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幽默的。沈天涯就笑了,说:“麻镇长你不觉得那个小男孩有意思吗?”麻镇长看在沈天涯是谷雨生的朋友的份上,勉强点头道:“有点意思。”沈天涯说:“小男孩一泡尿改变了他的城市的命运,我们可不可以发动学校里的男孩一人贡献一泡尿,改变这个穷山窝的面貌?”
麻镇长终于懂了沈天涯的意思。麻镇长也是乡下长大的。乡下长大的孩子都有放牛放羊的经验,早晨或傍晚赶着牛羊在田边地头吃草时,如果草枯叶黄,或者牛羊食欲不振,吃得没有兴致了,东张西望起来,你只要对着地上撒上一泡尿,牛羊就会立即站住,在撒了尿的咸咸的草地里咀嚼半天,有尿的草吃光了,还要对着周围的泥土舔上好一阵。
麻镇长笑起来,说:“这行吗?孩子们肯干吗?”沈天涯说:“行不行,试试再说嘛。”麻镇长说:“这个手段我们可从没用过。”
然后跟镇上的赖书记电话通了气,赖书记也有些怀疑,但还是表示可以一试。于是山下山上又给各处拨了一通电话,要村上的干部通知各学校领导,发动孩子到公路两旁的草地上撒一回野,到时每位孩子可领取两元钱的补助。干部们对此没有把握,却都愿意跟学校联系。
半个小时后,反馈意见就回来了,说孩子们听说一泡尿值两元钱,兴奋得不得了,老师话没说完就冲出了教室。果然,沈天涯和麻镇长往山下公路两旁望去,凡是有中小学的地方,附近公路两旁就站满了孩子,正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为自己家乡做贡献。沈天涯有几分感动,布鲁塞尔仅一个英雄的小男孩,而这个贫穷落后的昌明镇,却有成百上千的了不起的英雄小男孩。
紧接着,村民们把牛羊赶到了公路两旁,满坡满沟都是黄色的牛群和白色的羊群,牛们和羊们低着头,认真卖命而又善解人意地按照干部们的指示啃噬起坡地上水沟旁已经半枯的草叶来。牛们羊们只觉得这些带着盐份的草叶有滋有味,却不知道有一个大人物带着他众多的随从正从县城方向朝它们靠将过来。
在昌明镇政府附近的公路上,刚从山梁上翻过来的十多台大车小车慢慢停下了,李省长从车上走了下来。望着这么多的牛羊壮观地齐聚公路两旁,敬业地饶有兴致地舔了舌头吃着草,用实际行动夹道欢迎他们的到来,李省长心里非常受用,高扬着手臂,连连说道:“好,好,好!昌咏县能有这么规模宏大的生态产业,省里不支持谁支持?”
还回过头去,喊应身边财政计划农牧等部门的头儿,说:“你们好好感受一下这样的气氛,你们的规划你们的项目你们的票子不放到这样的地方,放到哪里去?”大家也就连声道:“是是是,我们听李省长的,把昌永这个生态效益试点搞好,再在全省推广。”
李省长对各位的表态很满意,点了点头,仰望着公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草沟和森林,又幽了身边的谷雨生一默:“小谷,我听说有些地方为了显示自己退耕还林还草的成就,不是扎扎实实栽树护草,却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和人力,在公路两旁寸草不生的山坡上涂上绿色颜料,以糊弄上面来检查的领导,你这山上是不是也涂的绿颜料?”
