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儿,怎么了?”
荷衣屏住呼吸,瞧见钦涯紧张的面容,心里得意了,却装作平静。钦涯捏起她的手把脉。脉搏跳动正常,这是怎么了?
扑哧一声笑,荷衣道:“我没事,真的是在开心。你以为我疯掉了?”说罢甩开钦涯的手转身道:“知道吗?曾经的君钦涯势倾天下,人前人后都是一张苦瓜脸,动不动就杀人,动不动就虐待人,折磨了别人也苦了自己。他冷血,他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照顾自己。而如今的君钦涯,笑容多了,会疼人了。那个时候,我立誓要嫁给他。每每自个儿幻想嫁他的那天,他挑开我的红盖头时,一定会微笑。可是,却看到了他的冷血。重要的不是他对我冷血,而是他自己心里也苦了。从结怨阵中活着出来后,我见到他笑得越来越自然。这种笑容我渴望了许久,许久,现在终于看见了。我能这样子看见他微笑,就是我的幸福,尤如甘泉,源源不断。”
是感动了,换作钦涯。一个紧紧的拥抱揽荷衣入怀,“痛啊,轻点!”他即使是失去功夫,仍旧丢不掉那股霸道的力量。
闻言,钦涯松了手,“那我就让你这幸福源源不断,每天都对你微笑,开怀大笑。哈哈……”习惯了古板的人这样装笑,难免像是伪装。离了他怀抱,荷衣正经地问:“你刚刚说总有一天什么?”总有一天,他会真正摆脱这些年的恩怨,让她安生地过日子,每天对他微笑。总有一天,他恢复了功夫,有凶险也可以保护她。
几日来,钦涯几乎都忙于上山采集药草。荷衣一直陪同,纳闷这钦涯为何每次找寻的药草都不大相同,“今天还要上山吗?”
“嗯,离开郝尔漠国之前把以后用上的草药都采集回眉山。”
荷衣问道:“回眉山用得上如此多的药草?”她心里隐隐知道,钦涯似乎要用这些药草驱毒。
“衣儿不是想我们的爱情能够完美,会有结晶吗?脚掌**位按摩也可以治妇病,促进生殖器官恢复正常。每天按摩前用药草熬药水浸泡会增加功效,所以要多准备。”钦涯底气十足地说道。
荷衣追问道:“那么,你没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钦涯一脸无辜地看向荷衣。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看过本草纲目,不懂医就不明白你心里怎么想?”荷衣当真起来,故作严肃状。
“什么本草纲目?”
什么是本草纲目,那不需要向钦涯解释,她深深呼吁了一口气,指了指钦涯刚端出楼晾晒的药草,“这几日熬的药水,哪里用到那些药草了?你要拿这些药草做什么?”
于子期的提醒是真的,钦涯想重新恢复功夫。她隐隐约约猜到了。
钦涯镇定道:“衣儿,这些药一些是给你用的,一些是排除我体内的余毒,还能做什么?你想到了什么?”
荷衣无可奈何,到底钦涯是个沉稳的人,怎能凭她三两句质问就坦白自己要恢复功夫的打算,“钦涯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再恢复功夫?你也懂医,你应该知道这有多难。”
钦涯笑道:“衣儿不要当我是神,恢复武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能捡回这条命来陪你,已经是万幸了。”
荷衣不是好忽悠的人,告诫道:“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如果再让我失去你,我也活不成。”不过,钦涯的演技蛮高,害荷衣消除了对他一半的怀疑。
已是月之初十,差五天就是折枝的婚礼。一切过于平静,气氛就像没有行人,没有鸡叫,没有风吹的黎明。似乎旭日东升前,会有风暴降临来解释这异常的平静。
钦涯心里明镜如水,对于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恢复功夫之事比当初一枚几乎绝世的圣莲救他一命来得更难。这几夜,背着荷衣睡熟后,他偷偷地服了自采的药。这夜,他明显感觉身体不适,全身异常热,有股可以瞬间熔化冰雪的热量贯穿全身。即使这样,那也无法攻克他体内的阴毒。他起了身,走出小木楼。楼前一片月光铺满地。地面上移来一抹诡异的人影。
