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逃亡- 第1部分

浪漫的逃亡（五）　1
苏于华一直往前走，带着对黑夜不可名状的恐惧，像任何一个流浪的人，一直向前，却没有目的，他的人生就是一望无际地渺茫，那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城市糜烂，是他眼里全部的尘世，没有任何希望值得期待，任何信仰可以依靠，他一无所有一无所获，被一切抛弃，又抛弃一切。
　　一个弱小身影匆匆，年幼的流浪汉，不小心撞上了落魄的他，睁大惊恐的双眼。
　　苏于华受不了那样的目光，他赶忙转身，离开眼前现实，穿过那条街，他想起那晚，一个无心的失手与罪孽深重。
　　他望着蔡小芸的背影，一直看着她消失，低下头看见她刚才递给他的一叠钱，她皮包里所有的钱，也许来自林正荣。他揣着那笔意料之外的钱，有些激动地离开，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仅仅见过一次面的蔡小芸会不动声色地给他钱，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要啊。
　　他一个人走上一条小道，隐没于黑暗之中，他以为如此，没想到自己隐匿逃遁会引起另外一个人的注意，悄悄尾随他多时，一个小偷。
　　两个人为那几张钞票展开了剧烈搏杀，那段时间，正义的一方胜利了，或者说他疯了，亡命地倔强着守护自己的钱财，他失手杀了那个小偷，是失去理智疯狂地杀戮，在那人毙命以后，仍然拿着他行凶的刀具狠狠戳刺那人身体，直到尸体面目全非，他才觉醒，停了手，放下屠刀。
　　他顷刻间泪流满面，他拼命地跑，然后他又停下来，突然想去自首，他决定去自首，这是第二次杀戮，又一个无辜的受害人，之前那个陌生女人，死得也是如此荒唐无辜。
　　他在路上游逛，双脚疲惫得似乎抽筋，在准备自首之前不知不觉来到电话亭，他格外想念一个人，想听见他的声音，是*希。
　　“你在哪里？”
　　苏于华拨完了号码，听见话筒里传来他的声音。
　　“我想你。”能够感觉自己的泪水清晰流过脸颊，然后听见简陋的电话亭落泪的声音，他诧异了，仰着头看见黑漆漆的天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临。
　　“我问你在哪里？”
　　“我只是爱你，真的，我没有想过害你，从来没有。”
　　接下来，电话那一头的许眀希似乎只听见了'爱'这一个字，只有这一个字，即使其它的字偶尔窜出，也只是围绕这个字辐射出的替代品。
　　他只是爱他，爱得忘乎所以。
　　“我今天就去自首，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杀了我妹妹，真的，你不用担心，我走了，不用你赶尽杀绝，我自己知道怎么办。”
　　电话那边没声音了，许眀希在投入感情，他莫名其妙感动了，其实他很多次都应该感动，但他错过了，而今晚，在这个即将大雨磅礴的夜晚，他突然变得那么多情，他居然想起小时候苏于华用自己柔弱的身体替他挡下后母的乱棍，那顿暴打对一个七岁男孩的身体，简直就是枪林弹雨，但他那么坚持，那么紧紧地包裹他，用尽全力，保护他。
　　“你在哪里？”许眀希问，尽量地，那么难得的温柔。
　　“不知道。”
　　而苏于华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确实不知道，他的人生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也许曾经有过，就是许眀希。
　　那是他的唯一，他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为他。为他笑为他哭，为他成为富豪，为他沦为乞丐，为了他的爱，可以成为女人，也愿意成为男人，只要他爱，只要他想，他倾尽所有。
　　就是为了他，苏于华没有家，没有正常生活，没有活在这个世间一个人本该享受的一切，他为他而活。
　　其实他和他妹妹何其相似，两个人对着不同的对象，一样爱得奋不顾身，一样爱得一无所有。
　　“你别去。”
　　许眀希居然让他别去，他既然让他别去，苏于华就一定不会去。
　　“你想我怎么样？”
　　“我不想再见到你。”
　　苏于华握着电话眼泪流得更加肆意。
　　“你让我去哪里？”
　　“你不要来烦我。”
