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句话,李佩斯这才想起这具身体并不是他自身的,而是《迷恋荷尔蒙》的剧本之中写好的,注定会爱上一个大兵,最后悲剧收场的卡帕尼尔·亚当斯。
他眼中的踌躇显然被斯图亚特误会成了对于这段感情的不确定以及懦弱,斯图亚特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这样充满攻击性的笑容却让他冷峻的面容显得艳丽惑人了几分。
他凑近着压低声音说道:“不要让他伤心,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他深沉的眸子之中隐约露出一点儿压抑不住的恶意,却已经足够令人背脊发凉。
这也让李佩斯第一次直面认识到,只是某些不经意的行差踏错,他们就有可能改变了这些生存在另一个世界之中的人,那完全不同的人生。
而他并没有足够勇气以及多余的冲动去打乱属于卡帕尼尔的人生。
此时的他,几乎是迫切地想要回到现实世界之中,第一时间找到塞西莉亚,飞奔到她的面前,面对面告诉她:他爱她。
是的,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却在此刻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知。
可是他却无端地害怕,害怕着属于他的世界里,没有她。
他有些勉强地牵动嘴角,蜜一般甜美多情的眼睛之中却溢满了苦涩。
他放柔了声音,尽量婉转:“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斯图亚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旋即将柔和了许多的视线缓缓地投向他的身后——
不敢置信的塞西莉亚微张着红唇,琥珀般的眼眸之中露出震惊的神色,残余的夕阳将昏黄的光线打在她不施脂粉的脸上,恍惚之中似乎连细小的绒毛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李佩斯顿时感觉头都大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但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塞西莉亚,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塞西莉亚飞快地打断了他,悲愤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直的,可是万万没想到,你喜欢的居然是这种类型!”
她一手指着一旁的斯图亚特,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却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闷闷得让她踹不过气来。
被人指着的一方只是闲闲地立在那里,仿佛这一切并不能让他脸上的微笑减淡几分,而是似乎有种反而乐见其成的意味。
汤姆扯了扯身旁的杰瑞,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老板一直这么笑有没有感觉毛毛的?相比之下我还是习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杰瑞小心翼翼却频率极快地飞速点了点头,收到了斯图亚特似有所感的警告视线。
而被误会的另一方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塞西莉亚,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gay。”
我大德州充满男子气概的汉子怎么可能是gay啊!绝对是直得不能再直糙得不能再糙的直男好吗!
这么想着的李佩斯,不小心瞄到据说是一对基佬,不禁比现在的自己、并且比真实的自己更加威猛粗犷丝毫没有娘炮阴柔属性的汤姆和杰瑞,顿时连脸色都不禁绿了几分。
可是塞西莉亚只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并没有开口。
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拉过塞西莉亚的手道:“你跟我来。”
塞西莉亚还算温顺的任凭他动作。
留下来的汤姆和杰瑞面面相觑,纷纷将目光投向神色晦暗未明却并没有阻止的斯图亚特。
“晚上吃马鹿。”他淡淡地开口说道。
斯图亚特顿了顿,又低声吩咐道:“另外,等一下你们两个亲自跟着塞西莉亚和这个卡帕尼尔。”
杰瑞神色一肃,凝眸问道:“他有问题?”
斯图亚特抿了抿唇,仿佛自言自语般转身道:“但愿,他们,是我想多了吧……”
剩下的两人互看一眼,随即跟上。
虽然曾经被误会成gay不是一次两次,但第一次被喜欢的女人误会也是醉了。
他拉着塞西莉亚的手,一路沉默无言地走到了一个相对而言僻静许多的角落树下。
还没放开她的手,一回头的瞬间却是首先瞥见了她眼角晶莹的泪光,他心中一慌,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塞西莉亚甩开了他的手,飞快地低下头,只用全身上下唯一细细白白手指摆弄着自己衣服的下摆,并不打算回答。
他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清楚地看见她红红的眼眶之中欲坠非坠盈盈闪动的泪珠,最终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将她拥入怀中。
最后一缕夕阳的霞彩之中,高挑而修长的“女人”与略矮却健硕的“男人”静静相拥,却也不失一副奇异但和谐的美好画卷。
被他揽入怀中的塞西莉亚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刚刚悲从中来地想到自己不仅要跟女人抢男人还要跟男人抢男人的失落心情似乎被他轻而易举地治愈了。
她抽噎着说道:“就、就算你这么牺牲色相,我们也不可能做好姐妹的!”
