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恢复了正常的天sè,再没有半丝风雪寒梅飘散。
只是,飞灰化去的江夏城,以及同等下场的十五名修士,却已不可能再恢复过来。
然后,苏牧便听到了一声低沉悦耳的感叹:“天玑,百年之间,你是的修为倒是越发高绝,恭喜啊。”说不出这感叹中是什么意味,不过仅听这嗓音,苏牧便在脑中勾画出一个雍容端庄的形象。只有这种形象,才配得上那不急不缓,却有着淡淡情思韵致的声音。
当是绝代佳人啊……
看天玑的反应,比起她却不遑多让。天玑单膝跪地,挣扎了两下,站了起来,然而身体一歪,又险些坐倒在地上,待到天玑站稳了身子,剧烈地喘息两下后才道:“叱yīn宗主,你消失百年,可知道如今的极乐宗已经换了掌门人?当年你不但被十山七宗,正道五大派联手围堵,就连散修和三十三邪道魔门都出动数千名jīng锐修士布下天诛绝阵,却仍被你逃脱,至此消匿无踪。”
苏牧此刻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只要一点点的撩拨便会将内心里的种种情绪引起爆发,听见天玑的一番话语,他也终于知道眼前佳人为何人。叱yīn妃子,百年前“琅琊”事件的主角,修道界称她为“妖妃”,而其自号“叱yīn元君。”她本于修道界的某位修士是一对道侣,虽然两人身份有差别,可也被那人的门派默许,却因修炼“蛮夷巫蛊”,非但她的道侣弃她而去,就连整个修道界都基本上要将她杀之而后快,只因为“蛮夷巫蛊”这种逆天的邪恶功法实在是不应该存于世间,它的存在有损天道。
远处的人影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却宛如一树风雪中的寒梅,凌寒独自开。只是她那绝sè的身影,凄美之下却叫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眼望去只有彻骨的冰冷。苏牧瞧着那道身影,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手掌按住了压在下面的琅琊美玉,像是想到了什么。
琅琊?琅琊!
莫非…莫非叱yīn妃子的道侣便是我手里这块琅琊美玉的主人,那岂不是……
不等苏牧猜想,那面的天玑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冷笑道:“百年之后,你第一次出现,便杀了我东华剑宗十五名修士祭旗,此时再加上三个,也没什么难处。只是,我大师兄就在东华山上,你为何不去找他?”
似乎翻掌之间杀死十几条xìng命,对于她来说只是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一般简单,只听她道:“是啊,这百年间,我无时无刻不这么想……只是他在雁荡山上,我又打不过南宫霖,这才没有去。”
如果她用尖亢凄厉的嗓音这么说,苏牧半点儿都不会奇怪。可是,她语气中却自有一番缠绵不尽的柔婉温情,且语意平淡,这感觉怎么听都诡异得很。
天玑的语气有些嘲讽,但气息却带着急促:“所以,你现在才出现在这里。你本以为是我大师兄带着弟子下山,你听见风声就赶来了,却没想见到的是我。你是来杀他的,对不对?”
“这是自然!”妖妃似是在笑,笑得温柔如水:“他现在除了躲在山上,还能做什么?自从他抛弃我的那天起,我已经等了百多年,怎么还能再等下去?”
“…哈……”
天玑猛地大笑起来,直笑得嗓音嘶哑,这才开口叫道:“滑稽,怎么是我师兄抛弃了你,不要忘记了蛮夷巫蛊。”
妖妃轻轻地叹了一声,而这一声叹息里,却是充满了怜悯之意,这让她的语气更显轻柔:“这唬小孩子的理由,骗骗小辈也就罢了,他怎么也信了这个……还是,他非要逼着自己相信,才能好过一些?”
天玑的笑声忽地中断,只听得妖妃在那里轻缓地道:“原本,我已经怀了他的小孩,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那一年的云梦山求签之rì,却被活佛算出来,那时南宫霖的天劫将至,我那孩儿乃逆转天道而生,正应了劫数。有孩儿在,天心不测,劫数便生变量,若没了那孩儿,则一切回归正轨。”
苏牧惊呆了,似乎就连呼吸都停止,而在山道上齐静的呼吸声,却急促了起来,显然是因为首次听到这个信息,被吓得很惨。苏牧这时才有工夫看她一眼,好在她看来也没什么伤处,只是脸sè苍白,鼻息不稳,显然内伤不轻。对于妖妃所言之事,苏牧虽然吃惊,却还没到承受不了的地步。照他想来,这样反而更合理些,其中利益关系清晰准确,比那个所谓的修习巫蛊之术,众生遭难之类的理由要强得多了。而且,自从听到她们的对话后,他便对其中的“真相”有了心理准备。越是如此,苏牧越觉得天玑的反应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半晌之后,天玑虚弱的嗓音才响了起来:“你……都知道了?”