　　他突然在这句话里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熟悉，那种委婉的关爱，曾经总是来自另外一个人，许眀希的哥哥。
　　“你真的希望，希望我好好活下去？”
　　“是。”
　　苏于华紧紧地拽着这个答案，冒着狂风暴雨，离开了电话亭。
　　

浪漫的逃亡（五）　2
蔡小芸拖着一双拖鞋，格外春风得意地从超市里整脸满意地大包小包冲出来，刚刚穿过停车场，一辆黑色保时捷沉稳地停在她面前，车窗慢慢摇下。
　　别以为是林正荣因为炽热的爱情导致荷尔蒙分泌过剩，不顾这一个月档期密麻的劳累，从演唱会彩排现场跑到这里向女朋友献殷勤，他天生就不是献殷勤的料。从车里探出的脑袋一映射到蔡小芸视网膜上，她立马抄起两条腿，往前走。
　　“蔡小芸你等等！”
　　车继续跟着，眼看要超过，突然停下，钻出一个人，拉住蔡小芸的手臂，特接近韩国电视剧的架势，女主角很怒不可遏，男主角很锲而不舍。
　　“干什么？”她使劲甩过头。
　　“我有事给你说！”许眀希的神情不像是要当街耍流氓，没见过长得这么帅的流氓。
　　“给我有什么好说的？”
　　蔡小芸的心啊，七上八下，看着这个许眀希像看着一个刽子手。那晚被苏于华拦在家门外的记忆仍然犹新，特别是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母亲就在饭厅里绘声绘色地给爸说昨夜小区附近发生命案了，虽然尸体早被拖走，但现在哪里哪里还有明显的血迹，围着一大圈热心市民激烈讨论案情。谁谁又是第一个亲眼看见被害者，说那人死得叫一个惨啊，不能更惨了，据说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当时醒过来的蔡小芸窝在被窝里听得一个毛骨悚然。
　　“你对苏于华怎么了？”
　　许眀希笑了，怪善良的一个笑，笑得蔡小芸心里发毛：“他没事，你先上车，上车我给你说。”
　　“不用，我自己有车。”
　　他又笑了，蔡小芸分明看见了那个笑里的抑扬顿挫：“我刚看见你下出租了，以后别打车了，林正荣丢不起这个脸。”
　　“你跟踪我？”蔡小芸背后冷汗直冒，大脑又是一阵忽冷忽热，要是一死神也在你身后注意你上下出租车，估计你也得这样。
　　“是你站在街上太显眼了。”
　　蔡小芸低下头想这句话是赞美了还是损人了，他再一次拉起她的手：“苏于华真的没事，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证实一下？”
　　当时蔡小芸真的疑惑了，她觉得许眀希不像说谎，你看他真的开始掏手机，所以心思就分了，就不那么谨慎行事了，稀里糊涂忘了这个许眀希不是要置她于死地，莫名其妙就被拉着上了车，一直到发动，她才瞪着怀疑的双眼转过头，贼世故地盯他的脸，像盯着一桩巨大的阴谋：“有什么事你快说。”
　　“你别那样盯我，你那样盯我怎么说？”
　　“我真不知道苏亦芝什么事，真的，我就知道她是一个女的。”话一说完，蔡小芸觉得自己特别诚实完全诚恳。
　　“关苏亦芝什么事？”
　　“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碰巧遇见你，聊聊不行吗？”
　　蔡小芸看了看许眀希那张假装出来的善良的脸，突然忘记了提心吊胆，心里神奇地冒出一个想法：我靠，想泡我你直说嘛，拐弯抹角，缩头缩脑，整个没激情没创意。可惜当初我对你日也思夜也盼的愚蠢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那时见你一面就搞得我茶不思饭不想，现在就是把你放银盘上像只北京烤鸭送给我都不要。
　　“聊什么？”
　　“你没在他身边，干什么了？”
　　“我能干什么？反正没偷没抢的。”
　　“你总是找到其它工作了。”
　　“没找着。”
　　“去我那里怎么样？”
　　“不怎么样，去你那里跟留在林正荣那里有什么不同？”
　　“你不是喜欢我吗？”
　　“瞧你美得，我已经决定离开娱乐圈了。”
　　许眀希笑得夸张，蔡小芸坐在他驾驶的车上就很不自在了。
　　“怎么了？是不是林正荣干了什么让你忍受不了的事啊？”
　　“要真有什么让人受不了的事，也一定是我干的。”
　　许眀希再一次笑得很不是个东西，蔡小芸转过头，足足看了他半分钟，那人最后安静了，也转过头望她，四目相对，本以为干柴烈火云破日出，结果蔡小芸很没情调地来了一句：
　　“停车，我要下车。”
　　

浪漫的逃亡（五）　3