而他无奈地揉了揉她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脑袋,失笑道:“你实在是想太多了,我真的不是gay。”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塞西莉亚的耳垂上,低沉而磁性的性感声线令她忍不住抖了抖。
要死了,我的耳朵要怀孕了啊啊啊!
放弃抵抗的她将发烫的脸埋进他的怀中,胡思乱想着:
这样的人,真要是去搞基了,未免也太可惜了点吧。
至少,也得让我先帮他生一座花果山啊嘤嘤嘤嘤。
——————落魄钢琴家与禁欲俏寡妇(一)——————
上一秒我还面红耳赤地靠在他怀里并且正在心灵的国度之中尖叫狂奔,下一秒眼前的景物如同快进般迅速切换,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已经从绿草茵茵的田园牧场变成了装潢豪华摆设考究的精致卧室。
我正坐在巴洛克风格的浮雕梳妆台前,晨光穿过半透明的蕾丝窗帘温柔地倾泻进来,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我”的身影:
一头浓密的深棕色近似鸦色的秀发,被细致地烫卷然后盘在了脑后,没有刘海儿,只是露出一张苍白的瘦削面容,弯弯的眉下一双沉寂如同幽深水潭般的眸子,眼睛的下方却有着憔悴的阴影。穿着一件质地极好的黑色绸缎贴身长裙,手上戴着一双同色的蕾丝手套,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将自身安静得有些过分忧郁的气质彰显无遗。
这是个虽然生活富足,精神世界却充满孤寂与凄苦的女人,眼神之中哀伤漫溢。
我静坐了一会儿,并没有与往常一样接受到原主大致的记忆,于是只得打开放在梳妆台上的两封信件,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身份的线索。
尊敬的夫人:
请允许我送上最深挚的哀悼,并请原谅我的爽约未至。我的儿子菲尔已经告知我这个不幸的消息,我并没有应邀登门拜访,深怕有所打搅。查普林先生生前是个慷慨而善良的好人,他美好的品德以及才华都是那么令人动容,他总是给人们带来许多微笑和感动,而他也一定不愿意在天堂看见您沉湎于悲伤之中。
入冬的时候,内子伊莎贝拉将会返回伦敦,她迫切地希望能再见到您美丽的笑颜。
如果您愿意,我们会在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日去您的府邸叨扰。
尊敬的夫人,敬请接受我们全家最诚挚的情意。
富兰克林·高德曼
另一封则是一份措辞简单了许多的邀请函,信封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mrs。chaplin。
亲爱的夫人:
非常荣幸地邀请您参加本周四在s□□oy举办的下午茶沙龙,届时我们将展示mimi公司本季新品,由乔·布鲁姆菲尔德设计,以及其它当季新品。
衷心盼望您的到来。
伊迪萨·迪巴里
通过这两封信,我得出了三个结论:一,我是个年纪轻轻却已经丧偶的有钱寡妇。二,我是个走在潮流尖端的时尚人士。三,我所处的很可能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
梳妆台上包装复古种类贫乏的化妆品更是证明了最后这一点。
我拿起化妆刷,一边轻柔地往两颊扫着腮红一边在脑海之中过滤着男神演过的片子。
《林肯》、《伯爵夫人》、《明星助理》……
等等,《明星助理》里面女主角德莉希亚·拉弗斯其中一个男朋友,好像就是叫菲尔·高德曼?