此言一出,无疑证实了妖妃话中的真实xìng。
………【第二十六章 问情】………
苏牧只听到天玑怪笑两声:“能有什么办法?当年,掌门与师兄长谈了一rì一夜,说尽了那孩儿的坏处,师兄几次开口都抵不过……他也想与你商量,但看你那神情,又该怎么开口?师门恩义,师兄一辈子也偿还不了,又怎能违逆师命?师兄还想回山,请六师叔为他做主,只是才耽搁了一rì,便传出你被围堵的消息!那时候,你要师兄怎么办?去与你共抗师命?还是将你围杀当场?妖妃,你可知师兄当年心中的苦楚,可知他当年的惨处!”
天玑的话音凄厉悲慨,但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更深一层的意思。说到底,这不是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悲鸣,而是在绝望中的呼叫,甚至可以说是求饶。
齐静的呼吸更紊乱了,苏牧紧皱着眉头,心中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古怪。
妖妃的反应则更是奇特,她语气似有几分迷惑。
“你……是在向我求饶吗?”顿了顿,得不到天玑的回答,她轻轻地摇头,语气中有一丝如虚似幻的迷蒙:“我还记得,当年,你是极倔强的。虽然我的修为远胜于你,可是,你这个倔强的‘师妹’从不向我低头,这一点和你那个死鬼师兄很像,我总是能够记得清楚。”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苏牧却能明白她的意思──天玑,你在搞什么鬼?
天玑的嗓音已开始发颤,这颤音微妙得很,苏牧细细听来,竟察觉不出这是激动还是恐惧:“我知道师兄对你不住,可是,你们的孩子……”天玑的声音蓦地低落下去,苏牧忍不住侧耳倾听,但随即贯入他耳中的,却是一声刺耳的尖啸,啸声直撼脑颅,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惨哼一声,苏牧双手紧捂在耳朵上,他两眼发花,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才支起来的身子又一头栽下。旁边的齐静比他更惨,“咕咚”一声仰天倒下,昏了过去。
苏牧至今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天玑绝不像刚刚所表现的那么孬种。
更直接明白的说,刚刚那叫设局、做戏!
暮然的想起了前些天她对苏牧说的那一句话,“若是遇见比沧溟子高明千百倍的人物,我必能全身而退。”直至今时今rì,他看见眼前的景象才知晓其中之意,简单明了的说,便是‘避其锋芒,来rì方长,终有一天能将敌人斩于剑下。’而从她们方才的话语中听出来,他的师傅天权道人却没能这么做,联系起那rì天玑的话语,还有下山前那一个记忆犹新的夜晚,天权道人神神叨叨的话语始终萦绕在耳旁,挥散不去,终于明白,天权道人为何会说出‘学老四,莫学我。’这般话语,还有那一句一直都解不开话语,“谁是傻子?”如今是否都一一得到了答案?
原来世事都是如此,怨只怨人在风中,聚散都不由己。
苏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便好得多了,而此时吸引他注意力的,不再是天玑,而是已经转过身来的叱yīn妃子。他敢发誓,这是他所见过的女xìng中,能够将大红衣袍穿成冷漠端庄的唯一一人!造成这种效果的最大原因,当然是她几若冰雪的皮肤,晶莹剔透到已不能形容其细腻光润的程度,感觉她的皮肤彷佛是在发光,是用无瑕的美玉雕刻而成。她的眼眶比常人略显长了一些,斜斜挑起,又是长眉入鬓,“凤目蛾眉”之称,当属名至实归。
如此面相,本来颇有几分妩媚之气,然而一双眼眸漆黑如点墨,沉寂不见底,又将一切气息都吞没不见,使人不敢轻侮。曲线优美,弧度微有下垂的唇线,显出她强势冷硬的xìng格,倒似天生为了征服而存在。当她唇角处显出一丝笑容,牵动整个面部表情的变化时,苏牧一方面为她的绝sè而倾倒,另一方面,却是从心底窜起了阵阵寒意。
刚刚……应该是天玑暴起偷袭吧!