“你想来硬的是不是？以为俺好欺负了！”就在许眀希很势不可挡地扑上来那一刻，蔡小芸抓起刚从超市里买来的玻璃瓶进口蓝莓饮料敲上了他的脑门儿。这英勇的一下绝对没有轻重，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力气运气，许眀希完全没有闪躲，甚至都没有伸手随便护挡护挡，就让那玻璃瓶直直飞向脑门儿，‘啪’地一声，瓶儿碎了脑儿破了，顷刻间血流如注，哗啦哗啦染了两人一身，鲜红鲜红，煞是刺眼。
　　你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人（蔡小芸自己是这么看自己的，别人是不是也这么抬举就不知道了）要赤手空拳教训得一个180cm的男人身负重伤，光从理论上看是不行的（一般情况下实际进行起来也不行），但前提条件那个被害者必须对自己的被害有明确的防范意识，像今天许眀希就显然没有。他当时就直想着一个月前还把自己当星星当月亮捧着宠着的那个蔡小芸，就算这厮今天稍微有些觉悟不对自己的偶像主动投怀送抱，也该手下留情不能置于死地吧？
　　两人面面相觑了足足半分钟，这种对视把我们可怜的蔡小芸吓坏了，曾经多帅的一张脸，居然被自己糟蹋得一塌糊涂，蔡小芸忍不住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怎么样？不会死吧？”
　　“你居然敢拿玻璃瓶砸我？！”
　　蔡小芸当下就想回答：砸得就是你，可看到许眀希狰狞面孔，她放弃了。
　　“你现在停车，我立马给你招辆出租，咱立马去医院，药费我出，到时候精神赔偿我们好商量。”
　　许眀希捂着头，血仍然流得畅快，蔡小芸真怕了，赶忙伸出手也替他捂着：“你要自己开去医院也行，那就好好开，我没上个人保险，死了给爹妈也留不下什么，多不孝啊！”
　　“我不去，死了算了。”
　　听口气许眀希不像特愤怒那种，蔡小芸意外听出一种儿子对母亲撒娇的味道，特震惊。“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了。”
　　以为他还要发嗲，蔡小芸的鸡皮疙瘩都做好准备了，那人却突然平静，熄了引擎，转过花脸神经兮兮绝对不正常地望她，蔡小芸被吓得四肢发凉。
　　“你别想不开啊，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商量。”她直退，后背与车窗之间肯定真空，“要不要把你哥林正荣一起叫来商量？”
　　许眀希咧开嘴，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笑，蔡小芸也跟着特讨好地假笑。
　　“你笑就是同意了，我现在就通知他。”
　　蔡小芸刚刚摸出手机，谁知许眀希一把抢过来，扔到后座。
　　“好好，我们不打电话，要不我给他发传真，不行啊？写信怎么样？”
　　许眀希一直沉默，沉默就代表愤怒，愤怒地最高潮往往就是沉默，哇啦哇啦直叫的高潮都是假的，当时蔡小芸真的后悔了，他不就是想非礼吗，大不了豁出去让他非一下得了。
　　

浪漫的逃亡（五）　4
林正荣冲进病房那一刻，蔡小芸感动得眼泪直流，真的，就像许眀希的热血，一泻千里。
　　“你有没有事？！”
　　没有什么事的蔡小芸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衬衣，抬起头接触到林正荣真诚的目光，物理心理的悸动全动员起来：“我没事，你看看他有没有事。”
　　林正荣看许眀希的神情格外嫌恶，拉起蔡小芸的手就往外走：“我不管他。”
　　“行，我也不管他。”蔡小芸被拖出门外，最后一刻有些留念地望了一眼闭着眼睛躺下的许眀希，整个过程他像蟑螂一样沉默，睡在那里格外深沉。
　　“你别走，哥。”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个人同时停下，蔡小芸清晰听见林正荣一声叹息，然后转过身望许眀希，“我有事跟你说，哥。”
　　“正荣别信他这套，刚才他也是这么骗我上的车。”蔡小芸站在旁边一下子激动了，“他怎么见谁都是这句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先出去。”
　　“我不出去，你们有话当我的面说。”
　　“让她滚出去！”许眀希吼声响亮，响亮得你都不相信刚才流血事件的主角是他。
　　“你先出去，就在门口等我。”林正荣扭过脸垂下头轻声细语给她做思想工作，蔡小芸觉得这些话在刚才许眀希那一声吼之后显得格外温柔，她想发发嗲申请留下的念头都给打消了。
　　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