小心你的谴词用字。”
“可是不就是这样吗?坂田学长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崇拜高里学长。这种做法不是会造成高里学长的困扰吗?”
“为什么?”
“照一般说来,要是被人指责因为自己的关系而造成某人死亡,我相信没有人会觉得高兴,何况他现在还因为差一点被吊死而受了伤。”
“所以我不是说想见他,鼓励他一下吗?他可能会对因为自己的关系造成有人死亡一事感到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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