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妻,是妾吧,郑公子!”又一个哈欠自小巧的朱唇中溢出,唐颜雨小小的“纠正”着对方的错误。
男子脸色一变,随即挺了挺胸道。“茵茵在你唐府只能为奴,
能够入我郑家,当我郑某人的小妾,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唐颜雨皱了皱柳眉,一脸不屑的看着他。自古以来,世人皆为娶妻娶贤淑,但是又有多少人会做到呢?天下间的男子,只懂得欣赏女子的花容月貌,却不知容颜会老,青丝亦会成白发。
“是吗?”她转身问着站在身后的婢女,“茵茵,你可愿嫁给郑公子为妾?”她只想为自己的丫鬟寻找到一个真正爱她,且明媒正娶的夫君罢了。
“奴婢只愿待在唐府,服侍小姐。”茵茵半垂着首道。
很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唐颜雨回转过头,对着还站在唐家大门外的男子道,“郑公子,想必你也听到了茵茵的回答了,请恕小女子不远送。”
“唐颜雨!”声音攀至发狂状态。
“唔,我昨儿个晚上种的羊蹄根不知如何了,等会得过去看看。”她自言自语道,压根不理会几尺之外张牙舞爪的男子。
“小姐,您不再去补个觉了?您从昨儿个到现在,才睡了没几个时辰啊。”茵茵看着主子娇面上的倦容,不无担忧的道。
“不了,羊蹄根比较重要。”唐颜雨说着,抬起纤足才想离开,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对着一旁的家仆吩咐道。
“对了,若是郑公子等会儿还不走的话,那就再泼一盆水吧。”
反正唐府,水多得是。
3
“叶子已经舒展开了,应该没问题吧。”清脆娇嫩的声音,从唐府的后花园中传出。不用多加猜想,也知道除了唐家的大小姐唐颜雨之外,唐家再无人会去摆弄这些个花草。
“小姐,你的脸……”紧随而之的,是焦虑的话音。茵茵急急的想拭去主子粉颊上所沾着的尘土。
“对了,应该要把土挖松一些,这样会比较好。”没去理会丫鬟的话,唐颜雨还在继续摆弄着种植羊蹄根的盆子。
“小姐,这些活儿让奴婢来……”主子的千金玉手,可是伤不得啊。
“水,好像应该要稍微浇上少许的水吧,书上的种植篇中提过,初栽之叶,需要以少量泉水灌之。”这样成活的几率也会更高嘛。
“小……小姐……”
“哎?”猛一抬头,她终于发现了身边之人,“茵茵,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小姐,我一直都在这里啊。”茵茵有些哭笑不得的道。
“你一直在这里吗?”她怀疑的抓了抓头。
“是啊。”茵茵赶紧点头。
“那你进亭子里弹奏一曲给我听吧。”唐颜雨指了指一旁凉亭的石桌上所摆放着红木琴道。
哎?哪有小姐挖土,丫鬟抚琴的道理啊!
“老爷和夫人一大清早就出府了,若是他们回来后看到小姐如此这般,只怕又会气得大发雷霆吧。”茵茵急道,只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够停下手上的动作。
下颚轻垂,唐颜雨似在思考着什么。
茵茵暗自欣喜,小姐应该是听进了她的劝告了吧。
“茵茵。”半晌之后,声音骤然响起,“你若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今儿个爹娘都不在府里。”也就是说整个唐府她最大了。
“哎?”她头皮一阵发麻,她……该不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吧。
“太好了,我还正愁没时间去山上找寻棉白木呢。”自前些个日子从医术上看到这种罕见的草药,她便总想着去寻寻看。
“可……可是……”茵茵几乎快语无伦次了。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应该……不会是吧。
然而,唐颜雨的下一句话,却差点没把茵茵给击晕了,“我这就上山去,再不快点的话,午时都要过了。”说着,她撩起裙摆,准备往外堂跑去。
“小……小姐!”娇小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茵茵的视野中,回应她的只有那流动的空气。
呜呜呜,不是吧。娇媚的容颜一脸的欲哭无泪,小姐……不是就这样干脆的——走了吧。
万一老爷和夫人回来的时候,看不见小姐,她会不会死无全尸啊。
老天,她不能待在府里坐以待毙,要死,也起码得让她留个全尸吧。
苏州之美,在于无论艳阳高照或烟雨蒙蒙,皆有着一番与众不同的韵味,无怪乎大批的文人墨客挥毫于湖水之间。
绝日山庄,位于阳澄湖边,依山傍水、亭台楼阁,由百位当世著名的工匠花了一年的时间完成。其占地之广,布局之精,何等的雅意与富丽自然不必多说。不过真正使它有名的倒并非是山庄本身,而是绝日山庄的主人欧阳帝绝。
传闻他的武功绰绝,琴艺卓然,虽有着傲世的功夫,却向来无意于江湖纷争,若非在5年前,以年仅17岁之姿在一年之间,打败了数个武林中的前辈,恐怕还没有人会知道他的大名。他的仇家不少,但却没有人敢来光明正大的挑战于他。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功力有多高深,只知道惹了他的代价往往是以命来做结局。没有所谓的惜英雄,也没有所谓黑白是非,他的杀人与否,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决定。
