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她的错,全都是苏眉儿这扫把星的错!
刘三越想越是如此,双手握成拳,冷着脸一步一步向苏眉儿靠近。
看出表叔异常的神色,她连退两步,一面环顾四周打算找些物事来阻挡刘三靠近的步伐。
可惜屋内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可用的物事。
苏眉儿心下惊慌,正要张口呼救,让邻里帮忙。却见刘三笑得狰狞,手里不知何事抓着一把尖锐的匕首,用力刺入她的胸口……
“啊——”苏眉儿疼得浑身颤抖,手脚正要挣扎,却被人牢牢抓住。
有人从身后将她用力圈住,却生怕伤了她,力度适中,让苏眉儿挣脱不得,却也不至于难受。
耳边有人贴着她,温柔地呢喃着:“眉儿,别怕,一会就好……忍忍,再忍一忍就行。”
苏眉儿听出那是任云的声音,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不禁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身子,软软地靠着他。
这个人还在她伸手可以触及的地方,真好……
可是前一刻,刘三用匕首刺入她胸口的痛楚仍在。苏眉儿不知是因为那没有消失的疼痛,还是因为害怕,紧紧揪住任云的手腕,含糊地低声叫唤:“表叔,不要……我疼,眉儿很疼……娘亲,眉儿疼……”
她的声音很轻,几近听不清楚。
只是以任云的耳力,却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目光骤然变得森冷。
他淡淡地瞥了眼不远处的天一,后者领会任云的意思,行礼后悄声退了出去。
任云继续搂着苏眉儿,轻柔地安抚着,眼底尽是怜爱与懊恼,仿佛刚才一闪而过的冷意从来不曾出现过。
任云一大早离开,确实是有避着苏眉儿的意思。
虽然她的话满是破绽,只是刘三与苏眉儿的关系的确比他想象中要紧密。
毕竟苏眉儿只得刘家的事太多,让人无法怀疑两家曾是多么的亲近。
若果因此而订了娃娃亲,旁人并不会感到丝毫诧异。
任云一方面将刘三一查再查,一方面心绪纷乱,烦躁不安。
自从早上出门后,这样烦乱的感觉便一直跟随着他。
直到天二来禀报,苏眉儿出门不久便不见了,后来却出现在刘家。
任云顾不上责罚天二,匆匆赶去刘家,看见的便是苏眉儿最后落井的身影。那瘦弱的人儿消失前无助的神色,让他的心不由揪紧。
好不容易跳下井把人救上来,却已是断了气。
正当他要把刘三一剑刺死,以消心头之恨时,那位主持大师却匆忙赶来阻止了任云。
还道苏眉儿仍有救,让他别忙着报仇雪恨,免得沾了血气,反倒毁了这点生机。
任云抱着苏眉儿,满身的戾气扑向主持,却见他手里捻着佛珠,丝毫不惧,满目祥和之气。
而今也没别的法子,他只能按照主持的吩咐,把苏眉儿送回了任府。
可是一日一夜,苏眉儿虽然又有了呼吸,却高烧不退,始终说着梦话,似乎陷入了梦魇中不愿醒来。
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样,任云恨不得把刘三扒皮拆骨。
只是主持所言,若刘三死了,这罪孽便落在苏眉儿身上,她怕是要活不成了。
任云无法,只能让天一给刘三伤筋动骨,让他吃吃苦头好让心底的怒气稍微平息。
殊不知在地牢被吊在半空中,还被天一手中带着刺勾的鞭子抽得死去活来的刘三也是满腹委屈。他虽然在桃源镇作恶,也不过是小偷小摸,偶尔调戏路边的小姑娘,去赌坊玩几把,最多在市集上白吃不给钱,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之前被人打了一顿不说,回头又给抓来,在这不清楚外面白天黑夜的地方深受折磨。
不给吃喝,一时兴起就过来抽他一顿鞭子,却不给他一个痛快。
这人抽鞭子的技术极好,刘三的上身没有皮开肉绽,更不见血肉模糊,不过是多了十几道红印子。只是疼痛却加倍,让他苦不堪言。
每道鞭子像是有了灵性,只往那十几道的印子上抽,伤上加伤,疼上加疼,愣是让刘三痛得半死不活,却又晕不过去,生生受着这痛苦……
他心底默默流泪,以后若是有机会出去,凡是姓苏的小娘子,自己还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好,免得受了池鱼之殃,没占便宜,反而一再倒霉。
刘三的痛苦苏眉儿丝毫不知,经过一夜,她的高烧终于退了,在昏沉中缓缓睁开了双眼。
入目的便是任云满脸担忧的神色,感觉到他有力的臂弯紧紧搂着自己,苏眉儿心底一阵轻松,似乎一下子离那番噩梦很远、很远……
“眉儿好些了么?”任云见她呆呆的神情,焦急地问道。
苏眉儿摇头,表示她已经好多了。
伸手抓住任云的手臂,试图做起来。却在瞄见自己的手时,不禁一脸震惊。
她的手明显小了许多,低下头,不仅身板更瘦小,还能发现自己的个头矮了。
苏眉儿愕然地转向床榻斜对面的镜子,里面的人与她原先的相貌无异,却要稚嫩了许多。
她抬手摸索了一会,尽管不愿相信,却不得不接受事实。
若苏眉儿没猜错,她此番模样,分明是自己十三、四岁时的样子!
