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偷偷摸摸找戒指的事在任家败露了……
苏眉儿心下一冷,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脖子,立马转身干笑道:“居室简陋,让阁主见笑了。此处院落尚有其它房间,若阁主喜欢,老夫这地方让出来也未尝不可。”
炎柳长臂一伸,把她用力揽在怀里,硬是让苏眉儿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试问谁的颈侧上多了只冰凉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捏着自己的脖子,哪敢再吱声?
“苏苏未免太见外了,想必任公子也不会介意的,对么?”
任云睨了眼在炎柳怀里僵直的人,礼貌却疏远地点头道:“阁主是任府的贵客,即便要在下腾出整个院落,亦无甚怨言。”
炎柳唇角一弯,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压倒
一成不变的晚宴,苏眉儿以身子不适为由,早早便退了席。
至于炎柳,此次宴会分明是为了他而办,又如何能脱身?
见她溜的快,他也仅能暗自咬牙切齿,面上仍是挂着淡淡的浅笑,与任恒举杯畅饮。
苏眉儿没有立刻回房,月色明亮,她倚着走廊的红柱,仰头望着夜幕中的一轮圆月,心情倍感低落。
这样的夜晚,令人胸口深藏的情绪禁不住外溢。
任云前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隐在阴影中,神色黯然的人。
即便脸上的胡须遮掩住大半的面容,仍能从双眸中看出她的失落。
脚步一顿,任三公子不再隐匿气息,大步上前。
苏眉儿察觉来人,稍稍收敛了情绪,朝他点了点头:“任公子怎的也离席了?”
“阁主是贵客,其余人等不过是陪衬罢了。”任云微笑着摇头,有任峰在一旁,又何时轮得到他来招待?
学着她的样子,任三公子倚向一侧的栅栏,神情略略放松:“苏先生可是在此赏月?”
睨着他,苏眉儿没有回答,忽然正色道:“任公子,明日可否让我出门?”
任云一怔,失笑道:“苏先生为任府的贵客,去哪里在下又如何能过问?”
只要,别想着擅自逃离便可……
这言下之意,苏眉儿心知肚明。她走近一步,贴在任云的耳边低语:“我要去的地方,这身装束并不合适。”
这话一出,任三公子明了。
她要出府,更想改头换面,免得顶着“苏先知”的名头,寸步难行,被人处处监视。
可是,究竟要去哪里,又或是见什么人,需要苏眉儿如此大费周章?
任云目光微动,颔首道:“苏先生所求,在下责无旁贷。明日,天一自会安排好出府事宜。”
“那么,有劳任公子了。”了却心事,苏眉儿的嘴角不由扬起些许的弧度,黯淡的双眼渐渐有了明亮之色。
清澈如水,灼灼可人。
这样的眼神,让人一目了然,显然不会是一个老者所有。纵使诸多修饰,又费尽心思地遮掩,却如何能骗得了任家家主的一双利眼?
任云心下冷笑,任家需要一位能人,不管虚实,爹又怎会拒绝?
毕竟无论如何,苏眉儿的先知能力确实存在,并非胡言乱语。
至于她与炎柳越走越近,更是任恒最想要看到的。
任云垂下眼帘,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院落的房间里,原先朴素的物事早已焕然一新。
紫檀木的宽大床榻,中间放着的梨木桌椅,角落的紫金香炉,以及桌上的白瓷茶具。每一样都价值不菲,磕掉了一角,她怕是一辈子都赔不起。
苏眉儿摇摇头,小心地绕过那些名贵的东西,颓然地在榻上坐下。
只是瞥到角落的一张简单的软榻,她面上不由一喜。
任三公子果真上道,特意留下这张软榻,意思不言而喻。
看来,自己今晚终于不用蜷缩在床榻的角落,累得腰酸背痛,还夜不能寐了。
院前传来一阵喧闹,片刻后逐渐静了下来。
依旧是一身红衣的炎柳推门而入,夜风习习,一股子酒气随风飘入。
苏眉儿立马捂着鼻子,不悦道:“阁主,你这是喝酒,还是泡在酒缸里了?”
不知道得喝下多少,才沾染上如此大的味道……
炎柳勾勾唇角,眯着眼眸,眼下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更是添了几分妖媚:“嗝,苏苏这是,嗝……关心我了?”
