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汪……”一阵狗吠声在池塘边的密林间响起,不一会儿,就见一只白色的中型萨摩耶向我奔来,它全身雪白雪白的绒毛在这样的夜晚格外显眼,我弯下腰,指尖抚摸过它温顺的毛发,它便听话的向我身上蹭了蹭,带着满足的嗷嗷声。
“又带雪球出来散步啊。”我视线顺着叫雪球的萨摩耶的身后,那个少年正神情悠闲的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是啊,可惜,好心带它出来,却被它半途见色忘义抛弃了。”殷澈一脸无奈的笑道。
我撇撇嘴,“少来,再怎么说,我也算是雪球的半个主人,哪有狗狗看到主人还爱理不理的!”我俯下身将头埋在雪球的脖子里,那里还有清新的香味,应该是刚洗完澡不久,“嗯,真香。”
“还说自己是它的主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帮雪球洗个澡?”
“那你别忘了,它的名字可是我取的。”我异常得意自己当初捷足先登的行为,随后,大脑捋过一遍昔日画面,突然惊奇道:“诶,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其实也挺默契的,我帮雪球取名字像它的爸爸,你负责照顾雪球就像它的妈妈。”说完以后,我为自己的聪明绝顶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殷澈抬起头,对上我笑弯了眼的视线,眼神冷冽道:“很好玩?”
我知道那是危险的信号,所以,很识时务的收回笑容,缓缓的站起身来,视线闪烁不定的立马叉开话题道:“那个,蹲久了,腿麻!”
说来也奇怪,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气场,不需要动刀动枪,一个眼神就能让你缴械投降。
我非常没出息的不敢再去看他,尽管他好看到让我觉得像是永远也看不够一样。雪球依然暖昧的蹭着我的小腿,不时的绕着我跟殷澈走来走去。
池塘边橙子树上开出白色的小花,酷似茉莉,小而柔软,散发出浓郁的幽香。
我随手摘了几朵放在手心,拨弄着它的花骨朵,看指尖染满它的香意。夜里的温差有些寒凉,穿一条及膝棉织短裙,阵阵夜风扑面而来的时候,便冻的笑了。
殷澈抬头看着我的侧颜,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清冷的光芒,我不经意的回过头去,对上那俊美异常的眼角,呼吸不知为何骤然间停顿了般,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漩涡让我深陷其中无法自拨。捏住衣角的手心合拢又摊开,那上面渐渐地渗出一层温热的细汗,似是注意到我的异样,他便笑,笑的风轻云淡,“莫离,你为什么看到我总会紧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喜欢吗?那么,那些隐藏的颤动又是怎么回事?
我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原本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波澜起伏,张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一句狡辩的“哪有”说的毫无底气。
“眼睛不说谎。”他揉了揉雪球身上柔软的毛发站起身面对我,抬手捻过我手心里的花骨朵慢慢的送进嘴里,他爵嚼的很慢,菱角分明的脸颊一下一下轻轻律动着,我隐约能嗅到他唇齿间那抹清凉的幽香。
“它有味道吗?”我问。
他慢慢的摇了摇头,像个初偿新物的孩童一样,眉心微皱,“有点苦。”
我白了他一眼,一句“白痴”险些脱口而出。
却是不愿将那些不好的词汇与他联系在一起。
雪球呜咽着摇摆着它那条毛绒绒的尾巴,像是在宣告两个主人光顾着聊天调情把它丢到一边的不满,见我们都不为此动容,便可怜巴巴的抬起头,用它那对格外无辜的眼睛瞅瞅我,再瞅瞅殷澈。似是在说:你俩眉目传情够了吗?我要回家,听到没,我要回家……
殷澈瞥了眼雪球,用手指去触碰它粉色柔软的鼻尖,安抚一般。
我觉得气氛再发展下去,肯定会微妙旖旎的超出想象,遂耸耸肩,故作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好晚了,该回去休息了。”说完,转身便沿着来时的路走去,还没走出两步,便听到身边殷澈的声音,“按以往时间,现在不过第一节晚自习。”
我僵硬的身姿停在了原地。
“你在逃避什么吗?”