完满
“我、我……”苏眉儿惊慌地抓着任云的衣袖,急切地指向对面的镜子,一脸愕然。
任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掖了掖被子,柔声道:“眉儿莫要慌,主持大师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将你救回来。”
苏眉儿想到之前被刘三刺入胸口的匕首,不由伸手抚上胸口,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
宽大的衣裙,应该是她之前穿的,松松垮垮,苏眉儿低头一睇,并未瞧见伤口。
她皱眉纳闷,莫非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苏眉儿转过头,低声问道:“公子,如今是何年何月?”
即便任云的相貌年纪没有丁点变化,她还是有些不信,自己仍是留在了十年前。
任云看着她,没有迟疑地答了。
的确还是十年前,苏眉儿愣愣地坐在榻上,后背仍是抵着他的胸口:“大师救了我,于是我变小了?”
除了这个可能,她再也想不到其他。
任云点头:“这事说来话长,眉儿跌入井里时,任府内的那个女童亦断了气。”
“什么!”十年前的苏眉儿也死了?
她不可置信,瞪大眼望向任云:“这断不可能,究竟是怎么死的?”
“眉儿离开后,她便高烧不退,而后面色青白。管家立刻请了郎中,只是赶到时,那女童已然没了气息。”任云看着她,轻轻叹气:“恰好那时眉儿落入井里,捞起来时亦断了气。”
“大师便作了主,将你送回任府,放在了那女童身边。”
苏眉儿听得越发诡异,这主持不知什么来头,最后竟然救活了她,不由有点胆战心惊。
任云继续道:“大师不让旁人进屋,只你与女童两人平躺在床榻上,他一人入内。约莫一个时辰,大师推门而出,这榻上便只余下眉儿一人,且有了气息。”
他也感到不可思议,喃喃道:“神鬼之说在下向来不信,只是看见年纪比之前要年幼的眉儿,却不得不信。”
“眉儿还活着,总归是好事……”任云从身后圈着她,在苏眉儿耳边低声呢喃。
苏眉儿看着自己缩小的身板,有点哭笑不得。
“的确,总算还活着……大师究竟是什么人,又还说了什么?”
任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大师曾言,眉儿所担忧的事已成过去,不必再想。命数尽数改变,血光之灾却是报应在眉儿的头上,往后也不必心慌。”
闻言,苏眉儿眼神躲闪,晓得他是知道了之前的事,不吭声了。
任云却也没有大声呵斥她,只用力揽着苏眉儿的腰身,无奈道:“眉儿终究是不信我,这才会把所有事揽在自己的肩头。”
“不,其实我……”苏眉儿扭过头,想要辩解,却被他打断了。
“我明白的,眉儿只是一个人太久了,所以变得不能也不敢依赖别人。”
任云眉间渐渐变得柔和,下巴有些胡渣,蹭在她的颈侧有阵麻麻的刺疼:“没关系,往后有了我,眉儿可以过得更舒心,更肆无忌惮一些。”
苏眉儿垂着头,眨巴着眼,只觉有点烫有点酸,嘴里却泛着甜。
含糊的“嗯”了一声,她放松身子,紧紧贴在任云的胸前,只觉浑身被一股暖意包围。
自从十年前爹娘相继去世,苏眉儿有多久没有这样毫无芥蒂地依靠别人了?