苏牧将之前发生的事琢磨了个仈jiǔ不离十,天玑从碰到妖妃的第一时间,便开始做戏!她本来就不至于那么不济,之所以会放低姿态,都应是让妖妃降低jǐng觉心的手段。随后,便趁着一个小小的机会,暴起伤人。只是那结果却是糟糕得很!天玑此时距苏牧不足三尺,苏牧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粗重的呼吸,还有身下殷殷扩大的血渍,这,就不应是做戏了。在这种情形下,天玑却在发笑,吃力地撑起身子坐在地上,将唇角血渍擦去,声音虽然虚弱,却有着一股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度,甚至这气度,苏牧终于开始肯定,眼前之人,却是他之前所认识的天玑无疑。
天玑对自己那颇显不堪的手段,供认不讳:“惭愧,还是没有得手!现在,杀剐由你!”
妖妃的笑容极其微妙,感觉中,她遍体的冷意,在这笑容里已缓缓融化,语音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温柔:“天玑,你的xìng子虽未变,可是心思却要深得多了!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的,你那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对的xìng子,当年可惹下了不少仇家呢!为此你师兄和师傅都很头痛,我甚至记得,你当年炼神境界初成,便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找罗刹鬼婆麻烦,呵呵!若不是她惧怕南宫霖,恐怕如今的你早就被她的yīn煞给折磨chéng rén渣了。”
苏牧听闻妖妃无意中的话语,却没有丝毫敬佩天玑的意念,反而浑身止不住的冷汗发抖,就连叱yīn妃子那渗人的娇笑声落入他的耳中也成了那沙哑难听的猖狂笑声,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一道黑衣白衫的人影,带着寒玉面具,yīn煞就如同一个诅咒,又开始侵蚀着他,恐怖化成了一只如玉般的纤细手掌,紧紧的扼住他喉头,然后他仿佛看见了自己涨红的面庞,还有那卑微的乞求眼神,像一条狗。
天玑对于妖妃的感叹,只是微笑:“哪里,总还比不上你…。。。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按你以前的xìng子,刚刚绝不会给我说那种废话的机会!而且,你从头到尾,都防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说到了孩子,恐怕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这却是师从何人?”
妖妃浅浅一笑,愈显得温柔和顺,全无锋芒:“你为何不直接问我,当年是靠谁逃出去的?”
苏牧闻言心中一动,这一声笑终于将自己从那恐惧之中拉了回来,抬头望着两人,对这两人的情状,心中寒意森然。他们两人对刚刚那一记偷袭看得似乎很随便,只是各逞心机,让人探不着虚实。天玑固然是狠下辣手,绝情得很,可是看妖妃一脸从容,显然也是早就有了防备的心思。当年的事,他也知道个大概,似乎是由正邪两道数十个宗门连手发动的绝杀阵,本没有什么破绽,却让妖妃在无声无息间遁去,按照推论,应是有某个宗门当了内鬼纵她逃去。
百年来,那个宗门是谁,正邪各宗之间都无定论,平添了许多猜忌。而现在,妖妃就要公布这个答案了吗?
天玑坦然点头:“对那一宗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纵你逃遁,且使劫数无声无息地消弭,这等惊天手段,吾心向往之!”
妖妃微偏过头去,似是叹息了一声,既而轻吟道:“百幻千叠障,悲凄心绞丝,金樽对月影,三清化归真。”
苏牧还在迷糊,但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天玑脸上的铁青,随即,他便听见了天玑嘲讽般的言语:“不错,天音散人修为jīng深,确有逆天之力……”话说了半截,就再也忍不住,天玑忽然大笑,反问道:“你为何要去求他?”妖妃却是真的笑了起来:“你师兄不能救我和他自己的孩子,我自然要找能救的人,这有何不可?”
天玑挂着古怪的笑意,甚至还有一丝怜惜,却叫妖妃捉摸不透:“可怜了我那师兄,做了乌龟还不知道!谁是傻子?”
妖妃目光中颇多可堪玩味的意思,却没回答天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