我有种仓皇而逃的冲动。
“还是说,那些话,根本口不对心?”
又来了,又来了,他是不折磨死我,誓不罢休吗?
我转过身,毅然绝然的信步走到他面前,羞愤道:“是谁说大学之前绝不谈及儿女私情的?那么多女生因为你这句挡箭牌的话退回了多少情书。你现在这样追问我到底是想干嘛?是想听我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你是要等着拒绝吗?不喜欢,你又要怎样?”
我几乎断定,如果那四个字说出口,等待我的一定是不留余地的伤害。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把这个梦做完?
突然之间,觉得这个世界真疯狂,居然有被喜欢的人追着问喜欢的人是不是喜欢。
可是,一如我说的那样,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十五岁的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听那个答案。
我慢慢的转过身去,有眼泪一行接紧着一行沿着腮边滑落下来,心里难过的就像被一枚锋利的刀片在最软柔的地方悄无声息的划过,刀锋冰凉,心底薄凉。
我对着茫茫夜色,微微仰起头,书上说,45度是思念的角度,可是,我亲爱的少年,我只能背对着你,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但天真如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我转身的刹那,那个叫作殷澈被我心心念念着的少年,他精美的脸上划过一丝厌恶鄙夷的神情,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闹,竹马笑
一如殷澈所说,现在这个时间点,不过是第一节晚自习,这个时候压根不是睡觉的时间。
所以,离开了池塘边,我依旧没有直接回去,只是反复踱步在青禾家门前的枣树下,走了不知多久,突然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离离。”
我抬头,看着青禾站在阴暗交叠下的脸,微微扯起一抹笑意,“中考在即,压力很大,难得忙里偷闲,出来散散心!”
“注意劳益结合。”他薄薄的唇型抿成一条线,脸上的笑容如这初夏夜里的轻风,温柔,安静。
我点点头,附合道:“当然。”随后,想起叶影傍晚时说的话,看了看青禾:“阿澈说,明天一起陵山爬山。你去吗?”
“我明天要去市中心医院帮我爸拿药。”青禾神情平静的说道。
他爸因为一场火灾事故导致身体残疾,又因此不幸在断断续续的耽误中染上顽疾,从此,便只能躺在床上凭药吊命。
“叔叔,还好吧?”我看了眼他爸爸房间熄灭的灯光,低声问道。
“还是那样。”他垂下眼睑,眉心之中淡淡的隐忧之色让人心生不忍。
“哦,那你明天路上小心。”我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一边深邃的黑暗,那里无边无际,像是隐藏着什么骇人的庞然大物一般。我从小怕黑,所有黑暗中都有我恐惧的东西,可是那个人,还是会毫不留情的将我丢到黑暗中让我自生自灭。或许,于我而言,他本身就是黑暗的,看不清面目,触不到边,只能敬畏着、恐惧着、疏离着。可是,我总有那么一刻,希望他能像青禾的爸爸一样,就那样安稳的躺在床上,让我一回家就能看到他。
夜风寒凉,我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心里有个叫悲伤的东西,它一点一点的挑破我的皮肤,在这寂静明灭的黑暗中无处躲藏。
青禾抬头,幽黑的眼眸上覆上一层氤氲,迷离而恍惚,他唤我,离离。声音轻不可闻,却是再也没有了下文。
我说,“青禾,像我这样,多愁善感的女生,是不讨人喜欢的吧?”
“怎会。”他无奈的笑道,抬手将我头顶上沾染到的一些细小而枯萎的花瓣摘下来,“刚才去池塘了?”
