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她肯告诉她钦涯尚且活着,她愿意叫她千声、万声。
可是,一个可怕的声音让她绝望,“造孽……姐姐为何要种下这辈辈相连的恩怨,棒打了所有的鸳鸯。别怪姨娘狠心拆散你们,要怪就怪你那狠心的娘亲。”
荷衣几乎用求的,声泪俱下,甘愿低下,“姨娘,求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把钦涯怎么了?”
老妇人轻轻笑道:“你是关心你娘亲还是关心你夫君?我可以一一告诉你,你想听哪一个?”
荷衣用泪眼相望,痛到无法言语,细细听着老妇人一句一字道:“那男人对你如此重要,就先说他吧。你要知道我一个老妇人要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是需要钱的,你是宝,他也是宝。为了要赚回本钱,当然也要把你们拿来做买卖。那个男人的身份真是高贵,多少人争着要取他性命,我能不把他卖出去吗?我一个老妇人,要赚钱多么不容易,有的赚我能不赚吗?你自己想一想,他被卖到他的仇人手上,他会有什么下场?他的身份你最清楚不过,他的下场你也最清楚不过。”
钦涯在仇人手上?荷衣眼前一片浑暗,沉沉地晕在尘土厚厚的地面上。生与死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反而生命是她的累赘,让她痛不欲生。
………【第181章 恩怨(五)】………
荷衣醒来,在一阵清香的空气中睁开了眼睛。她以为又是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那种香味如此熟悉,却不料那老妇人苍老的面容如恶魔般映入她朦胧睁开的视线中。
“小姑娘可闻到了花香?要想死可不容易,你可是我的宝,就看看姐姐有多狠心,会不会连你也不顾及了。”
轩辕居的小楼前,木纯儿渐渐清醒,喝下于子期喂给她的清水后,唇瓣明显地湿润了,“谢谢……子期兄。”她不知如何称呼他,犹豫了片刻就顺着荷衣叫了他一声“子期兄”。
“岳姑娘她……”木纯儿含糊不清,眼角挂上了泪水。
于子期见状,轻声道:“别急,你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中了风飘飘的毒,毒是自动解的,休息一下就会有力气了。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一点?”
荷衣说得没错,于子期的心也是肉长的,其实他关心人的时候让人很感动。木纯儿擦了泪水,挤出一个笑容,轻声地道:“谢谢子期兄,我也不知道岳姑娘他们被什么人带走了。我推开门的时候只看见一长串的黑影飘出窗外,没有岳姑娘他们的身影。再后来,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人绑了。昏迷前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追了上去,只留了一句话给我,让我传给你。”
于子期赶紧问道:“什么话?”
木纯儿如实说,“她只说让你去找她。”
于子期一阵茫然,道:“找她?”他思索了片刻,问道:“那她有说她是谁吗?”先前他猜测那个女人有可能是阮娇娘,但是又立即否认了。阮娇娘明明是被玄武暗算,身负重伤,吐了一地的鲜血。她怎么可能知道钦涯他们正处于危险当中。就算她知道,她也没有力气再追去同幕后神秘人交手。他赶紧追问:“纯儿姑娘可有看清楚那个女人长的什么样?”
木纯儿努力回想,只记得是在月光照耀下,一个身手矫捷,长相出众的女人看了她一眼就向外面追了出去,“告诉于子期,让他来找我。”那女人来不及交待任何,就匆匆消失在夜色。
听了木纯儿的话,于子期嗅到那女人留下的话中有阮娇娘的味道,但又不敢断定。依照昨晚他替她把脉的情况来看,她只有力气躺在床上养病,调理内伤,不可能出现在轩辕居。那么郝尔漠国还会有谁愿意为钦涯冒险?只有阮小鱼,但阮小鱼远在古域国清真寺,“纯儿姑娘,那女人除了留下一句话,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信物?”
木纯儿无奈地摇摇头,轻声道:“当时的情况我记不太清楚了。”说罢露出一副自责的表情。
于子期轻轻微笑,示意木纯儿不必自责。那一刻他的笑容在她心间开成了一朵最美丽的花朵,“你先休息。”他吩咐林昭守着木纯儿,自己向那间小屋走去,再次求证现了一个血色的小圆圈,“带上纯儿姑娘,我们先回府。”
没有荷衣出席,折枝的婚礼照常进行。于子期找遍全府上下,找不到任何阮娇娘的踪迹。唯一让他现的是,阮娇娘在她床前留下一轮血迹干枯的圆圈。这是天网的联络信号,阮娇娘用了他最熟悉的方式给他引路。他曾记得阮娇娘是与曾经身为天网尊主的君钦涯对抗的人,她从城门抢下了岳家父兄的人头,能知道天网的联络信号一点也不为奇怪。他越越觉得阮娇娘的力量是多么的强悍!
