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断牵绊就能让任云安然无恙,言下之意,只要断开跟他的关系就可以了?
苏眉儿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只是将匕首从鞘中取出,银色的光华乍现,十分刺目与明亮,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
出家人从不杀戮,这主持不但将刺伤旁人挂在嘴边,且脸色丝毫不变,还留有这样的锋利兵器。
苏眉儿将匕首收回,将其藏在了干草下面。
这个主持一点都不像出家人,慈悲为怀,她即便半信半疑,也不愿听从他的话,真的刺任云一刀。
只要两人和离,便是没了关系,那血光之灾自然就不会落在任云的身上。
如此,便足够了。
苏眉儿瞥了眼外头来回踱步的天一和天二,忽然有些不想那么早回任府。
和离的理由她已经想明白了,却有些迟疑着不敢说出口。
她明白,这对于任云来说,可能无异于那一刀刺下的伤。
只是,比之用真的匕首刺伤他,和离的话,伤害便能减到最低……
收拾好心情,苏眉儿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任府,任云见她回来了,脸上这才有了笑容,身侧伺候的小厮暗暗松了口气。
苏眉儿接过药碗,便听那小厮低声絮叨道:“夫人,三少从早上便没有动过筷,还不肯休息,这……”
“我知道了,你退下罢。”
闻言,小厮将重新热好的菜肴上了桌,飞快地掩上门离开了。
苏眉儿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地给任云喂了汤药,放下瓷碗才想起来:“你还没吃东西,应该吃完才喝药的。”
“一样的事,”任云盯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关切道:“怎么,眉儿身子不舒服么?”
“……没有,”苏眉儿淡淡说了一句,转过身有点不知如何面对他。
任云知道她今天去了何处,不明白苏眉儿的举动,眼神满含忧心:“出去那么久,眉儿该饿了,动筷罢。”
他的伤势好了不少,已经能独自走到桌边用饭。
苏眉儿坐在他的身边,一直沉默着,心事重重没扒几口饭。
任云看向她,疑惑道:“眉儿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感叹于他的敏感,苏眉儿爽快地点头。
反正拖得越久越是不利,倒不如干净利落,免得露出破绽。
苏眉儿放下碗筷,正色道:“任公子,其实……其实我早就有个心上人,今年准备成亲的。”
任云双眉微蹙,屋外守着的天一因为耳力聪敏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立刻起身退到院外的安全地方。
“眉儿怎么突然提起此事,那人又是谁?”任云端着茶盏,面色淡淡的,似是不信。
苏眉儿有点焦急,故意板着脸道:“是父母小时候安排了双方定亲,多年没有联系,又听说那人年少时身子不好,一直寻不到。”
任云抬了抬眼皮,语调依旧淡淡的:“这几天遇上了,眉儿便打算跟着那人过日子了?”
虽然他的面色没有震怒,没有不悦,却让苏眉儿的后背有点起毛,她干干地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历来的规矩。我跟任公子的拜堂只是一出逃离任府的戏,也没必要当真。”
“既然那人出现了,我怎好无辜毁了婚约,还请任公子见谅……”
任云低头盯着茶盏里的一片小小的茶叶,目光渐转幽深,转眼间又变成了黯然:“眉儿的意思是打算离开任府,与那人拜堂成亲?”
“若是任公子能成全便好,若要顾及任家的体面,公子亦能给我一封和离书,对外宣称任家三少再没有什么夫人……”苏眉儿眨着眼,说到后来声音不由低了下去,有了点心虚。
“和离?原来眉儿想要这个,好跟那人双宿双飞?”任云嘴角一弯,似是笑着,实际上满目的黯淡。
苏眉儿心里一痛,硬是让自己转过脸,默默点头:“还求任公子成全,我……下辈子定会做牛做马,为公子分忧。”
任云沉默着,让一旁干坐的她倍感煎熬。
苏眉儿拿不住他会不会同意此事,即便不愿,她已经说出口,总不会强人所难,硬是把自己留在任府。
“眉儿,这件事让在下考虑几天可好?”任云没有立刻回复,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苏眉儿迟疑片刻,终究是点头同意了。
这便要离开,她还有些舍不得的……
“还有就是,眉儿可否告诉在下,那人是谁?”见她的目光疑惑地看了过来,任云柔声解释道:“在下想知道,那个人能否照顾好眉儿,又是否跟眉儿般配……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眉儿不会拒绝在下的,对么?”