“谁?”钦涯轻呼出声。深夜里,又不平静。
………【第175章 阴毒(下)】………
一声低问,“谁”似蚊虫拍打翅膀的声音,惊动了在月光下躲藏的黑影。来者善武,而且是个高人。眨眼时间,黑影尤如一只受惊后的老鼠,溜得无影无踪。
轩辕居四面环树,小木楼虽是清静优雅的一处隐居之所,也是可以藏人的隐蔽之地。但凡此地一旦被仇人盯住,将杀机四伏,四面楚歌。当初折枝选此地作为闲云野鹤的一处歇身之所时,也只是中意此地的隐蔽。
那人似乎故在捉弄钦涯,蜻蜓点水般碰触到他的好奇心,周旋于四周树林深处,又故意不离开他的视线。钦涯眼快,每每黑影风一样转换位置时,他都留意得一清二楚,只差曾经拥有的轻功,便可以摛她出来。
黑影暗自欣喜,好一个君钦涯,失去了武功还如此敏捷,不愧是天网组织的领!随后,黑影提升了度,“飕”一声消失了。钦涯不用移动视线,耳听四方,心观八面,确定了黑影的位置。如此拖延,黑影周旋来,周旋去,仍旧是在木楼近处。钦涯仍旧站立在原地,不动声色,心静如水地察言观色,明了黑影只不过是在跟他逗玩。
“你可以出来了。”钦涯挺直身子,镇定地小声道。
那黑影也就此作罢,不再周旋,安静地站在树林深处。月光穿过那些枝叶,洒在树林的地面上,稀松地映出各种影像,煞是好看。黑影身在其中,衣身上缀满星星点点的月光,像一株穿了孔的千年老树杆。钦涯一眼便知她的方向。
黑影没有动静,静静立在原地。
钦涯知道,倘若此时她要拿他命,他无可奈何。他心说,这黑影究竟是哪方仇家,来了,却迟迟不下手,玩起心里搏斗来。他转了身,朝着黑影的方向,冷声道:“你既然找到我,就应该知道我是何人。取你性命是易如反掌的事,何必要惹火我,让自己死得更难看?”这声威胁,不压于当年他身为天网尊主,取人性命时来得吓人。钦涯心底自我分析,如果是仇家,不会不知道他的利害,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迟迟不肯下手。那么,对方现在定是不知道他失去武功之事。那么,打一场心理战争,还是能吓走对方的。天底下,道中人,谁不知道君钦涯的狠劲。谁惹了他,能有如何好的下场?
黑影稳着步伐从树林深处走来,半点不被钦涯方才的话语所恐吓。她蒙面而笑,眼神中露出欣赏的笑意。钦涯对视,知了底儿,正要开口说话,那黑衣人袖口飞出一把长剑直指他胸膛。虽是用利剑直指他胸口,却没有杀他之意,只静静地,笑意盈盈地看他。
“想不到再见面会是以这种方式?“钦涯轻声说道。
黑衣人正了正剑,压低声音故意沙哑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钦涯轻轻笑道:“你不会。”话语万般自信。
黑衣人沙哑道:“哦?何以见得?”
“你的声音再伪装,也是你。”钦涯轻声道。
黑衣人摘了黑色面纱,一脸笑意地道:“谢谢你还能记得我。”
钦涯低了声音,道:“有些人……会永远记得。”
闻言,黑衣人的笑容蓦地消失,换作深沉又立即苦笑,“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钦涯答得爽快,“会,只是从来不曾爱过。”
黑衣人心想,到底是专一的君钦涯,一直都只为荷衣而爱。她阮小羊为她欣然离了家追寻到蜀都城,开了青楼,自立了门派替钦涯收拾残局,所有青春都给他了,他仍旧没有一点点爱意。这些就让它过往吧,至少他还会永远记得她。
“呵,到底是君钦涯,失去了武功也仍旧如此敏捷。我在树林深处,你也能辨出方向,若是以往,恐怕你已经出手伤人了吧?”阮娇娘转移了话题,笑着问道。
原来,她迟迟不出手,只是在视察他的眼力耳力,“伤不了你。”
“可是你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不追上来?”阮娇娘疑问道,以钦涯的作风,都是先下手为强,不容别人有出路。
“衣儿还在里面,若是仇家来,我离开了,她会有危险。”钦涯答道。