说得众人哄然大笑。谷雨生笑道:“我们昌永县千山万水,想用颜料把山上涂绿,那也太不容易了,李省长如果信不过,可以亲自上山用手摸一摸,看摸着的是草木还是颜料。”李省长说:“我就信你一回,不亲自去摸了。”谷雨生说:“要是山上万一是颜料呢?”李省长说:“万一是颜料也算了,至少看上去,你这里的颜料比别处的颜料质量要高得多。”大家于是又笑。
李省长这时出了公路。他说:“我还听说,有些地方为了突出畜牧业成绩,花钱买通农民披了白色麻袋,学羊的样子匍匐在公路边的山坡上,远看还真如诗中写的那样,那满山的羊群好比蓝天下的白云朵朵,以此蒙蔽了不少走马观花的领导,我当心你这些牛呀羊呀的,是不是也是披了麻袋匍匐在地的人群。”
又逗得众人大笑起来。谷雨生觉得李省长真开心,紧走两步,跟上李省长,说:
“李省长,你现在就可以把人身上的麻袋给揭了。”李省长说:“行,阴谋不揭是不会暴露出来的。”走到坡地上,在这只羊头上抚抚,在那头牛身上摸摸,回头说:“羊毛出在羊身上,牛毛也出在牛身上,果然不是麻袋做的。”
第三十章(9)
抚够了,摸够了,李省长这才离开牛羊,回到公路上,钻进车子,继续向前。李省长沿途下了好几次车,看了好几处点,处处都很满意很高兴,一又将昌永县大大地夸奖了一番。谷雨生他们就暗自得意,表面上谦虚着,心底里却想,这恐怕是他下到昌永县后各项工作中最为得意的一笔了。
当天李省长还上了昌原牧场,看了好几个牧区。牧场也是早有准备的,李省长所到之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气象。李省长当即召开了现场会,定下了昌原牧场与昌永县政府联合开发生态效益产业的大计方针。
下山回到县城,都快九点了。但李省长不顾一天奔波,按原定计划召开了情况交流会,当场敲定,计划财政农牧等多渠道投入,至少给昌永县注入七千万元资金,全面启动昌永生态效益示范工程。另外还让教育口给昌永一中解决两百万元基建经费,把学校科技馆尽快建设起来。李省长同时还特别强调,市县财政和有关对口部门也要拿出相应的配套资金,昌永生态效益示范试点工程不仅是省里的工程,也是市县的工程嘛。
李省长发表讲话的时候,桌前有录音机,背后有县委政府的秘书做着记录。李省长于是指指录音机,点点身后的记录人员,表态说,昌永方面把录音和记录保存好,这就是我许的愿,各项资金年底全部到位,哪个部门没到位,或者不能及时足额到位,昌永县可以拿着录音和记录直接找他,他再找有关部门。一句话,部门领导不交票子,就交帽子,昌永生态效益示范工程他李森林搞定了。
李省长的讲话,赢得在场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第二天早上,李省长就离开了昌永。一溜小车行到县界边上,缓缓停下了,省市领导跟县里头儿握手告别。李省长还没忘记那个字谜,对谷雨生他们说:“那个字谜谁猜出来没有?这可是重重有奖的哟。”
可惜谷雨生曾长城他们都没猜着,还是沈天涯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递到了李省长手上。李省长将纸条拿远一点,瞄了瞄,立即笑了,说:“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字。”回头对身边的程副书记说:
“回去给市委组织部打声招呼,将小沈提拔到昌永县做县长。”程副书记笑道:“李省长的指示我们坚决照办。”
李省长他们的车队远去后,谷雨生他们问沈天涯是个什么字,沈天涯说是个“骚”字。大家一想,还真是一个大一个小,一个跳一跑,一个咬人一个吃草,只是谁一下子又想得到这个字上去呢。都说还是沈处智高一筹。
李省长回省后,谷雨生督促昌永县各有关部门上省城活动了两次,不久省直有关口子的资金就陆续拨到了昌永县。市县财政和各有关对口部门也不敢拖拉,下达了配套资金。这样省市县三级的资金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一个亿了。在一个偏远山区县,这个数字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了,谷雨生他们拿着这笔大钱,很快就将生态效益工程全面铺开了。这是后话,也是谷雨生他们预料中的事情,不必细表。
第三十一章
李省长他们走后,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也辛苦了,这天中午,谷雨生特意把沈天涯秦主任赖书记麻镇长还有县里有关部门的有功之臣召来,在县城最好的宾馆里设宴庆贺了一番,并拜托大家再接再厉,利用这次大好机遇,主动到上面去活动,把省直部门头头答应的资金要回来,将生态效益工程尽快搞起来。大家兴致很高,说有谷书记这样高水平的领导坐镇指挥,事情一定能圆满成功。
