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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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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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是诅咒!”骑士们似乎对此甚为忌惮,惊慌起来,车外的人迅速跑进车里,车顶的人也跳了下来,和车厢里地人挤在一起。这样一来几乎没有办法再活动,连火枪都放得慢了。



髅大不知道他们惊慌什么。不过似乎这些属于国王派系的骑士对魔法甚不熟悉,大概正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诅咒而惊惶吧。吸血鬼开始逐渐靠近,搬起石头做盾牌抵挡枪弹,向钢铁车厢猛烈攻击。老猫头鹰又神气起来,在树上来回跳着用鸟语发号施令。几个吸血鬼钻到一个车厢底下,惊叫声中车厢轰然倒地,局面已经翻转过来。他们用利爪在车厢底疯狂地抓挠,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爪痕。



突然一个礼花发出呼哨声炸进夜空中,所有的恶魔连同髅大一起抬头呆呆望向空中。那礼花五颜六色分成璀璨的火花,每一朵都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陨落在星空下。



“发生了什么?哪里来的?”



一个吸血鬼惊惶起来:“我们被包围了!”



髅大旁边的空地上闪起耀眼的光,刺得他连眼睛也睁不开。等到再度能够适应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一支数千人地军队,为首的人赫然是独眼的费隆。“开火!”随着号令火光一闪,老猫头鹰占据的那棵树变成了火把,老猫头鹰不见踪影,也不知死活。



费隆骑在一匹超级高大的黑骏马上,人马合在一起比房顶还高了半头。他压住阵脚带领方阵稳步往前走,每喊一次“开火”就有一排火枪手放枪。整个镇子四面八方都是枪炮声,围得犹如铁桶一般,费隆则指挥大队向中心插入。有人高声说道:“各位市民请忍耐,关好门户,不要出门。我们是皇家近卫军,联合圣堂骑士第三大队,很快剿灭黑暗势力,请大家最后坚持一下!特别注意,关紧门户!”



髅大目瞪口呆:“我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看大戏么?”



费隆一扭头就注意到他了:“喂!你在那里看戏么?我不是说你们,前进,前进!一个不留都杀光!”



髅大心下凄然,这是毫无回转余地的对立。恶魔杀人一个不留,人杀恶魔也是一样。而他算是什么?他并不想加入到任何阵营里去。



费隆招呼着他:“过来,小心流弹打死你!你看着,很快就完了。”



正如他所说,一万大军在两小时前就已经分散调度到镇子周围,一旦情况被证实,便进行包围清剿。不到十分钟,战斗便已经结束,只剩下一队一队的士兵挨门挨户进行清查。还是有一部分恶魔逃走了,教会正在调查他们可能的来源和潜藏据点。几个被认为是黑巫师地人被抓获,绑在柱子上活生生烧死。



那些人面目狰狞,因为痛苦不断嚎叫,渐渐与火焰融为一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有一个女人在火刑柱上哈哈大笑,直到被烧死,都一直用毫无情感的眼睛盯着髅大。髅大从头到尾观看了全过程,他知道,那些人的灵魂到了达克尼斯就会被赋予新的身体,成为担任不同职司的黑暗牧师。而他们的怨恨,会加倍还到死人身上。或许,这种风水轮转的报复行为,便是死者在达克尼斯受到虐待的根源。



那些翻倒的车厢里走出安然无恙的骑士们,车厢上伤痕累累,都是枪弹留下的痕迹。这一切都似乎是骑士工会安排好的,髅大不禁有些纳闷。如果说他被骑士工会骗了当诱饵,那些想着护送公爵夫人和小姐的骑士们不是更滑稽。



费隆解答了他的疑惑:“护送公爵夫人和小姐,那只是个行动代号,是幼狮骑士学院在军事谋略课程的课本中印的范例。因为大部分军官都毕业于幼狮骑士学院,所以这样一说不用解释,大家都明白了。至于你的角色嘛,吸血鬼出没没有人调查岂不是很可疑,恶魔是多疑的,总要有人牺牲一下,牵引恶魔们的视线吧。”



“那我岂不是连酬劳没得拿!”髅大垂头丧气,总算明白为何没有人举手。这种送死又没有酬劳的工作,有人举手不是白痴才怪。



“不过一般会追加称号的。唔,是该让工会注意下调整酬劳如果炮灰生还的话。”费隆要副官记下来,转过来对髅大说,“这是个不合理的问题,不过——你确实没有酬劳可拿!”