一抹苦笑落在他的唇边,瞧得苏眉儿心生不忍。
她咬咬唇,看似是在考虑,实际上脑海中正飞快地过滤人选。
如果胡乱编造一个男子,很快就会被任云查出来。到时候,他就会知道自己只是在说谎,根本不会同意和离。
那么,便需要一个真的生活在这片地方的男子,且年轻又未成亲。
这样的人,苏眉儿没有认识多少,正急得一头汗,便听任云又道:“若是眉儿为难,不愿意告诉在下,那……那便罢了……”
见他伤后刚刚有了红润气色的脸颊霎时变得有些惨白,黯然神伤的面容让苏眉儿胸口骤然一疼,立刻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任公子只是替我着想,怎会不愿意……那人姓刘,排行第三,家里人便叫他刘三……”
她又说出了刘三的宅子位置,那是自己住了将近十年的地方,一草一木十分熟悉,连对门与毗邻的街坊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相当流利的回答,任云的面上没有半点怀疑。
见他信了,苏眉儿恨不得擦擦额角的冷汗。
幸好她机灵,把这表叔的名字供出来。刘三确实是最好的人选,毕竟此人是真的在这片地方生活,又尚未娶亲。
此时约莫二十出头,还是镇上有名的光棍。一直住在刘家的祖屋,地方是在的,只要让人问问就晓得了。
再就是,表叔的爹娘死得早,也没多少走得近的亲属。苏眉儿胡诌的婚约,真的是天知地知,她知……就没别的人知道了。
若问起来,刘三一无所知,苏眉儿也能以父母双亡又去世得早没来得及说为由,掩饰过去……
她越想越是靠谱,心里的犹豫少了,底气足了,面上又一本正经的,容不得任云不信。
可是在任云听来,苏眉儿对这位“刘三”了若指掌,熟稔的语气,更是让人对他们的关系浮想联翩……
不经意间,任云两指端着的茶盏生生裂开了几条隙缝。
只是这些,正说得兴起的苏眉儿一点都没有察觉,却也为任云毫不在意的神色,认真的聆听,以及没有半句激烈的挽留,稍稍在心里留了一点遗憾与不舒服。
原点
这两天任府静悄悄的,闭门不见客,府内的气氛沉重,仆役轻手轻脚,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扰了主子的清净,惹来责罚。
天二守在院前,天一正将打探回来的消息一一向任云禀报。
刘三确有其人,正住在苏眉儿所说的屋子。不管是刘家租屋的位置,毗邻邻居的情况,都完全吻合,不见丝毫虚假。
只是天一旁敲侧击,两家定亲,刘三不知,邻里也从未听说过。
闻言,任云低头沉思片刻,问道:“那刘三如何?”
天一垂下头,掩去眼底的不屑:“这刘三是桃源镇出了名的光棍,整日无所事事,爹娘去世后,便拿着刘家的祖产挥霍,花天酒地。如今是欠了一身的债,依旧大手大脚,不见收敛。”
说罢,他顿了顿,声线不禁低了下去:“若夫人真的履行这父母之命,嫁给了刘三,看怕以后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刘三嗜酒好赌,家产败得干干净净,又欠下巨资,苏眉儿若进了刘家的门,屋内一贫如洗,除了替他操持家务,还得担下这些债务……
任云抬了抬眼皮,冷声道:“眉儿还是任府的夫人,未来的当家主母,何曾就嫁给了刘三,成了刘夫人?”