匆匆交待,“林昭,你悄悄向王禀报荷衣姑娘已经离开。”不去影响折枝的婚礼,一切照常。
林昭明了,点头道:“师傅,心,随后我就赶到。”这些日子暗地帮折枝做事的每一个细节,已经让他们师徒极有默契,无需多的话语就能明白。
木纯儿已经恢复了体力,紧张眼于子期,请求道:“子期兄,我也同你一起去。”
“你留在林昭身边,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都说虎毒不食子,不知道姐姐这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会不会连她亲生女儿的性命也愿意葬送。告诉姨娘,想不想见到你娘亲,她正往郝尔漠国赶来。你听见了吗,浩浩荡荡的队伍,马蹄奔腾的声音?”老妇人微笑地倾听,喃喃地说道。
荷衣只有闻到四周清淡淡的花香,至于老妇人说的声音,只是一片安静。这个隐蔽又阴森的地方,能听到什么声音?那花香是老妇人收藏的药,可以让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正如郑水清曾经的薄荷香一样神奇。郝尔漠国盛产的就是这些奇特之物,药也好,毒也好,妖术也好,都奇得让人无法理解。
老妇人见荷衣不搭理,她耐心地重复道:“告诉姨娘,你想见到你娘亲吗?我那个貌美如花的姐姐。”
荷衣水汪汪的眼睛再也没有光彩,黯然失色。老妇人装作心疼地抚摸着她光滑的脸蛋,“姐姐可不像你这么沉默寡言。她除了漂亮,还能说会道,把整个天下都说到她的手里了。”
荷衣无力又平静地端详老妇人的容颜,她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的第几次坎坷了?她记不清了。当初冥王告诉她,天命出现了变数,一切就要惩罚到她身上。来世,她将会受更多的苦,能不能再与钦涯共续前缘,就要看她自己把握了。如果说,因为她改变了天命,受到了惩罚,那么为什么还要连钦涯一起惩罚?钦涯哪里错了?
突然,荷衣苍凉一笑。这一笑,让耐心地老妇人有些不悦。她那沟壑层层的脸绷紧,“姨娘在问你话。同样的话,不要让姨娘说三遍。”她虽是不悦,却仍旧耐心地说道。
荷衣仍旧是笑,笑里生悲,生出绝望。钦涯的仇人成百上千,他落在他们手里他能有什么活路?他曾经以残酷的方式杀了他们的人。这一报还一报,用他的命也不能抵还他欠下的人命。
她,不再有希望。
这一次,老妇人是真的被惹火了,她抬起苍老褶皱的手,露出人妖一样的指甲轻轻地往荷衣的脸蛋上划过。刹时,一行干净鲜艳的血从荷衣粉嫩的皮肤一涌而出。
………【第182章 恩怨(六)】………
“姨娘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把相同的话说三遍。姨娘也忘了告诉你,我虽然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我一看到谁有漂亮的脸蛋我就嫉妒。你这张漂亮的脸蛋是妖精姐姐给的,所以我也嫉妒。本来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你非要让我把同样的话问你三遍。在说出第三遍前,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不要问姨娘为什么,这世上就没有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老妇人一气呵成。
正如老妇人所说,荷衣的脸蛋像水蜜桃一样,白里透着粉红,粉里透着白。那样的皮肤,突然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潺潺地涌出来。那鲜血在老妇人眼里,正如水蜜桃汁一样甜蜜可口。老妇人不由地哽咽了口水,伸出干枯的手指轻轻擦拭荷衣脸上的鲜血,吐出舌头美味地舔上一口。她那神情,尤如穷极久日不沾荤的乡下人吃上了一口肥肉时的满足。得到满足的老妇人欣慰地舔了舔她唇瓣上残留的血迹,轻轻笑道:“好了,你得到了惩罚。就让姨娘第三次来问你,想不想见到你娘亲?”