见他摇摇欲坠,单手扶着桌面,一边打嗝,一边说话也不利索了,苏眉儿只得认命地扶住了这人,叹道:“即便晚宴上的都是少见的好酒,阁主也该适可而止。喝醉了,第二天多难受……”
想起表叔每次去赌坊赢了一点小钱,总会买上几壶低劣的酒水,夜里高高兴兴地对月猛灌。第二天一早,往往是头疼欲裂,叫苦不迭,连声嚷着苏眉儿煮上一碗解酒汤。
突然间念及这位有养育之恩的表叔,还有那最后狰狞的嘴脸。她目光微沉,自己不是不恨,却始终恨不起来。
表叔也是个可怜人,但是苏眉儿不打算原谅他。
若是扭转了命运,她亦不必跟刘三生活,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若是往后遇上,苏眉儿倒想狠狠教训表叔一顿,如果是能把他赌博的恶习去了,也算是功德一件。
扶着炎柳胡思乱想的,她没注意脚下。身边的人骤然一歪,苏眉儿单薄的身板哪里撑得住,一个不留神两人便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她被炎柳压得五脏六腑几近要移了位,疼得直抽气。伸手推了推身上的人,谁知毫无动静。
细细一看,男子阖上眼,呼吸绵长,显然已经找周公大战三百回合了。
苏眉儿挪也挪不了,扳也扳不动,心想总不能就这样被压着一晚上。就算鬼压床,也没那么重的。
思前想后,她也只能扬声唤了门外的天一。
反正自己丢脸亦非第一次了,也不差这回。
天一应声而入,一眼瞅见两人一上一下的暧昧姿势,愣是迅速移开了视线,恭谨地垂头道:“阁主,苏先生,不知有何吩咐?”
苏眉儿郁闷了,没见她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皱眉叫住慢慢往后想要退出去的天一,直截了当地道:“快过来,把我身上这醉鬼挪开!”
天一这才抬了抬眼皮,跨前几步,伸手就要碰到炎柳的手臂,后者却骤然睁开眼。
苏眉儿愣是被他吓了一跳,见炎柳终于醒了,立刻催促道:“还请阁主高抬贵……体。”
话音刚落,这手脚全缠在她身上,苏眉儿怔了怔,实在哭笑不得。
炎柳又闭上眼,朝天一不高兴地挥挥衣袖:“本阁主与苏苏的闺房之事,怎容得有人在外窥视?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天一口中恭敬地答应着,偷偷瞟了苏眉儿一眼,很快离开了。
炎柳往外一挪,倚在榻上,垂着眼不吭声。
苏眉儿不乐意了,指着他的鼻子小声呵斥道:“你刚才居然装睡?”
要不然,怎的在恰好的时候睁开眼?
炎柳揉着额角,抿着唇没有开口。他方才确实入了眠,若非天一突然靠近,自己也不会猛地惊醒过来。
如果说他对武人的贴近有极高的警惕性,那么为何独独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毫无戒心?
想来,在祈天阁伺候的童子,亦无法轻易接近他。
炎柳皱皱眉,心里有些厌恶这样的特殊。
若果有一天,这小女子要谋害他,可谓轻而易举……
瞥了苏眉儿一眼,炎柳的眸底掠过一丝阴冷。
待戒指寻回,是否要将此人除去?
只是这一抬头,瞅见她叉着腰,一副小猫炸毛的模样,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炎柳不由自主地笑开了。
苏眉儿知道对面这人相貌极好,只是甚少展颜。
冷若冰霜,即便是疏离的浅笑,也从未抵达眼底。嘴角微勾,更像是讥嘲与讽刺。偶尔噙着一分慵懒,却更显森冷。
如今这一笑,俊秀无双的容颜似是缓缓舒展开来。
眉若远山,笑如莲。
仿佛一潭平静的池水中,荡漾着丝丝涟漪。
她呆了呆,尴尬地撇开了脸。长久的将目光投注在炎柳身上,是为不敬,且有亵渎之意。
炎柳倒是不甚介意,看过他容貌的人,无一不露出惊艳,甚至是贪婪之色,又或是想要抢占之色。
只是苏眉儿刚才的眼神清透明亮,目光带着一分欣赏两分惊诧。大大方方,毫不掩饰,反而令他心底流露出一丝欢喜。
念及此,炎柳唇边的笑意不由更深了。
他只身肩负起祈天阁阁主之位已经数年之久,并非初出茅庐的小子了。见着一个妙龄女子的专注眼神,竟然深感愉悦,实在越活越回去了……
“刚刚的确睡着了,只是被那护院吵醒。”炎柳懒洋洋地挑起眉,丝毫不见之前的醉意。
苏眉儿撇撇嘴,看着他显然不信,甚至开始怀疑这人之前莫不是还装醉?