也因此,真正能够待在他身边的人,除了要忠心耿耿之外,还需要有打不死的精神。
只不过——打不死并不代表不怕死。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雕梁刻柱,锦湖柳畔,清风微抚池面,划出阵阵涟漪,宛若绝色佳人,绰约风姿无限。六角凉亭之内,熏烟袅袅,白衣男子端坐于琴前,长及腰际的柔亮发丝以白色方巾束起。清雅俊逸的面容像少了生气般的,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有在眉宇间,透着一丝淡淡的沉思。
“越眠,爷该不会是想弹琴了吧?”咽了咽口水,莫沙有些胆战地望着远处凉亭中端坐琴前的身影。天啊,但愿不要。对爷忠心耿耿是一回事,但绝不代表他愿意去“欣赏”那天下间少有的琴艺。
“好像……是真的。”同样地咽下喉间的口水,越眠说得有些艰难。距离上一次还不到三天,居然又要开始了,“谁去听?”爷的手已经在拨弄着琴弦调音,显然是真的要开始了。
“你!”两只手指互指着对方,兄弟义同胞情全然抛渚于脑后。
“越眠,上次听爷奏曲子的人是我。”莫沙提醒道。理所当然地,这次去听的人应该是眠而不是他。
“但是上上次的人是我。”越眠同样不甘示弱地提醒道。上上次听曲子的结果,是他在床上躺了两天,打死他都不想要再去重温旧梦。
两个人面面相觑,终于莫沙叹了一口气,“老规矩吧。”既然事实已经存在,那就只有照以往的规矩来行事了。
“也好。”越眠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了一枚铜钱。决定不下到底是谁去,不如依照以前的方法来行事“正还是反?”他问道。
“……正。”莫沙率先选择。
“那我就是反了。”语音一落,手中的铜钱也随之抛起、接下,流畅至极的动作,仿佛像是做了数百上千次。
“是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越眠对着脸色难看到极点的莫沙道出事实。多求神拜佛想来也有好处,最起码今天要受罪的不是他而是莫沙。
莫沙死命地盯着对方手背上的铜板,天啊!地啊!不会又是他吧,两天前他才刚刚欣赏过少爷的曲子,今天居然又要重温噩梦!“我知道,不用你那么‘好心’来提醒。”拉着一张苦脸,他紧握了一下拳,举步艰难地朝着亭中的人影走去,但愿,他可以熬得过去……
如丝般美妙的琴音,却没有人敢真正欣赏这人间难有的天籁。毕竟音色虽美,却在弹指间就可毁人之性命,真正听完曲子的人,又有几人能够生还人世。
凉亭外绿茵的草地上,莫沙无奈地双腿盘膝而坐,倾听着自个主子所奏曲子。每隔几天就来一次的磨难是想避都避不了,谁让自个的主子想弹琴也就罢了,偏偏还一定要有人在旁听着。以前倒还好,有大把的江湖人士为了一举成名而千里迢迢来到绝日山庄充当行刺的角色,每隔三五天便没事找事地来听少爷弹奏。只不过时间久了,再多的人也有个底线,尤其是那帮江湖人士发现根本伤不了爷的一分一毫后,更加没有人肯干自动送上门来送死的愚蠢举动了,也害得他现在沦为爷琴声下“受虐”的对象。
修长十指轻轻波动着银色的琴弦,通体晶莹剔透的雪玉琴向来为爱乐之人所寻求的至宝,以整块罕见的白玉雕琢而成,白玉无垢,不掺一丝的杂质。
随意无羁,雅意曲声随风而四散于空中……
时间慢慢地流逝,额际的汗珠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趟着。莫沙定了定心神,勉强压制住胸口翻涌的气血。爷所奏的曲子为《潇湘曲》,从头至尾以五部分组成,旋律由低到高再回旋。听到第三部分已是他的极限,若然再坚持下去,定会经脉逆行吐血而亡。
“爷——”吃力的低低呻吟夹杂于琴音之中响起,莫沙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道。琴音的侵入已然超出了他的功力所能承受的范围,胸口中的气血因曲声而止不住地翻腾。
琴声依旧,黑色的眼眸只是望着手中的雪玉琴,仿佛除了琴音之外再无听到任何声音。
汗趟得更急了,迷蒙住了视线。终于像是撑不了似的,莫沙压抑不住地震动着,一口血自口中喷出,高大地身子斜斜地向旁倒去。
手指蓦的按住了琴弦,悠扬的乐声嘎然而止。欧阳帝绝转头瞥了一眼十步开外的以单手勉强地撑着身子的莫沙。缓缓地,视线移向了草上的血迹,赤红的颜色,喷洒在如茵的绿地上,显得格外醒目。
“为什么听不下去?”清如泉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绿茵上的血迹令他刺目。
“属下……该死,没能听完主人的《潇湘曲》。”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莫沙双手抱拳领罪道。功力有限,听不完曲子他也很无辜啊。每隔几天就要来一场吐血记,不用等到而立之年,他大概就要吐血身亡了。
秀气的双眉微皱起,欧阳帝绝抚摸着琴身:“下去。”
“是。”如蒙大恩般,他双足跃起,逃也似地离开。好佳在,命还是保住了。
欧阳帝绝定定地望着草坪上赤红的血迹,而后黑色的眼眸慢慢地敛下。左手轻拨着琴弦,右手微微抬起,长袍一挥,粘血的草丝瞬间化为乌有。
他奏的曲子,真的已经……没有人可以听完吗?
棉白木,性温,喜长在一些阴暗濡湿的山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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