她记不清,却也不愿再去想,只静静地靠着任云,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任云单手托起苏眉儿的脸颊,俯身在她唇上一吻,只是看见她的小身板时,神色颇为尴尬地停住了。
苏眉儿比以前更加瘦小,虽然乌黑的双眼与往日无异,可是任云抱着这样的她,只觉得下不了手。
睇着他难得窘迫的面色,苏眉儿“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任公子,奴家以后只能做你的妹妹,不能做你的妻了。”
“谁说的,”任云手臂一紧,轻轻松松地把她抱在腿上,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老夫少妻也不是不多见,没见知府的小妾今年才跟眉儿同岁,已经是孩子的娘亲了。”
苏眉儿脸色僵了僵,想起之前“预知”了知府他今年定会有个白胖小子,显然已经应验了。
念及那尚未收回来的钱银,她不免有点蠢蠢欲动。
局促地干咳两声,苏眉儿板着脸,肃然道:“知府大人已是而立之年,那小妾却尚未及笄,确实急躁了一些。”
谁不知道知府急着有后,这才排除万难迎娶了这么个年幼的小妾……
她一想到知府那足以当小妾爹爹的年纪,就忍不住遍体生寒。
任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禁不住一笑:“眉儿放心,在下与你也不过差了八个年头。等过上一年半载,在下也是当爹爹的时候了。”
苏眉儿被他这么一噎,悄悄从任云怀里往外挪,干笑道:“这事急不得,急不得啊……”
任云拍拍她的肩膀,宠溺一笑:“眉儿赶紧养好身子是正事,大师这会闭关修炼,一时半会不会出来,要不然我们得好好谢他。”
“大师能力如此不凡,莫非是修仙之人?”若不是就要成神仙的人,怎么能把断了气的她救回来?
任云微微一笑:“大师与在下的娘亲曾有些渊源,这才会出手相助。之前几回为难眉儿,也是有试探之意。大师从小便对在下亲厚,犹若亲属长辈,怕是担心眉儿会连累到在下。”
苏眉儿恍然:“那么,如今我这是过了大师那一关,让他满意了?”
她面上皱着脸,心里咬牙切齿。
这老主持也太难为人了,这会甚至让苏眉儿险些把小命也赔掉……
手臂一凉,苏眉儿低头瞥见自己手腕上的玉镯,不禁一怔。
任云抚上那冰凉的玉镯,笑道:“此乃大师赠与眉儿的,有定魂之效。往后,即便你想要离开,怕也是走不了的。”
她怔怔地盯着玉镯,轻声问道:“公子,你都知道了?”
“大师向在下说了一些,却更想要听听眉儿的解释。”任云握住她的手,低声应道。
苏眉儿嗫嚅道:“我其实不是刻意瞒住你的,只是每次想要说,却被人打断。我怕会让你惹上祸事,这便一直不敢再开口。”
任云搂着她,叹道:“我明白的,眉儿不必自责。”
苏眉儿简略地将自己如何从十年后来到这里的事说了,至于表叔刘三将她卖给过往商贾的事,她面色有点尴尬,一句带过而已。
任云却听得暗暗心惊,思忖着给刘三的惩罚实在太轻了,居然如此苛待自己的侄女。
于是,地牢中的刘三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为的却是十年后的罪过——若他知晓,估计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穿越到十年之后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这到底造的什么孽!
任云揽着她,为苏眉儿以后十年的生活有些难过,有些怜惜,更多的是想要从此刻起让她的苦难结束,过上更好更幸福的生活……
两人温存片刻,低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天色渐黑。
天一在门外禀报,说是苏慕与丽娘服用大师的药后终于清醒过来。
苏眉儿喜不胜收,急忙下了床榻,顾不上披上外袍,跌跌撞撞地便跑了出去。
任云无奈地跟在后头,将披肩裹上她的肩头,带着苏眉儿往厢房走去。
她忙不迭地踏入房门,望见爹娘恍惚的神色,放慢了步伐,有些不敢靠近。
他们看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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