谷雨生情绪激昂,跟在座的各位都干了杯。宴罢而归,他已经烂醉如泥,还是沈天涯和司机小尹将他扶回武装部的。望着床上沉睡着的谷雨生,沈天涯心头的敬意油然而生。为了这个生态效益工程,为了让昌永老百姓过上稍稍富裕一些的日子,这个谷雨生真是用心良苦,舍得卖命。好多人都在把谋官当成自己惟一的事业,已经不太习惯把老百姓的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了,谷雨生所作所为虽然也能为自己正式成为书记奠定基础,为以后的晋升获取资本,但他能把自己的智慧和能量用在工作上,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沈天涯没在谷雨生房间里久呆,关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本来想好好睡一觉的,脑壳里依然装着谷雨生那酣然而睡的样子,一时难得静心。沈天涯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好同学感到骄傲,也为自己能与谷雨生共创昌永生态效益示范工程倍觉荣幸。沈天涯默想,官场中如果多几个谷雨生这样的贤能,那老百姓也就有福了。
慢慢就有了一丝睡意,想眯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身陷囹圄的易水寒,沈天涯的脑袋又清醒了。他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抓了电话,拨了于建国的手机。
这回于建国的电话很快就通了,沈天涯还没开口,他就说:“你是打探易水寒吧?”沈天涯说:
“算你说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于建国说:
“他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沈天涯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于建国说:“不是废话。你可能也在报上看到了消息,上个月昌都市境内有一处汉墓被盗,有两方汉砚被盗墓人高价卖给文物贩子,文物贩子正要出境时,被我警方捕获,警方又顺藤摸瓜,把盗墓人也逮住了,盗墓人供出他们的墓后指使就是易水寒,要不然他们也不知道那两块砖头就是汉砚。”
沈天涯不相信易水寒会做这样的事,说:“有确凿依据吗?”
于建国说:“警方正在抓紧搜集证据。”沈天涯说:“证据还没搜集到手,你们就把易水寒抓了进去,不是知法犯法是什么”
于建国说:“没那么多知法犯法;抓人还要等证据到手,歉疑人草逃到爪哇国去了。”沈天涯说:“什么逻辑!那你们的证据要搜集到什么时候?”于建国说:“这要看案情进展情况。”沈天涯不知怎么地就上了火,吼道:“放你的狗屁!你一天没搜集到证据,就让易水寒在里面呆上一天?”
于建国却不恼不怒,说:“又不是我把易水寒逮进去的,你朝我发什么火?”沈天涯说:“你们这些公安棍子,没犯法的你们想抓就抓,也不管证据不证据,真正犯了法的,背后得了人家好处,便睁一眼闭一只眼,让罪犯消遥法外。”于建国说:
“你别打击一大片嘛,政法和公安队伍里确实有不少败类,这我也不矢口否认,但大部分干警还是好的和比较好的嘛。”沈天涯嘲讽道:“你这是分管政法工作的市委副书记的口气,我可听得多了,还用你来鹦鹉学舌?”
究竟是相好的同学,平时又开惯了玩笑的,于建国只将沈天涯的挖苦话当作耳边风,说:“你急什么,我还只说了不简单的,还有简单的没说呢。”
沈天涯也就听出来了,易水寒还留着一手,说:“那简单的是什么?”于建国说:“刚才不是说易水寒的证据还不足吗?这就有办法。”沈天涯说:“办法在你手里,你以证据不足放出来不就得了?”于建国说:“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可是市委一位主要领导督办的案子,是说放就放得了的?”沈天涯说:
“是哪位主要领导?”于建国说:“你别老揪着我不放好不好?
你不是跟谷雨生在一起吗?跟他说说嘛?”沈天涯说:“他又不是公安局的,有什么用?”
没等沈天涯的话说完,于建国就把手机挂掉了。
沈天涯对着手上还没放下的话筒骂了一句娘,出了门。沈天涯知道于建国的意思,是要他请谷雨生跟程副书记说句话,公安局才好放人。
来到谷雨生房里,他还在呼呼大睡。沈天涯望望谷雨生那沉睡不醒的样子,不忍心弄醒他。就是要弄恐怕也是弄不醒的。只好又回了自己的房间,上床躺下了。一觉醒来,已是日薄西山,沈天涯再去看谷雨生时,他已经不在床上了,正在卫生间里排山倒海。好一阵才从里面出来,见了沈天涯,问自己在席上是不是出尽了丑。沈天涯说:“你没有出丑,只当众把尿撒进了酒壶。”
谷雨生知道沈天涯是开他玩笑的,酒醉心里明,何况当时他并没全醉,是做样子给席上人看的,免得大家再敬他的酒,所以还不至于出那样的洋相。这一下忽听沈天涯说到撒尿一词,谷雨生想起一事,问道:“那天我们到达昌明镇前,据说沿途各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