我点了点头,“在那看到阿澈了。”
“哦。”他停下了手中动作,“看样子,你们聊的蛮久的。”
“他在那里溜狗,你知道的,我也算是雪球半个主人,所以啊,就在那里逗雪球玩了很久。”
“你不用解释。”他苦笑一声。又怎么会不知道,有时候的刻意解释只是为了某种掩饰。良辰美景,如斯少年。所有感情的发酵都可以水到渠成。
我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欲盖弥彰的嫌疑,不由的心虚起来:“既然你明天不去了,那我也不去了。”
他的脸色有些微怔,曾几何时,他竟变成了她逃避感情的挡箭牌,“阿澈会不高兴的。”
“谁管他高不高兴,那人从小就骄傲自大,我们就该联手锉锉他的锐气。”我煞有介事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青禾脸上的异样,一如我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谈及殷澈时,脸上骤然变化而出的眉飞色舞。
青禾沉默着没有说话,或者,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我,当一个人不在乎另一个人,那么,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那些故作的小技俩下的挫败与失落不过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青禾,你怎么了?”我为他突然的沉默感到不安,那样的他,有种在殷澈身上才能看的到的疏离。
他长叹一声,嘴角弯起一个凄美的弧,“阿澈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我当机立断的回答道,话刚出口才发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将“欲盖弥彰”这个词坐实了。
“不勉强你。”他看着我,眼里涌上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落寞,“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咬咬了牙,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想,我对殷澈的感情,就像冬天的湖水,清澈见底,身边人连神经大条的叶影都看的出来,聪明如他青禾,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那你怎么回答他?”
“我说,就算全世界的男生都死光了也不会喜欢他!”
听完,青禾就笑,“这是最能挫败他自尊的话了。你看,不需要我们联手。所以,你明天还是去吧,我看看能不能早点赶回来,到时候直接去找你们。”其实,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前,青禾最想说的是“离离,他是不是惹到你了。”但他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那个骄傲的少年是怎样盛气凌人的问出那句话。他一向如此,而她,肯定是受不了他的狂妄自大才会口是心非的作出那翻回答。
“好啊,我到时候等你。”听说青禾要去,同时缓解叶影跟殷澈带给我的双重尴尬,不由地眉开眼笑。
一定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想跟在那少年身边,哪怕是做他的影子,也可以亦步亦趋的守着他。
青禾点点头,眉眼间尽是无法言说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截止到现在,我喜欢青禾比殷澈要多。但未来还有太多变数,我没有写大纲,也没有列腹稿,所以,同样不知道,他们会怎样走下去。那漫漫长路迎接他们的,是安稳、无恙?还是仇恨、离殇?
☆、青梅闹,竹马笑
我踏着月色回去的时候,殷澈刚好从我家楼道出来。不用诧异也知道,想来,是为明天爬山亲自邀请另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早休息。”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幅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雪球难得乖巧的跟在他身边,而且这一次看到我,它也没有叫,想来是记恨我跟殷澈在一起时将它当空气忽略了。
我干笑两声,“肚子饿,出去吃宵夜了。”话刚说完,五脏神就很不给面子的发“咕噜咕噜”的急叫声,似是抗议我居然让它饿了一个晚上还在这里满口谎言。天地良心,我真不是故意的,虽不是个正牌吃货,但也从来抗拒不了对食物的诱惑,标准的“一顿不吃,饿的慌”的类型。而且,我好像还欠莫晨一包锅巴,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她兴师问罪。
“所以,你这是吃饱了发出的声音?”他似笑非笑的指了指我的腹部。
这种谎言被拆穿的感觉真不好,而且,还是在他面前。我囧囧的看了看他,努力将脸上涌现出来的红潮逼回去,“嗯,是啊,格外饱。”说着,故意打了一个饱嗝。而五脏神却因为这一个饱嗝非常可恨的发出一连串“咕噜”声。
“死鸭子嘴硬。”他说着,便径直走到我身边,一把拽过我的胳膊,很理所当然的语气,“本少爷饿了,带我去找吃的。”
那一瞬间,我估计是因为饿出问题了,所以脑海里出现了片刻的恍惚,我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找块破布作手帕挥在腰间,然后行一个矜持的礼,柔弱道:“是,公子,奴婢这就带您去。”
就在他快把我扯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小时前,他刚刚把我气哭来着,所以,我又非常矫情的挣脱开他的魔爪,“我不饿,要吃你自己去吃。”说着,就往楼道里飞奔而去。
身后,他没有立即追上来,但是很卑鄙的在我几乎撒丫子狂奔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