红色的水蜜桃汁顺着荷衣的唇瓣流进嘴里,那血腥味是仇恨的。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刻骨铭心地去恨过一个人。她曾经认为所有的恩怨都只是过眼云烟,无论任何恨仇,哪怕是于子期杀了岳一飞,她也仍旧没有选择报仇,而是继续精彩地走完没有亲情的余生。可是,这一刻,她对眼前阴狠的老女人恨入每一滴血液中。是这个老女人悔了她这一辈子的所有。她的目光平静得狠毒,化作一把锋利的飞刀仇恨地射向老女人。那种仇恨深深地埋葬在她异常的平静中。
杀了我吧,杀了我做鬼了也不会放过你。哪怕是魂飞烟灭也要让你这个间接杀死钦涯的老女人永不生。她如是想。
老妇人拉长了脸,低沉地说道:“难道还要让姨娘问你第四遍吗?如果让姨娘问你第四遍,代价可是很大的。”
荷衣顿字如针,“杀了我。”多余的字,她不愿再说。
老妇人不笑的时候很像传说中的老巫婆,鬼点子多,“你想死还不容易。”语毕,不知道她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瓶,揭开瓶塞灌给荷衣透明的液体,“不知道你喝了这瓶圣水会变成什么样。当初我就是让姐姐给灌了这瓶圣水,才瞬间苍老,变成现在这样音貌怪异的人。姨娘怎么舍得让你死,要让你死也是见了姐姐之后的事。”
荷衣喝下老女人所谓的圣水,一阵冰凉的感觉通遍全身,苍凉地呛出声,“咳……咳……”
老妇人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圣水也是有脾气的,遇到不同的人,下场不同。就看你运气如何,若是好的话也许能救你命。也不知道你那夫君喝了它死了没有。不过即使是他没有死,呆会儿把他交给他的那些仇人,他也必死无疑。”
荷衣瞪大眼睛,眼光中蹦出的希望像烟花一样灿烂,“你说什么?钦涯还在你手里?”
老妇人貌似悲伤地感叹道:“是你娘亲更重要,还是一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更重要?为什么口口声声都要提到他。你可知道姐姐今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怎么半字不提她,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她的下场吗?”
荷衣只是哀求,“钦涯他在哪里?”活着有希望了,她一想到钦涯此刻也许正遭受到这个老妖女给的折磨,她就尤如被抽空了心血,无力呼吸。自从她和于子期从雪山走出来后,心痛的病一直未愈,直到找到钦涯,他们从结怨阵中活着出来后,她才慢慢恢复。而此刻,又是那种钻心的痛,好像心脏千穿百孔地扎满了毒针,一呼吸就痛,痛到连心脏都不会跳动了。她忍着心痛,额头冒出了一粒一粒细细的汗珠,尤如大病了一场,苍白了脸,“钦涯他在哪里?你可不可以不要折磨他。你们上一代的恩怨又究竟关我们何干?非要让我们也一起扯进来。你要找我娘亲,你找啊,为什么要伤害钦涯?”
老妇人顿字如针,“不抓了你,我手里能有什么筹码?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知道姐姐的阴狠和利害。我拿不出大量的财力,怎么打听那么多有利与我的消息?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躲在这里不能见人,连自己的亲身骨肉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就连安达,也只能每逢清明他来看我时,才能听一听他在陵墓外的声音。今天是枝儿大婚的日子,整个郝尔漠国的骄傲。可是我的好姐姐,她非要这场婚礼变成战场。你说,我抓你有什么错。两个国家的太平都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你不觉得你的牺牲很值得吗?”
荷衣对她此生的生母何妃没有任何认识,唯一的印象就是她丢下了岳一飞和他们兄妹嫁给了钦涯的皇帝父亲,还为了当上皇后设计害死了钦涯的母亲。历史上有个武则天不择手段地杀死了自己亲生的女儿,陷害给别人。从此武则天平步青云,登上了女皇的宝座。在荷衣的印象中,何妃只不过是一如武则天的狠毒女人,“你以为她会为了我,放弃攻打郝尔漠国吗?两国的战事一拖再拖,拖到今天已经是定局。我在她眼里算什么?相比天下,我不过是一粒沙。”
闻言,老妇人轻笑,“你想到的事姨娘能没有想到吗?我要让二十八年前的恩怨,都在今天了结了。”
荷衣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老妇人的狠毒,一丝希望瞬间消逝,正如绽放后的烟花,光亮地划破夜空后,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