“我这么浴血奋战!”



“什么浴血奋战!”费隆笑道,“我就看见你趴在墙角!”



“我流了很多血!”髅大争辩着一摸自己的脖子,发现被咬破的地方早就愈合了。



费隆不再理他:“你的皮肤很不错,像丝缎一般光滑,好了吧?来人,顺便送他回家去!”



第四十三章 固执的人



“没有收获的一天。”



髅大在车厢里打了一会儿瞌睡,那特制的车厢内部用火药箱代替了座椅,髅大就坐在上面晃来晃去。对面的“公爵小姐”眼睛大大的,似乎没见过生还的炮灰。不过她的手一直搭在刀柄上,髅大想还是不要招惹她。



伤口会迅速合拢是件好事,至少说明他不是个普通人。不过,也就是如此而已。



天亮的时候,髅大回到了杂货铺,利萨坐在柜台里穿了新衣服,围着一件好看的方格围裙,向他和善地笑了笑。“出去一整天有没有什么收获?”



“我得到——这个!”髅大将叉子放在桌子上,“真正的银餐具!我试过!”



利萨饶有兴趣地拿起来看了看:“不错啊,挺精美的。不过你会分辨纯银和镀银吗?怎么试的?”



“我用它插吸血鬼。”



利萨顿时手中打滑,叉子转着圈在两只手间来回跳跃,不过最终她还是成功地将叉子压回到桌面上。髅大满面笑容:“送给你了!我刚发现这里什么都要钱的。”



“不,不要……”利萨把叉子往外推,争执间碰到髅大的手,突然红了面孔将手缩了回去。



“那回头换成钱给你当房钱。”髅大换了话题笑道,“我昨天学到很多,独自养活一个女儿很辛苦吧?利茨小姐和罗斯门德那样的皇室阶层打交道,社交开销会很可怕的。”



“但是很值得。”利萨骄傲地说,“她是神赐给我的天使,是我在这个残忍的世界里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们已经铸造了一座新的奇迹之城,所以将来一定会更好,一定会的!我会花费所有,直到将她教育成了不起的姑娘。她不会走我地路,不懦弱,不悲哀。没有男人舍得抛弃她。”



她这样说的时候一种炫目的光彩从她柔弱的身躯里散发出来,充斥着灵魂中长久以来的愤怒和坚忍不拔的能量。髅大无法正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活着的目标,所以铸就了王都以诺这样地黄金城。这样的一座城池或许可以摧毁,但是即便摧毁一万次,也会因为母亲执着的美好愿望在废墟上重建。



“我的愿望是什么?”髅大在心底大声地问自己,“我只是个真正卑贱的骷髅,没有拿得出手的愿望。但是我一定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复活!然后,然后……我便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真是的啊,愿望什么的与我无关,我竟然没有许下愿望的权利么?”



一瞬间从桌子上地银叉柄看到自己地未来,那是一条摆在眼前的末路,就如摆在桌上的银叉一般实实在在摆在眼前,髅大不能不想,不能不痛苦。



一阵楼梯响让他回到还算幸福现实中,他至少可以坐在漂亮地杂货店老板娘旁边,见证她的愿望一步步从二楼走下来。见证别人的幸福。那也是一种幸福吧。髅大风趣地这样想。如果自己也能幸福,那就可以加倍幸福了。



利茨小姐穿着白色的丝绸长裙,就像是象牙塔里的公主来到灰暗的森林。让髅大开始明白利萨的想法。



利茨太漂亮,太完美了,她不属于这里。但是她不该靠着恩惠去到配得上她的宫殿里,她的每一分钱都该出自供养她的母亲之手,这样,她就可以挺胸抬头。



“利茨,你去干什么?”



“我想去骑士沙丘。”利茨拎着一只篮子,脸上有些泪痕,似乎在梦里哭过,“我想去祭拜。”



“哎?那太远了。还是等有马车,或者叫列农骑马带你去吧?”利萨多少有些不放心。



“我拎得动。”利茨倔强地说,“妈妈,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固执吧?”



“我知道。”利萨垂下了头,突然又说道,“那么就让长了讨厌面孔地髅大先生陪你吧?髅大先生,你给我们带来的困扰和不安就用保护利茨来补偿吧?”