我又拿出了第一封信仔细看了看,基本可以肯定这封信是那位虽然是剧院经理却看起来更像个公子哥的男配,那电影之中只是提及却没有出现过的父亲寄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特别有印象,大概是因为这部电影里居然有两个角色都跟男神的其他角色撞了名,我还开了个脑洞如果《大丹麦狗马马杜》的菲尔和《奔腾年代》的乔总一起穿越到他们身上会怎么样呢……咳咳,这个脑洞也是炸了。
上了腮红,又仔细地在睫毛根部晕染了咖啡色的眼线,这才感觉镜子里的人儿不再显得那么郁郁寡欢,而是有了一些鲜活的神采和这个二十出头的年纪该有的生气。
我翻了翻日历,今天刚好是周三,那么如果没记错的话剧情应该还没开始了,这么说可怜的乱码君估计这个时候还一个人凄凄惨惨地蹲在监狱里等着今天刑满释放,好像是因为原主——那个迷恋着女主角黛西利亚的钢琴家男朋友迈克尔,为了向心中的女神求婚于是抢劫了一间珠宝店?
这种剧情真想让我举起心中的火把烧它个潇潇洒洒。
正当我认真思考着要不要跟女主角德莉希亚那个目前还在脚踩三只船的小婊砸撕逼的时候,卧室门外传来轻缓而又规律的三下敲门声,一个平稳的中年女声说道:“夫人,上次在您的珠宝店被抓的窃贼将在一个小时之后刑满释放,克莱尔先生打电话询问是否需要再给他一点终身难忘的教训。”
wtf?难道这就是刚刚念叨着男神抢劫珠宝店只为红颜一笑却把自己折腾进监狱的苦逼行径,一转头就发现自己不仅不是被求婚的女主角而且还是被抢劫的沦为背景板的珠宝店主人?
这信息量好大,我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
大概是我许久没有出声,门外的人又问:“夫人?”
我连忙清了清嗓子,学着瑟大王的语气淡淡说道:“帮我备车,我要亲自去看看这个胆敢觊觎那些珠宝的狂徒。”
门外传来波澜不惊的回答:“好的,我尊敬的夫人。”
没有被问为什么,想也知道外面的那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女管家什么的。
听着外面传来有人离去并且特意放轻的规律脚步声,我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问题来了,如果等一会儿还要跟外面那个疑似管家的人相处,我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会不会穿帮啊?
果然还是应该找个机会麻溜地甩了尾巴接了男神就私奔,咳咳,是单独相处。
我从衣帽间里选了一件还算简洁的水貂外套,再戴上一顶缀着几片半透黑纱的毛毡小礼帽,又上了一抹红得魅惑的口红,看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禁欲俏寡妇的意思。
今天也要为自己无与伦比的美貌点赞!
我勾唇一笑,对大大穿衣镜中的自己送上了一个飞吻,拿起一个小手包出发。
当我从盘旋的楼梯之上走下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穿着黑色长裙的女管家,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严肃刻板,但背脊挺得笔直,站立的姿势比我曾经见过的某个礼仪老师还要端庄。
淡定,要淡定。
这一刻你不是塞西莉亚,你是贵族气派十足高傲而又优雅至极的瑟兰迪尔陛下。
我学着记忆之中瑟大王的样子,淡淡地对她点了点头。
她看我的眼神里并没有出现怀疑,而是不知为何露出了些微欣慰的神色。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但没有出声询问。多问多措,这次我终于能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噢不,是美/少/妇了。
她似乎是尽量放柔了声音,一边在引领我出门一边说道:“您能重展笑颜,比任何事都更能告慰先生还有老爷的在天之灵。”
说着便贴心地为我关上车门,还微笑地对我挥了挥手。
我从汽车的后视镜看到她依旧站在那里的身影,无辜地摸了摸挺翘的鼻子。
大概是我口红颜色挑的太艳了,让她误以为我春心萌动了吧。
不过又有先生又有老爷的,到底哪个才是“我”那位翘了辫子的丈夫呢。
我默默地腹诽道,却在下一瞬间接收到这具身体纷沓而至的零散记忆画面:
小的时候被父亲保护得极好的无忧无虑、少女时期热烈地爱上一个落魄却才华横溢的画家的义无反顾、发现全靠自己资助的画家丈夫却跟不入流的小女星搞在一起的绝望以及屈辱,还有最浓墨重彩的,属于父亲的记忆——那个她以为永远会为自己挡风遮雨屹立不倒的山一般高大的身影,却在她执意嫁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