不管如何,她是不愿继续跟他同居一室,主动地问道:“天一和天二的房间在隔壁院落,待会便去探一探?”
赶紧找到戒指,就能摆脱炎柳,苏眉儿恨不得立马飞去隔壁瞧瞧。
谁知炎柳丝毫不紧张,睇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今晚我才住进来,隔壁就失窃,会不会太巧合了?”
苏眉儿皱着脸,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的确有理。
抱起一床被褥,她慢吞吞地往角落的软榻上挪。
炎柳眼看着她躺下,把被褥一裹,只能看见露出的一点脑袋,不过略略挑眉,心安理得地占领了整个宽大的床榻。
以往在阁里,不知多少美貌的女子想要爬上他的床,被自己丝毫不怜惜地踹了出去。
如今,这小女子倒是不识趣……
美人是如何炼成的
宽敞的马车内,苏眉儿低着头,偷偷往对面一瞄。
本以为此次出府,也就天一随行,不想任云居然一道来了。与任恒美其名曰,带苏先知到桃源镇四处瞧瞧。
她微微蹙起眉,心里万分不愿意。
这回出来,实在是思念爹娘。苏眉儿揣着怀里份量不少的碎银,打算找个理由送出去。
毕竟爹娘苦了半辈子,最后却落得那般凄惨下场,让她心里着实难过。倒不如在之前,让两人能过上好日子……
可是有任云跟着,苏眉儿绷紧着神经,心下担忧。
这位任三爷是在数月后才救了爹,才与他们第一次相见。若是此刻提早了,会不会改变往后的命数?
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亦不得不心焦。
苏眉儿往外一瞅,急忙喊道:“停车——”
驾车的天一回头看向任云,见他略略颔首,这才收紧了缰绳,将马车停下。
她推门就要下车,任三公子抬手拦住,不解道:“苏先生,此乃镇上的市集。”
言下之意,离苏眉儿先前所说的地方稍有出入,究竟意欲何为?
她撇撇嘴,扯了下身上这件灰白的袍子,无奈道:“任公子,这一身实在不适合,我去去就回。”
苏眉儿往前面一指,正是一间店面不小的成衣铺。
看出她的急切,任云没有再度阻拦,沉默地坐在原处,随手翻开了一旁的书册,显然是静候的姿态。
苏眉儿眨眨眼,欢快地跳下车。瞥见几个路人诧异的神色,连忙板起脸,收敛了神色,有模有样地慢慢走入成衣铺里。
掌柜一瞧她身上的灰袍,即便在大街上毫不起眼,毕竟是内行,一眼就能看出料子不凡,非富即贵,连忙摆起笑脸迎了上来。
苏眉儿眯着眼,漫不经心地在四周看了看,似是没有看到合意的,摸着胡子道:“掌柜的,就没有别的好货色?老夫的孙女待会就来,大姑娘的衣裙可不能马虎。”
“是,客官说得有理。”掌柜笑得眯起眼,想象到今天定是一门大生意,躬身将她迎入内间,把店里的好衣裳一一呈上:“不知客官的孙女喜欢什么颜色和样式?小的这里不敢说是桃源镇最大的铺面,却也是数一数二的。”
苏眉儿满意地点点头,指着里头一件桃红色的成衣,眼底掠过几分欢喜。
掌柜的早就成了人精,转身就把衣裙递了上来,笑眯眯地赞道:“客官好眼色,这是新到的绸缎料子。袖子与衣襟上的金色绣线花纹,全是镇上最好的绣娘费了三日三夜才赶起来的。小的可以说,镇上就只得这一件,奇货可居。”
苏眉儿被说得心动了,掌心抚上这漂亮的衣裙,质感柔滑,透着一股子的微凉。袖边与领口皆绣着木槿花,淡雅精致。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穿着东家西家舍下的旧衣。即便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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