阮娇娘笑道:“若真是仇家来寻仇,你一样保护不了她,还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钦涯沉声道:“如果是死,我们死在一起。”
沉默,在钦涯字字句句顿出他和荷衣生死相伴的决心后淹没了他们先前的对话。阮娇娘两眼深沉地望着钦涯,不多语。
钦涯同阮娇娘周旋一番,先前体内的热量略有降低,不适感也明显递减。他所服下的药都是传说中的驱毒养伤的罕见药草所熬。曾经在天网时,天下第一毒医郑水清提及过此类药草配方,也让他见过配方中药草的水墨图。郑水清把他的医术卖给他时,也一并卖了他的许多手记。难得钦涯在郝尔漠国找到这些配方中连郑水清也没见过的药草。只是,他服下药草,身体明显不适。他压着体内两股阴阳之气,阴之寒毒,阳之药草起效,沉稳道:“那么,娇娘今日来是为何事?应该说娇娘很早以前就关注我们的行踪,要不怎么会知道我已经失去了武功?”说话间,他脸角浮出的轻轻笑意如轻烟升腾。
阮娇娘抿了嘴,轻笑道:“一定要有事才可以来?就不能来探望吗?你知道吗,曾经的君钦涯对我说话的口气从来都是冷如冰霜,今天看见你笑了,笑得很自然。这都是荷衣的功劳,所以……”所以她感谢荷衣。话没说完,钦涯一阵不适,全身通红。
“你怎么了?”阮娇娘箭步走近,扶住钦涯,“我看看。”说罢拿捏起钦涯的手,准备把脉。习武之人,尤其是阮娇娘这样的高手,都对医术略懂一二。不待她摸准脉搏,钦涯便从口中喷溅出暗红的血液。血液如花般开满她黑色夜行衣上。
………【第176章 美好的憧憬】………
钦涯拂袖擦净嘴角的暗红血迹,有气无力地抬了眼皮。阮娇娘的身影像一抹晃动的烛光,浑暗地摇摆在他眼前。他眨眨眼,实在睁不开来,只得紧紧闭着。四周的空气似乎在用力挤压他的胸腔。他大口的呼气吸气,似乎像离了水的鱼儿,紧急缺氧。
阮娇娘借助月光凝视钦涯那张满脸通红的脸,焦急道:“给我看看。”说罢抓起钦涯的手腕把脉。他脉象杂乱,搏动或急或慢,血液时冷时热。是他体内的阴阳之气相撞急攻心,而导致吐血。只见钦涯缓缓睁开眼睛,峰回路转般好了起来。刚刚的惊险恍若幻影,尤如浮梦。
阮娇娘把脉时,眉间两片柳叶紧索。她担惊地质问道:“你胡乱服过什么东西?”哪有机会让她弄清楚状况,钦涯沉默不答。
见状,阮娇娘不悦,阴沉了脸,道:“君钦涯,你可知道阮小鱼是如何让你失去武功的?”
钦涯轻轻一笑:“你见过她了?那么她过得还好吗?”
阮娇娘冷笑,那颗受尽打击、失落却又心疼、在意君钦涯的心复杂得五花八门,即为君钦涯因有荷衣变得充满人情味而高兴,又为他为了守护荷衣而不知死活担忧、嫉妒,更为君钦涯那轻轻一笑中夹杂的沧桑而气愤,“你是觉得日子还不够折腾,还想更多的波折吗?”
钦涯表情依旧,嘴角还残留些许暗红。他怕回到小木楼时被荷衣现,再次伸手重重地擦拭,那力道近乎可以擦去所有风霜在他脸上留下的沧桑。再回小木楼时,他给荷衣一个自然干净地微笑,那么她就幸福了,“小鱼过得还好吗?”
阮小鱼,这个曾经被君钦涯**过的女人,他是有着深深歉意的。爱可以感化一个人,深深地浸入他骨,他心,让他对这个世界有感情,风化他所有的仇恨抱怨。那么,他是被荷衣感化了。
从结怨阵中活着出来的人当然也包括阮小鱼。谁也不会想到,此时的阮小鱼每日在古佛灯下静静忏悔、祈祷。阮娇娘见到她时,小鱼一身净白长裙跪在佛主身下,不问寺庙之外的任何事,不闻世间任何纷纷扰扰。她说,钦涯那样死了,托梦来说,‘小鱼,总有一个人是你的宿命。’至于梦里她知道的其余,她半字不对阮娇娘提起。
折枝带走阮小鱼后,她安静、沉默、呆滞。折枝以为阮小鱼经历结怨阵后,深受打击,整个人都废了。他请来为阮小鱼探病的医者相继摇头而去。许是折枝心善,明明查清阮小鱼与依玛有勾结,见她此般下场也难于忍心惩治。阮小鱼被带回公主府的日子,整日沉默寡言,她开口对折枝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拜佛。折枝曾经喜好闲云野鹤,游走在天地之间,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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