“明白了。”



※※※



在王都以诺有一家叫做阿滋华尔的服装店,利茨每次经过,都要在巨大的橱窗前站一会儿。里面有一件价值一万金币的礼服。利茨眼巴巴地看了好一会儿。



“髅大先生一定觉得我是个庸俗的女孩儿吧?”



“不,不会。”



“你嘴上不说,心里是这么想的。”



“胡说,我才没有那么想。明明看不到对方的想法,就不要冤枉别人。”



“嘻,髅大先生很有趣。”



利茨带着髅大来到了紧挨着王城的土丘,实际上,骑士沙丘就是髅大最初到来地地方。与其说是一座废墟,不如说是一座坟墓。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数以万计的士兵永远地随着白玉圣城倒在了沙丘下。英武的骑士,忠诚的士兵,都一贫如洗地倒在了那里,换来今天的黄金城。



在沙丘靠近城邦的一侧,法王墓葬会圈出了相当可观的一块土地,由圣殿骑士拨派专人管理,为哀恸的心灵提供尚可寄托的场所。他们在那里做了象征性的合葬墓园,按照军队的编制列出英灵的名单,雕刻在石碑上。战争已经过去四年,石碑上的人名仍然无法做到善全。



“第一朵花是兰铃花。”



利茨将一朵洁白的小花轻轻抛在风里,那花撞在花岗岩的合葬墓碑上,从楔形的顶端顺坡滚动下来,留在一个凹进去的人名里。利茨将花束上的花一朵朵抛洒在墓碑上,整个春天便来到了墓园里,密密麻麻的人名都能分享那份馨香。



髅大抬头望着石碑的底座,上面刻着“国王骑士近卫军第一大队”的字样,心中不由得一动。玛斯便是这个大队的队长,那上面会不会有他的名字?他自己的名字?



玛斯和髅大,究竟应该怎样区分,髅大自己也没有一个概念。玛斯应该是逝去的灵魂吧,维系他们的不过是同一副骨架,但即便如此,髅大还是会引以为意。



“他们说你死得很惨!是英雄!”利茨大声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安慰我。”



髅大知道她在质问她的父亲,利茨攥紧了手指,愤愤地说:“你没有养过我一天,只是为我们带来痛苦。但是你死了,却多少为我们带来了荣耀。可是你以为我们需要地是这个么?我宁愿我是那个小乡村里幸福的农夫的女儿!”



她说着,泣不成声,但是除了湛蓝的天空里悠远的风声没有任何回音。利茨擦干眼泪,大声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哭泣。看在神圣的春天的面子上,我为你哭了这一次,以后永远不会了。再见了,爸爸!”



她用力将光秃秃的花梗抽打在墓碑上,“啪”地一声脆响,髅大仿佛挨了一个耳光,半边脸都火辣辣地肿起来。利茨转身离去,髅大拨开掩盖在墓碑上的杂乱花梗,赫然看到一个名字:大队长玛斯。



“不可能!“髅大一阵天旋地转,无力地坐倒在墓碑前。“为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我的家人。为何会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我到底都记住了什么?骑士的信条?一个应该被诅咒的名字?大头朝下的剑法?为什么真的宝贵的东西我什么都记不住?为什么看到了都想不起来?不错。就连我和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都一点儿也记不起来。到底什么对我才是重要的?”



那是玛斯的过去,不是髅大地过去。尽管能想通这一点。责任,荣辱,乃至赤裸裸地情感还是透过骨架一脉相传,竟然无法回避。情感便是这样,是和理性毫无相关的客观产物。髅大不住想要说服自己,那是玛斯的所作所为,不是他地责任,但是泪水沿着面颊滑落到面颊上,复苏的情感在召唤他,他只能摊开的双臂拥抱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以求得心灵的安宁。他拼命用脸庞感受石板的坚硬和冰冷,似乎钻进这个坟墓便能回到心安理得的地方,便可以重来一次。



一只有力的手将他从墓碑上猛拉了起来,髅大有些失控,嚎叫着将对方推开,对方跌了一跤,却并没有生气。



“请节哀顺便。”



多么熟悉的话语,又是多么不同。髅大冷静下来,眼前是两个高大的穿着黄金铠甲地圣殿骑士。看守坟墓的人。



“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这样的行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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