天一听出他的不悦,立刻跪地请罪。
“这次就算了,我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话,嗯?”任云挥挥手,示意他起身。
天一站直身,犹豫地说道:“公子,属下有一事不解。”
“说,”任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刘家与任府相比,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差距。夫人为何执意要与公子和离,跟着这刘三?”天一没有说的是,以夫人那贪财的性子,这太过于不符合常理了。
刘家祖屋里头的值钱东西早就被刘三拿去当铺换了钱银,要么就给债主上门抬走了。
屋子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旧床和一座不起眼的水墨屏风,已经没有别的东西。
厨房的炉灶许久未曾生火,铺满了一层黑灰。
这样的地方,与任府是天差地别,天一实在想不通居然有人会舍弃锦衣玉食的日子,硬要去过那清贫艰苦的生活。
“再就是,若果夫人早就晓得这婚约,又清楚刘三的住处,怎的从来不曾寻过他?”天一越想越是可疑,他们跟在苏眉儿身边的时日不算短了,从来不曾听讲过刘三其人。
提起此事,天一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事:“公子,属下记得有回坐马车回府,夫人执意绕到而行。若属下没有记错,那条必经之道就在刘家租屋的旁边。”
由此可见,苏眉儿根本不待见这刘三,简直到了宁愿绕路也不愿碰面的地步。如今却急着跟任云和离,投奔刘三?
“此事确实有些蹊跷,那日眉儿急急前往寺庙,与主持都说了什么?”任云脸色冰冷,看向了天一。
后者低下头,歉意道:“公子,主持附近有武僧守着,属下与天二不敢过于靠近禅房,并没听到什么。”
“武僧?”任云挑挑眉,问:“那寺庙里除了平常敲木鱼念佛的小和尚,何时多了这么些武僧?”
“属下不知,似乎是有人上山闹事。主持大师为了庙里清净,便养了好几个武功高强的僧侣。至于这些人从哪里来,属下无从打听。”
听了天一的话,任云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才开口道:“要从主持口中敲出什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也罢,天一去安排,让我会一会那刘三。”
刘三在赌坊赢了点小钱,面上有光,大方地请了两个酒肉朋友去喝了点酒,这才哼着小调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走去。
走过小巷时,眼前骤然落下一道黑影,一柄透着寒光的银剑眨眼间便落在他的肩头。
刘三一个激灵,酒醒了,吓得双腿发软,哀声求道:“这位大哥,大侠,大爷,小的身上没有钱,烂命也不值得污了您的手……小的虽然好赌,但是能指天发誓,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是小的什么时候挡了您的路,误了您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的计较了……”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银剑没收回去,反而向他的颈侧靠近了一点。
跟前的人落在阴影下,只能隐约看见一身的黑色斗篷,看不清容貌。依照身影来看,比刘三高了半个头,显然是个高大的汉子。
刘三双腿抖了抖,夜路走多了,果然会出现点什么。他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今也吓得面色惨白。那剑尖的冰凉才碰到他的脖子,刘三就杀猪一样叫了起来:“大爷,有事好说、好说……您真的等钱花,小的家里那张水墨屏风据说是某个大师的真迹,千真万确,就是被小的弄脏了点,那些粗人都没瞧出来,让小的留了一手……”
“住嘴!再多说一句废话,我这剑就把你的脖子给割了。”斗篷下的人声音压低,恶声恶气地说着,刘三连忙点头,瞪大眼捂着嘴,再也不敢开口了。
“听说你有个未过门的小妻子,姓什么的?”那人把剑尖往旁边一挪,刘三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的事,小的爹娘去的早,就剩这么一间祖屋,其他都给小的花掉了,哪家的姑娘还敢嫁过来?”他咧了咧嘴,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自嘲地笑道。
那剑尖转瞬间又贴上了刘三的脖子,他白着脸不敢笑了:“真的,大爷,小的老早就记事了,若果真的有这么个小娘子,如何不会前几年就娶回去?”
感觉到那银剑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刮,霎时一股热流落下,刘三一摸,满手的鲜血,惨白着脸吓得跪在地上,就怕今夜交代在这里,胡话叫道:“有,大爷,小的是有个定了亲的。如果大爷喜欢,小的绝不夺人所好……”
“那姑娘姓什么,你记得吗?”穿斗篷那人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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